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泥沙飞溅，前面不断有火光闪现，舒沛也分不清哪儿是哪儿，踉踉跄跄跟着跑。但好歹他年轻，身强力壮，倒是逐渐冲到了前面几个方阵，他后头人看着这新来家伙那么卖力，也跟着努力往前冲。

　　乍一看这场面还可以，至少有战场厮杀的激烈。

　　两军对垒，双方大将战在一处。男二一扯马缰，一人一马跃起，冲过烽烟，长驱直入。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不知道时间算错还是怎么的，男二右侧炸点忽然炸了，激起一蓬蓬飞沙走石。

　　这一下和连锁反应似的，原本埋好的炸点接二连三炸响。场面混乱不堪，人声，爆炸声，乱成一片。

　　舒沛多机灵，马上停下不动观察，看着旁边有条浅壕沟，人一蹲，顺势滚了进去。

　　剧组的大灯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以及导演铁青的脸。

第19章 飞扬的意外

　　哦豁，精彩。

　　从来没见过炸地如此均匀，这就是所谓的大制作吗？从炸弹用量上来说好像确实算是。周围泥沙飞起，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背景是无数人的尖叫，以及——

　　马匹的嘶鸣。

　　那马原地一颠，直接把某个人甩下了马，自己跑到旁边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只剩下那个倒霉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之前也没人说过拍戏这玩意儿还要冒生命危险啊。这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事？

　　今天回去就让叶宸把所有大额保险全买上。不管赚多少钱都没有命重要。这剧组看着挺大挺正规，没想到干起事情来还真像个草台班子，炸药说炸就炸，要不是他们这些群演都是干熟了这些活的，指不定现在多少个躺地上不能动弹。

　　这风波来得快，控制得也快。横斜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壮汉，直接把马控制住。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也停了下来，只剩下场内烟尘滚滚。夜色里头，舒沛看什么东西都朦朦胧胧的，只能依稀分辨出那边好像有几个人影在动。

　　他们利索起身，看旁边好些人躺在原地呻吟，又躺回了地上。

　　舒沛秒懂，悄悄爬出沟，给自己找了块好地方也跟着躺下来。反正就是说破天去，他也是被炮炸着了。虽然面上看着没啥大事，但说不准有什么内伤呢。

　　要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也要去医院看看。小命只有一条，他不上心谁还会把他捧在手心？

　　只是他到底放心不下叶宸，脑袋悄摸转悠着想找找他在哪儿。可看来看去，他倒是发现了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却根本没找到自己关心的那个。

　　难道他冲得太快正好被炸着了？那他可得马上爬起来帮他争取合法权益。想到这，舒沛心里难免有点着急，甚至想要马上挣扎着站起来。

　　敲剧组一笔固然重要，但叶宸安危更加重要。想到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有了伤痕，舒沛简直心痛到无以复加。这就是妥妥的暴殄天物！

　　还好，舒沛操心的时间不算久。没多会儿功夫，黑暗中冲出个熟悉的身影来。看到舒沛躺在地上，他明显慌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沛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给我看看，到底哪里受伤了。”

　　舒沛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他手臂，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你傻吗？受伤了才好问剧组要赔偿，你要不也跟着我一块儿躺下？”

　　叶宸愣了一瞬，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他刚刚冲得实在快，直接冲出爆炸范围，已经从监视器前头狂奔过去。现在再回头说自己受伤了，那些家伙估计是不会相信的。

　　更何况，他天生好像缺了这根弦，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不过，这事也用不上他，自有擅长的家伙出马。

　　钱相荣扶着自己兄弟直接拦住导演去路，语气相当平静，态度很强硬，“导演，您看看现在这情况，这误工费肯定是需要的。您看怎么处理比较好，您也知道的，我这些兄弟都是粗人，要是不给个明示，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说些什么。”

　　这事可大可小。

　　大了就是剧组操作不规范，整个剧组都得停工检查。但小了就是一个意外，只要把首尾扫好，多出一点钱就行。有了钱在前头吊着，哪怕真的是剧组问题，群演们也会老老实实闭上嘴，不会给他们拖后腿的。

　　路其实都已经给他们铺好了，就看他们到底如何选择。

　　剧组要是乐意多给点，那他们肯定能老老实实闭上嘴。反正人都在这个行当里干着，难道还能和剧组撕破脸吗？只要剧组处理方式不大过，基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导演忙得焦头烂额，还没把男二的事处理好，这边群演又开始逼他。他也不是头一回当导演了，这些事他不知道吗？发生这些谁也不乐意，但不是还得先把眼前搞定，这才能慢慢说定之后的事。

　　那边男二高浩海的经纪人已经冲了过来，一边指挥助理把艺人送医院，一边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找导演干架。“陈导，我们是信任你才把艺人交到您手上。您看看现在这情况。我们艺人直接从马上被甩了下来。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说是被甩下来了，但剧组请的武师眼疾手快，在他坠落那瞬间，往他身上扔了块垫子。高浩海人还好端端站着，最多也就擦破块油皮。就这样还想要找他要说法？他们是不是真的以为可以随意把他拿捏在手心？

　　陈风也是有脾气的，当场怼了回去，“行，这是剧组处理不当，是要和剧组解约吗？算剧组这方面问题产生的解约金。你们现在就可以去过合同。”

　　这做法，乱拳打死老师傅。经纪人只想趁机给自己艺人争取点合理权益，并不是真的要离开剧组。这下倒是他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不解约？那你这油皮就再等等。”陈风直接越过经纪人，转头去问群演那边情况，“那些有没有受伤严重的？大家起来看看？”

　　他其实心里大概有底。

　　剧组用的这炸药看起来吓人，其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崩起来气势恢宏，杀伤力也就那样。但剧组出现这事故，不处理好，消息绝对相当耸动。那些无良媒体才不管事实到底如何，标题取得好这新闻就成功了一半。

　　统计受伤人员后还得查明事故原因。他带的都是剧组老人，没道理出现这么大纰漏。

　　在他最是无助的时刻，小秦总忽然到来，二话没说接管了局面，“大家今晚上辛苦，都是为了配合我们琳琳的工作才辛苦到这么迟。大家都过来领个红包压压惊，明天我们还要接着合作，大家说是不是。”

　　一听到有红包，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忽然有了力气，能够在地上挣扎一会儿。小秦总相当大方，但他也不是傻子，这事得让他们主动起来才成，“今晚上就是个意外，马忽然踩到个石子，一慌张连累了大家。实在是因为片场这些意外实在在所难免。乐意和剧组继续合作下来的，直接给大家888，以后都能顺顺利利。明早上过来开工，另外还有开工红包。医药费看了多少，拿着单子过来，我们这边全报。但要是大家不乐意，这事就算了。”

　　张助在后头补充了一句，“这个红包只等大家十分钟，之后我们就用另一套方案。当然，肯定会治好大家身上的病痛。我们公事公办。”

　　早说有钱啊。

　　你看大家伙这身体也不是不能克服一下。只要胳膊腿还好使，都能过来参与一下。谁不清楚，公事公办就是把你送到医院里头，无论你怎么赖，那钱是一毛都落不到你口袋里，那还不如现在直接拿钱，落袋为安。

　　刚刚看着还在地上不住哀嚎的人立刻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紧赶慢赶把手机放在张助面前，“老板，家里头还有事，就等着您这边结款买米下锅。不如——”

　　张助理板着一张脸，冷漠一挥手。

　　滴，您的账户到账888元。嘿，还真有钱啊，不是骗子。在这里头混，最怕碰到的就是一个劲开空头支票的假大款。明明白白都是来赚钱的，钱给到位了，什么事给你做不到位。

　　有些人总是想不明白这一茬。

　　别人兑现承诺，大家马上就来劲了。吃点苦受点罪没关系，但重要的是不能没钱。真金白银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之前谈不了的道理现在都能轻轻松松谈好。不就是让大家作证提前爆炸是因为马惊了，多好说的事。再给点细节都能给你补完整了。

　　眼看那家伙拿到钱，有几个看看旁边人还没动作，实在忍不下去，也跟着爬起来拿钱。别人不晓得，但他们自己确实没啥大事，有八百多也不错了。

　　这事就不能比较。有人收了钱其他人就扛不住原来价格。

　　要万一等会儿大老板反悔了怎么办，大部分人生怕自己吃亏，接二连三跟着去，生怕自己慢一点就抢不到这优惠。到最后甚至开始哄抢，把张助团团围住。

　　大场面啊。

　　叶宸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特意避开了这个地方，还把舒沛也往后带了点，“沛哥，我也没受伤，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

　　回去干什么？继续坐冷板凳？有钱不要就是暴殄天物。这个小年轻不会是之前太理想化把自己脑子都搞出问题来了吧。舒沛没管这家伙，转身从后头缝里攻破防线，强行把自己和叶宸手机挤到张助面前。

　　“张助，还有我们俩。”也不知道舒沛是怎么动作的，就在张助面前晃悠了两下，他们这钱水灵灵就收了回来。

　　这还没完，舒沛又拉着叶宸主动凑到钱向荣面前，直接转了他一千，“钱哥，今天哥俩儿这活是借您的光，这就是我们哥俩一点意思，主要也不知道您到底需要什么。”

第20章 撞见

　　钱向荣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打算捎带这两个小年轻一下，没想到——这些人里头，竟然是这两个看着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最懂规矩。根本无人提及也主动把自己收入上供了一部分。

　　有些人就死活不理解，自己辛辛苦苦赚到的钱为什么非得分给群头一部分？但换个角度来想，你当然可以不给别人抽成。那你也自己去找工作呗，一个个剧组敲门去问。

　　租房子时候知道要给中介费用，介绍工作不用了？再退一万步说，那么多人都在这等着，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别人就得先把机会给你了？没这道理吧。

　　你要有门路，直接让星探看上，让大公司签你呗，何必在这里继续混时间。

　　说白了这影视城里被埋没的人也不算少，不想着付出点就想要获得更多，没这道理吧。你要是单纯奔着做群演赚钱，那没真没什么赚头，隔壁工地扛沙包实打实一个月好几千，这里头朝不保夕就为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钱向荣这人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但也喜欢看年轻人尊重自己。

　　这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他们乐意捧着自己，难道自己还能装作一点不在乎？他这个人就有所有人都有的臭毛病，就爱别人捧着哄着。

　　他心情一好，本来模棱两可的事也能确定下来，他甚至大手一挥直接把舒沛发过来的钱退回去，“我哪里能收你们这些小孩子家家的钱，这些自己留着买东西吃吧。”

　　刚刚付出去一千又水灵灵回到自己手上，这次舒沛倒是没推辞。别人都已经说了要退给你，你还在这磨磨唧唧，没得费那么多事。他脑子一转，有了新主意，“最近天气热，大家总是没多少胃口，那我明天弄点手撕鸡上来。刚好家里存着好些鸡，柴些的鸡胸做成手撕，稍微放点辣。剩下那些鸡爪之类的泡了，弄成泡椒风味。钱哥，你吃得了辣吗？家里头新来的辣椒挺辣的。”

　　这怎么好意思。

　　但听这小子一说，钱向荣脑子里头已经开始跟着畅想一鸡几吃了。那些拒绝的话含在嘴里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剩下一句，“别整太辣了，夏天天热，猛地吃那么刺激的，肠胃受不住。”

　　“好勒。那明天我们就来个一鸡三吃。手撕鸡，卤鸡，再加柠檬鸡爪。”舒沛其实心里头有杆秤想着，一鱼三吃其实也不错。但大中午的，大家体力消耗大，鱼肉吃着油水没那么大，肚子里头总是感觉空落落的。还是得上些扎扎实实的肉，这样下午才有力气不是。

　　群演这活儿，听着好像那么回事，但实际上还不是得卖力气，不过一个在工地，一个在剧组。肚子里没油水，走起路来都打颤儿。夏天这做菜实在是得下点心思，不能太油，油了容易中暑，但也不能没油水。要真的像给那些演员一样的东西拿过去，还不到半下午，他们指定手脚发软。

　　有时候你看有些群演，身上看着没二两肉，一人能吃俩盒饭。那都是没办法的。肚里空空，可不是得饭多吃点。不然还干熬着吗？

　　现在好多人谈油色遍，好像弄点油吃身体就会遭大难，但其实想要菜好吃，还真得多点油。宽油爆炒，调料下重些，什么滋味都有了。

　　有些庙里素斋吃着相当好吃也是因为放足了菜籽油的关系。不然就那个纯素饮食，再加上没有油，人怎么熬得住？没几天就变人干了吧。

　　做柠檬鸡爪也是这样，就把鸡爪子泡在雪碧里是不够的。得狠狠加好几勺糖，再等比例放入醋，想要味道鲜，鸡汤鸡精都少不了。以及生抽，耗油，胡椒，小米辣……零零碎碎一大筐。

　　叶宸在旁边看着舒沛动作，好像他正在参与什么魔法似的，一下就把寡淡的鸡爪子混成了诱人的味道。他想要伸手尝一个——

　　啪——舒沛一筷子敲在他胳膊上，“你不能吃，你得控糖。这种对你来说调味太重了。”

　　重体力的人吃得，想要当明星的叶宸吃不得。在一般人中，他绝对算瘦的，但在明星里面，他还差着至少十几斤肉呢。难道想把自己吃得五大三粗，让粉丝看他满脸横肉？

　　舒沛另外给他端出一盘手撕鸡胸肉，水煮西蓝花豆芽什么的搁在他面前。清清爽爽，只用了一点盐黑胡椒，加醋和辣椒调味。“剧组是没办法，你回来那就只能吃这个。”

　　既然想要成为明星，那当然是要从现在就克制好自己，免得到时候真有机会落在头上，因为自己控制不好体重白白溜走。这才是本末倒置。

　　叶宸哽了一瞬。

　　也不是他自己有什么意见，只是这里头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一点，明明前两天晚上还是热气腾腾牛杂煲，楼下还有小烧烤，今天就只能吃草？

　　虽然即使绿叶菜，舒沛也尽量把它煮到最好的速度，吃起来有蔬菜天然的清香。但楼下强叔还在热火朝天地炒菜，滚油往辣椒里一浇，那股子麻辣的味儿从一楼直窜房顶。他眼睛盯着面前清汤寡水，鼻子却忍不住猛吸两口，好像这样，自己面前寡淡的白菜也能变好吃似的。

　　手撕鸡今晚上做出来其实也可以，明天热一热，再放到冰箱里一冻，周围肉冻还带点冰碴子，大夏天吃下去更舒服。要是拌到凉面里头，加上少少几搓黄瓜丝——这夏天日子谁说不舒服呢。

　　看这家伙实在太可怜，舒沛还是大发善心，现场给他拌了一小盘，桌上一二十种调料排排坐，舒沛拿着大勺每个都随意舀一点，还没等叶宸看清就直接倒了进去，和鸡丝缠绵在一起。最后洒上葱香菜，淋上刚炸过的蒜末，洒上点白芝麻花生米点缀。

　　这哪是什么简单吃一顿。叶宸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跟着鸡肉飘远了。

　　有这好东西，吃什么黑胡椒盐醋拌鸡肉啊。他无比珍惜地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刚出锅的鸡丝还带着热气，首先是无可抵挡的芝麻油香气，紧接着是鸡肉的纹理，鸡皮的爽滑，调料渗入鸡肉每一丝，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放大了鸡味，多嚼几下，辣椒的后劲渐渐上来，在舌尖停留着，反而让你更是胃口大开。

　　不过就是一筷子，这才刚开胃呢。

　　叶宸试探着想要伸出自己筷子，给自己争取更多，这还没动作呢，另一双筷子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打在他手上。

　　“一口就是一口，剩下这些都是我的。”舒沛残忍得把剩下鸡肉收回，叶宸面前只剩下干巴巴的水煮鸡胸，越闻越觉得自己可怜。

　　还没开始当明星呢，他就觉得自己这些世俗的欲望基本上都要没了，真当了明星，会有他想要的那些快乐出现吗？叶宸头一次开始思考自己这所谓梦想的实现可能性，要真得这样过，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仿佛读懂他心里想些什么似的，舒沛直接给他打了强力鸡血，“你吃着这些想着钱嘛，今天少吃两口，明天就多赚好几万。那些最顶级的明星工作两个月就直接上千万，你忍两年怎么了，直接走上荣华富贵。”

　　从这个角度来说，不过几年的痛苦仿佛现在也能忍受，嘴里蔬菜也变得有滋味许多。每一口吃得并不是所谓食物，而是属于他的闪亮未来。

　　为了早日实现自己梦想，叶宸依旧早早到达剧组。这次他倒是没和大家一块儿，而是跟着舒沛的小三轮过来的。钱向荣照例早到，舒沛看到他直接从自己背包里头掏出一兜子鸡蛋饼，现煮的豆浆以及几个茶叶蛋。

　　钱向荣本来照例想要客气一下。但舒沛袋子一开，直接把塑料袋裹好的鸡蛋饼塞到他手上，还不忘顺便介绍两句，“鸡蛋饼里面卷了萝卜丝包菜还有豆腐干，钱哥你要是哪个菜不喜欢就另外择出来。”仔细一看，鸡蛋饼里头还洒了把干菜进去，整个饼肉眼看着金灿灿的，绝对用的自家土鸡蛋弄的。

　　这两个小子，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