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像长出了一层蓝莓霜, 皮肤透着诡谲的惨白, 远远看去,又像是下了一层雪。
这些人动作迟缓,好些身体部位都已经动不了。
刘阿婆戳了戳旁边一位的胳膊,梆硬,冷得像块石头。
广场上传来哭嚎的声音, 但渐渐地,这些人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成了沉默的雕像。
刘阿婆皱眉:“怎么又是污染事件?元博文那小子的体质真是, 下次不带他了!”
可转念一想, 她的眉头又舒展开了:“算了还是带上吧, 带上去哪里都能吃席。”
张余望着眼前这片凝固的人海, 脸上那点畏畏缩缩褪了下去, 只剩下沉沉的悲哀。
这些人又有什么错?该死的是那些污染物!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阿婆, 别急,我来找。”
这双眼睛此时发挥了巨大的身高优势,眼柄伸得更高更远。像是潜望镜一样,在一片凝固的人群中搜索着赵总的身影。
“在那边!”
张余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刘阿婆眼珠子都红了, 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眼珠子。
“好小子!等到这次抓到他,阿婆我分你一半!”
张余下意识就想缩脖子,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又冒出来了。
但一想到美味的黄油以及赵总污染物的身份,觉得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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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瓦市特管局的警报声从来没有响这么久过。
郑副局长的车刚开出去一半,就收到了消息。
他的第一反应是,陈恪居然真的预测对了?
又想到了那个记者,他的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难道真的是那个记者干的?
“掉头!”他果断吩咐司机。
司机一个紧急刹车,轮胎发出尖啸,在路上拖出两道焦黑的印记。
与此同时,新陵市的特管局也收到了消息。
赵宏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陈明正飞快地浏览洛瓦市那边发来的资料。
“洛瓦市纪念日的活动出了这个事情,不太可能是巧合。”
“应该是苍穹集团的那些人又有所动作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这是报复吗?”
有人一拍桌子,怒声道:“周纬时是不是跟去了?还有裁决者也在现场?!”
赵宏杰沉默之后,说:“都在。陶旭和周经年已经赶过去了。”
洛瓦市街道上,车流早已瘫痪。
“刚联系上周纬时,他说……”周经年按掉耳麦,转向副驾的陶旭,“他碰上梅洛斯了。”
陶旭一脚刹车差点没稳住:“谁?梅洛斯?那人不是早死了吗?”
周经年挂了电话,看着远处正在拥堵的路口,拉开了车门,侧过头对陶旭说:“苍穹那边搞的鬼,他们似乎把人克隆出来了。”
陶旭一脸不可思议:“克隆,人又不是绵羊,这合理吗?”
周经年摇摇头:“有可能我们面临的不止一个梅洛斯。”
陶旭脸色一沉。
有道理,现在梅洛斯已经出现了,没理由只有他一个。
他们面对的可能不只是污染物,还有数位觉醒者。
眼看着救护车闪着灯在龟速移动,开车是没指望了。
周经年和陶旭迅速从特管局协调车辆里薅出一辆摩托车。
看着远处已经离开的两位调查员,谢闻渊也从另一辆医疗支援车上推门下来。
“谢医生!您不能过去!太危险!”高瀚急忙拦住他。
车上的医生们也纷纷劝阻:“跟着特管局的队伍安全啊!”
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和关心。
谢闻渊目光只是冷冷一扫,没有半分停留,径直下车走向混乱的街头。
身后那些呼喊像是被掐断一般戛然而止。
医生们站在原地,表情凝固了,随即默不作声地回到原位。
谢闻渊的身影混入街边混乱的人流,像水滴融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他迈出的每一步似乎都普普通通,但如果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影,那么就会发现前一秒还在眼前,下一秒人已经到了十几步外。
阳光在他脚下投下的影子变得庞大而扭曲,如同潜藏着一只难以名状的怪物,不甘蛰伏。
半分钟后,谢闻渊和正在街上疾驰的陶旭擦肩而过。
陶旭腰间的古铜铃铛猛地一颤,像是要发出尖叫,却骤然失声。
陶旭似有所察,侧过头,但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旁边的谢闻渊,眼神空茫的掠过,之后转过头,继续驾驶摩托车穿梭在车辆之中。
谢闻渊收回视线,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拥堵死寂的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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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维尔德当然不仅仅只带了三个实验体,他还带了一批自己的实验室的研究员以及不少公司员工。
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普通人。
觉醒者本就少,更不可能作为耗材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
此时的广场上,一些人正在根据手里资料迅速记录着。
他们的服装各异,有的是穿着志愿者的衣服,有的则是穿着广场工作人员的衣服。
显然,维尔德他们早就已经为这次行动做好准备了。
眼前的现成的大量实验数据,是他们在实验室无论如何都拿不到的。
一个胸佩倒生树图案徽章的人,在特定的目标身上扎出了一个小口,鲜红的血液就这样汩汩地流了下来,被他们收集到了一个瓶子里。
那人将瓶子收起来,准备把视线投向下一个目标。
正在这时,他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铃~”
一道微不可察的铃声响起,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耳蜗蹿到大脑,让人头皮发麻,仿佛被无数把剑指着一样。
那人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到了一个身高不高,手持一把剑的人。
剑上散发出的威压让他骨头缝都在打颤。
他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手持长剑的人身后闪出调查员,利落地将他捆成了粽子。
陶旭一挥手,剑锋上的威压顿消。他紧锁眉头,目光投向纪念馆方向。
还好赶上了。
周经年的手里也拎了一个不老实的员工。
“这些人的隐匿能力太强了,有不少人都是真正就职于市政厅的人,”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结束之后,有必要来一场大清洗了。”
陶旭一顿,视线在人群中搜寻:“陈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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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馆的外面。
洪温佝偻着腰,气喘吁吁,像条被逼到角落的丧家犬,死死盯着几步外的陈恪。
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眼前的青年杀了本体!
无论怎么看,对方身上都找不到一丝强者的危险。
他更像是一个隐藏极深,经验丰富的猎手。平日不显山露水,连玩弄猎物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松弛。可当猎物龇牙咧嘴试图反扑时,他便会瞬间给予最致命的一击。一击毙命!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本体会死了。
刚刚脸上的轻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此时的洪温身上一片狼藉,衣服像布条一样被刮破,都是刚才被陈恪像赶耗子一样驱赶时弄出来的。
陈恪没立刻下杀手,把他逼到这个角落,肯定是有话要问。
洪温望向远处的广场,脸上露出了笑容。
陈恪同样看到广场上被波及的人们。
整个广场一片死寂,喷洒的喷泉水中,浓浓的污染气息传来。
人们的身上像是下了雪一般,变成了石膏雕塑。
陈恪的表情很冷。
洪温身上伤口深可见骨。
流动的管钳正深深嵌入他肩头的伤口,将其死死束缚。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除了红色之外,血液中还夹杂着一丝黄绿色。而黄绿色之中,无数针尖大的细小黑点在躁动蔓延。
显然,拥有全部记忆、重新“活”过来的洪温,早已不算人类。
他所谓的觉醒能力,或许其实用污染能力来概括会更为合适。
陈恪望向洪温,语气没有任何的温度。
“为什么你会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