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可以
真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秦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毅力, 强行把喉咙里的痒意咽下去，硬生生挤出个微笑，“这个羹很鲜, 挺好吃的。”当那股子呛褪去, 剩下食材的鲜味彻底奔涌出来, 番茄的酸和辣椒的辣彻底激发了汤里的鲜味，开胃又鲜美, 让人实在食欲大开。
“是我自己吃辣不太行，不是汤的问题。真的没必要迁就我, 真的。”为了证明自己真的适应了, 秦洋又端起碗喝了好几口。刚开始呛到是因为真的没防备, 现在有了准备后, 这些问题好像都是小问题了。辣椒辣味迅速褪去，只剩下汤的鲜香，是秦洋之前没尝试过的好滋味。
家里做饭一直讲究养生, 虽然也好吃，但和今天这比起来，多少显得有些寡淡。不同风格的菜肴自有他独特之处, 看着慕青吃得开心, 他自己也心满意足。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让他知道这世上有无数美好正在等待发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够付出什么来交换这一刻。
不过留给他感慨的时间并不多，舒沛迅速上了第二个菜, 洒满红彤彤辣椒的剁椒鱼头。鱼头用的是乡下深水塘里养出来的大头鱼, 对半剖开，上来时候甚至还有点震撼人心——把盘子占得满满当当的。
鱼身也没有浪费，下锅炸成酥鱼，勾了糖醋汁。舒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 一整桌总不能全是辣菜吧，特意炸了鱼骨头和鱼片。这东西只要新鲜现炸，无论吃不吃辣都不影响它的美味。
秦洋还真能多吃几筷子。这几筷子的缓冲似乎给了他无比自信，大着胆子去夹剁椒鱼头。咸辣的口感相当过瘾，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辣椒，看起来红通通一片，吃起来实际并不算辣，反而完美去掉了鱼肉腥味。
秦洋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行了，梗着喉咙一连吃了好几口。谁能想到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看着辣其实不辣的菜，秦洋甚至还能在餐桌上和慕青聊上两句，“小慕，现在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吃辣菜的。这不但是对感官的直接刺激，还能让食物的丰富直接上一个层次，实在是我之前从没想过的搭配。”
他把这家伙弄过来是让他感受辣的美好的吗？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他想的那种完美模样，想要看他辣得涕泗横流。
舒老板，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要手下留情，这些菜是怎么回事。他还特意吃了胃药再出门啊。你让他的这些准备有什么用。谁能想到，他算计了一切，从来没想过竟然是这个结局。
不过，下一道菜迅速回归正题。舒沛亲自端着一盘满是辣椒的大菜上来，里头还有各色各样的配菜，洋葱，青椒，胡萝卜丝？反正炒起来看着是群英荟萃，吃着也是层次丰富。
只不过——
入口辣味还行，让你唇舌嘶一下，但越往后那辣椒后劲越足，嘴上的疼痛感开始强烈。秦洋还想忍忍，再点评两句——根本忍不了，双手挥着去找水源。
水，牛奶，随便什么喝的都行，求求救救他吧。就几秒功夫，肉眼可见地他迅速变成一只膨胀的大番茄。
还是舒沛动作熟练，马上拎着好几瓶冲了上来，还特意选了没冰过的，“来来来，牛奶，双柚汁都有，喝点稍微压一压。柠檬茶也有。”
说实话他这之前也接待过精贵人，他们可觉得自己这儿饮料不入流，半点不想喝，所以舒沛才没想到给他们准备饮料。桌上也就弄了点茶水，滚烫的。现在总不能拿出来解辣吧。
其实热茶也有用，忍过最开始地狱两分钟就行。但看看眼前这金贵人，肯定是吃不了这苦头的。还是老规矩上饮料吧。
舒沛用的其实也就是普通朝天椒加一点本地青红辣椒，另外抓了点花椒。吃的时候感觉辣地吃不消，但一会儿辣味消退，你赶紧自己好像又可以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情圣呢，秦洋感觉自己稍微好些，生怕慕青心里有负担，赶紧又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刚刚是我不小心吃到了辣椒，其实仔细一吃，这肉还挺好吃的，又鲜又嫩，唯一问题就是肉有点碎……”
“兔子最大就那么多了，再大没了。”舒沛脱口而出，可不螚让人以为他们店里偷工减料，“要是那种纯饲料兔吃起来总有一股味道，没有这种滋味好。合着草料喂，兔子就长不了那么大。”
秦洋僵在原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筷子上的美味竟然是——兔子？！
那个雪白的，可爱的，蹦蹦跳跳的兔子？！
他这个人虽然对杀生这件事没什么额外想法，但是兔子，这玩意儿是不是还有点太超前了。秦洋梗着脖子四处张望，就像个上蹿下跳的猹。他们都没有人害怕的吗？他们脑子里到底有没有害怕这个神经？
原来还好端端的兔子此时却变成了餐桌上的美味。秦洋觉得自己闭上眼好像就能看到那灾难现场，多少有点不忍。
小金也是头一回吃兔子，但气氛都到这了，他总不能硬着头皮不吃吧。他直接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红油的香，肉的鲜嫩在嘴里交织，千言万语只化成两个字——好吃！
他眼睛蹭一下亮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兔子那么好吃呢，错过了错过了。
舒沛根本没考虑某人小心脏，接着上菜。
俗话说得好，兔兔美味，一半冷吃，一半爆炒。爆炒的一大半在这里，冷吃的他现在上。舒沛直接上了两盘，剩下的一些边角成了冷吃兔，还有重头戏——兔脑壳。对半剖开还特意整了个造型。
要不是今天客人特殊，这些鸭脑壳兔脑壳哪里会给你对半切，囫囵个端上来你自己啃好了，底料已经渗入食材的角角落落，一嗦满嘴油香，辣味也是加倍。
慕青早就忍不住了，对一个无辣不欢的人来说，让他清淡饮食不知道是多么大的考验。此时他上手就是吃，先咬一口弹嫩的皮，嗦一口残留卤汁，细细品味上头粘连的肉丝，最后一大口猛吸脑髓——爽！
也不知道老板到底是在哪儿进修回来的，味道地道不说，这滋味调得相当好，香而不辣，简直让人欲罢不能。慕青嗦完半个接着伸手。这种美味，他自己一个就能吃五个。
明明是炎热的包间，秦洋却无端觉得温度下降了好些，所有人都捧着半个脑壳啃得头也不抬，显得好像他独自一人格格不入。这是对的吗？正义的吗？只有他觉得吃这些有点太魔幻了吗？
舒沛这么一个人精，哪里不知道慕青特意带这家伙过来吃饭是什么意思。铁定是不大中意。当然不是说慕青看不起他们家店特意找人砸场子，是特意把不适合的人带到他们这儿来了。
看见他们家水泥地面下意识皱眉，怀疑干不干净。看着他们家用的锅碗瓢盆也是带着审视。还是舒沛特意把家里头没用的新碗筷拆出来才看他脸色稍微好点。再菜色上来看，慕青喜欢吃辣的，但为了保持身材平时都吃得清汤寡水。
怎么今天经纪人同意他吃辣了？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让经纪人觉得暂时放下原则也没关系。舒沛马上抓住了精髓——得好好用心招待，但也绝不能太顺着客人。
他看秦洋停在原位一动不动，估计这个菜吃不了，相当好心得帮忙解释，“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忙，放错辣椒了，要不这样，我给你们送个硬菜。”
不等桌上人拒绝，舒沛快手快脚得端上一大碗肉汤，那汤看着清淡，但奇怪的是，里头就飘着几根香菜，一点多余配菜都没有。舒沛相当热情地舀起来给大家看，“今天现杀的猪头肉，一个猪头只能拆出四份。这次不一样，猪是乡下收的纯正土猪肉，绝对好吃……”
“噗——咳咳咳——”秦洋下意识起身，站在原地说不出话，“这是猪头肉？”
“对啊。我们招牌，不预定都绝对没得吃。”舒沛还在热情推销，看着秦洋那尴尬神色，什么都明白了。嗨，还真叫他算准了，不过他从来不会让场子冷下来，立马就圆了过来，“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不爱吃猪头肉，我忘了这一茬。马上给您换一个。”
刚好这两天店里推的小吃是福鼎肉片，材料都备好了，迅速煮好一大锅端了上来。其他调料舒沛都给他们放好了，只有辣椒这事拿不准，要是又给精贵人辣着了，他这小店是不是太不长眼了。
所以他特意拿个小碗装了一小碟切好的辣椒圈。
肉片飘在碗里，配上紫菜虾皮，这碗看着就不辣。不知为何，吃到现在，秦洋竟然由衷地松了口气，又想着开始献殷勤，“小慕，你看看肉质弹嫩，肯定是用了好肉。”
“那可不，都是自家绞的肉。”舒沛特意转身仔细叮嘱，“我自己是喜欢配点辣椒，但不知道你们辣度到底怎么样，自己看着加点。这个辣椒很辣的，加少点。”
加少点什么意思？看不起人？
这辣椒看着黄澄澄的，闻着好像也没什么辣味，也不大呛，是不是刚刚他们吃辣菜的怂样让老板小瞧了？怎么能瞧不起他们？
桌上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甚至试图往自己碗里挖一大勺。舒沛又拦了一次，“这是永安黄椒，正宗，辣的那种，我没偏人。不吃辣的建议就不要加了。”
留点小命不好吗？
他家里开农家乐的，不信他，信自己的所谓勇气？是不是真的脑壳不大清醒？辣这种痛觉是坚持一下能坚持下来的吗？拜托能不能对自己有点清醒的认识？
舒沛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那么难办，他只能再强调一次，“真的很辣，我一般都只加一点点。”
这次秦洋倒是相当了然一笑，“小老板你的一点点？那我应该也行。”这边菜色不也是偏清淡的吗，他们家里肯定不吃辣，这么说来，他肯定也可以。
秦洋相当自信地往自己碗里相当豪放地放了——两个小辣椒圈。这样总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舒沛还是一副为难的神色，甚至主动提出，“要不我给你换一碗？”就看看他那脆皮模样，就算来一点估计也扛不住啊，万一等下在他这跳脚怎么办，他可承担不起这损失。
看不起人是不是？秦洋牛脾气上来，勺子舀了一大口直接往嘴里塞。
别人都看不起他，他偏偏要做给所有人看，让苍天知道，他从来都不服输！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惊天动地，刚刚喝进去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秦洋蹭一下站起来，抓起桌上饮料就往嗓子眼里灌——不是，这玩意儿完全就是魔法攻击，又辣又烫，怎么咽下去的？！
秦洋自己呛着了不说，还急忙去拦慕青，“小慕，不要吃，这个辣椒不对劲！”
唉唉唉。你这话什么意思。之前不是都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吃不了辣就不要强出头。现在呛着你了又说是辣椒的错。这和肚痛怨西瓜有什么差别。
辣椒是无辜的！
一码归一码。舒沛可得把事情说清楚了，嘴上还得赔着小心道歉，做实业就是这样，永远都是乙方，“秦总，真是不好意思，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这里面是永安黄椒，比朝天椒辣很多。但是吧，做这个就得这种黄椒更正宗，我那时候没考虑好，真是不好意思。”
菜就别吃。全身上下就是嘴最硬。
求求了，这个世界上怎么还存在着如此人物。辣椒能不能站起来，把这种人直接告上法庭，彻底剥夺他们吃辣椒的机会。他真的很怕回去之后窜了，反手说他们店里东西不干净。
就他店里那卫生标准，厨房里头唯一的脏东西大概就是他自己吧。
叶宸端着下一道爆炒甲鱼上来，看到这样的场面也跟着紧张起来，他迅速把菜放下，抽出干净的毛巾帮忙收拾，“小秦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这段时间叶宸被舒沛喂胖了点，不再是那副精瘦的模样，身上的少年感更加清晰。这样跑过来，带着厨房温润的风，让秦洋仿佛看到了从前学校炎热的午后，篮球队队员在操场上打篮球，汗水顺着他们略黑的皮肤一点点流淌下来。
嘴直接软了下来。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随便挑战辣度。老板一直和我说这辣椒很辣，是我不信邪。”秦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脸上的笑容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灿烂，“没事，我们接着吃。小叶，你说这个菜辣不辣？”
呵，不是。这家伙脑子没病吗？他不是喜欢慕老师吗？这是又觉得叶宸也不错？
破案了，妥妥的颜控晚期，没救了。
叶宸还没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好像房间里有点状况，现在似乎又好了。叶宸老老实实按照舒沛的意思说，“这个挺辣的，用的都是朝天椒。”
都到了这情况，舒沛还能坚持巨辣方案吗？身为店家，多少也得稍微变通一下。他马上把这个菜撤回，随便找了个解释，“抱歉抱歉，上错了。不是这边，是楼下的，送你们个菜吧。”
甲鱼不甘望天，似乎能从食材里面看到它的怨愤。明明都是一锅炖，怎么这个看着就有些不一样呢。李平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坐如针毡，怎么都找不到正确地方。
他们出了这个损招到底对不对，不确定。万一那家伙就是为爱能忍，连这个都只觉得慕青天真不做作怎么办，那他不是出了个臭主意？
怎么办？
舒沛倒是相当镇定，直接把甲鱼在桌上转了个圈直接端了下去，自然而然接过话茬，“夏天吃太多辣的容易上火，要不后头给上点清火的菜？”
李平赶紧顺着这个台阶下来，“对对。小慕啊，虽然说今天是放纵餐，但也不能这么放纵，后面就吃点蔬菜之类的填填。”总不能真的就一桌纯辣菜，他们几个也跟着饿肚子。
舒老板这店里头可真实诚，说做辣一点，那辣椒是真的不要钱一样往里洒。夏天十几块一斤的朝天椒比肉都贵，他也不用点便宜地冲冲。再吃下去，小秦总没怎么样，他们几个估计得完蛋了。
后头上来几道菜果然正常多了，卤好的整个蹄髈，红烧黄鳝，一品锅，以及两个清炒绿叶菜——直接把桌子放得满满当当。就这待遇，除了没有海鲜，怎么看都像是农家乐的顶配。
舒沛还是手下留情，不然直接上个龙虎斗，说不准又把这脆弱的小秦总吓着了。他这店还打算继续开，实在没必要干这事。
可就算这样，秦洋看着还是不大自在，他不动声色地把那盘黄鳝往里塞了塞。这老粗一根鳝鱼头对着他，怎么看都有点毛毛的，瘆得慌。
要是慕青真能豁出去，他应该直接夹起鳝鱼头塞进自己嘴里，装出一副吃得很美味的样子。但是——他也怕啊。
平时他在家里也不吃这玩意儿脑袋，老板就不能把这个脑袋拿走吗？人，为什么不能浪费粮食，有时候稍微浪费一下也没什么吧。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谁也没率先动手。
咱了，这黄鳝有毒啊。顺着他们目光看去，舒沛还是看到了问题的关键——睁大双眼的黄鳝。啊，这玩意儿也不行？有些时候他们的脆皮还是超出舒沛想象。
行吧。
都是尊贵的客人，只能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一下。舒沛转身掏出筷子，直接把所有黄鳝头夹到另外小碗里。额外的东西是夹出来了，但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老板们都看清楚了，这里头是八条鳝鱼，一条没少。店里反正绝对不会缺斤少两。现在菜上齐了，大家慢用。”
这些鳝鱼都是舒沛自己大晚上跑田边夹出来的，保管无污染，他们不想吃头，他自己不能吃吗？反正他们干这行的，中午剩下多少菜就是他们的菜，舒沛也不着急回去，直接去楼下打了两碗饭，还有一碗牛杂，这就是他和叶宸两个的午饭。
今天是舒沛主厨，说起来他还没仔细研究过自己这菜到底做得怎么样。要说这鳝鱼还是得自己去弄野生的。哪怕爆炒之后又在锅里炖了十来分钟，这肉还是粘在骨头上一点没掉。仔细一尝，咸度正合适。肉也好吃。要不是他们不想吃头自己还吃不着呢。
细细的鳝鱼肉一点点涌进口腔，装饰性的红辣椒带来一点微辣，更是激发了肉的鲜美。除了咬某个地方的时候稍微遇到一点点阻碍，其他都如此完美。
爆炒甲鱼又是另一种美味。弹嫩的皮加上鲜美的肉，骨头缝里嗦出来都是美味，就是稍微辣了一点点。舒沛猛刨一大口饭才有功夫关心下某人最近状态。“小宸，你什么有空在家里帮忙，不是要出去当群演吗？”
这话说得，好像他嫌弃人家在家里帮忙似的。
舒沛赶紧找补了一句，“今天没你帮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实在是谢谢了。你一辈子在家里帮我忙也挺好的，一块儿把这店做大做强。”
说到这事，叶宸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好多零钱，零零散散地堆了不少。“沛哥，抱歉，我这两天太忙了，本来在剧组帮忙捎带着卖点水，他们给我钱了，但我没给你拿过来。我是不是应该弄个本子记账的。”
豁，小家伙开窍了，都知道自己捎带着卖水了。
本来这事他就不大好干。舒沛已经揽下了剧组卖盒饭的活儿，卖水就应该让别人干，而且这三瓜两枣其实也没多少。他自己也顾不上叶宸，以为他每天就只知道低头当群演呢。没想到，也知道给自己偷偷攒钱了。不错不错。
这么大男人了，怎么能口袋里只有三瓜两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