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危冷哼一声,对着没人的空气不明所以地凉声道:“不睡觉的,全阉了!”
狠心地把自己都阉进去了。
从迟危站在楼梯口骂猫,李然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尽管他小声说话,门外也不可能听见。
他睁着溜圆的眼睛一动也不动,怕被小叔捉到他和他哥睡在一间房里。
同时感到圆圆的宝贝一凉。
怕被阉……
“紧张什么?”迟蓦被他真的在紧张的小模样可爱到,轻轻地笑了一声,这瞬间,非常想动手盘他的圆宝贝,意识到太下流克制地忍住,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说,“有我在这儿呢,他怎么可能动得了你。”
“说了只用听我的话,记不住是不是?嗯?”迟蓦掐住李然下巴,让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脸。
李然立马说:“能的……能记住啊哥。”
“我真的能记住的。”
迟蓦点头:“那我们……”
“——哥。”这声低喊比往常都更轻,可也更多了分珍重。
李然绝对有话要说。
迟蓦再不是人,也在这时收起满腔旖旎,大手放在李然脑袋上揉碎他身上升起的低落:“怎么了,乖宝。”
“你说,哥在听呢。”
“你和小叔的关系很好,好得……他才像是你父亲,”李然垂着眼眸,说道,“不是吗?”
迟蓦承认:“嗯。是。”
“那为什么……”李然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不是指责,又是不是矫情,也不明白突然往心里涌的难受是不是无理取闹,他只是知道,他哥会无条件地接受他的喜怒哀乐,人有七情六欲,哭与笑都是理所应当的,“为什么你爸妈……把你送到戒同所那种可怕的地方的时候,小叔没有帮你。还让你在那里待了两年。”
“哥……为什么啊?”
早已经过去八百年的事,因为有想不通的疑问,经由今晚更清晰地浮现,致使李然做不到忽视,还较劲地钻起了牛角尖。
既然迟蓦小的时候,小叔就不想让他长成废物,不计和迟巍齐杉的前嫌尽心尽力地教他、培养他,好事做尽,又为什么在迟蓦未成年,做不到反抗监护人的命令,被狠心关进国外的戒同所时不选择出手相助呢?
迟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没事,别难过。都是以前的事了,好不好?”迟蓦低柔得哄着李然说,听到他低低地嗯一声才从缄默里继续道,“小叔警惕性很强,对人的信任感只有一点点,直到现在越来越严重。过年在迟家的时候,小叔从不喝任何人的敬酒,你看出来了吧。”
李然点头:“嗯。”
“他喝过的最后一杯别人递给他的酒水,是我给的。”迟蓦低声说,“他那次差点死了。水里有能要人命的东西。”
李然浑身剧烈地一颤。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游走于法律之外的事,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新闻里出现这种场景,都觉得不甚真实,认定离人们现实里的正常生活很远很远。
乍一听到迟蓦这么说,李然整个头脑都是发胀的。
迟蓦从小和父母不亲,却和父母的敌人走得近,引起迟家以及和迟家沾亲带故的那许多人暗里明里的不满和议论。
每个人都好奇迟危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早慧的迟蓦折服。
十五岁之前的迟蓦,不说深得迟危信任,也绝对没有得到过来自于小叔的怀疑。
一杯酒水,什么都没了。
那段时间迟蓦正在心无旁骛地做平行世界的框架,迟危的意见值得听,他想跟事业有成已经站在金字塔尖的小叔取取经,暂时跟他和晚叔住在一起。
那天迟巍跟齐杉来看他,让他回家,迟蓦没回。俩人也没逼他,说完几句话就走了。
等迟危晚上下班回来,让迟蓦给他倒杯酒提提神,等过会儿还有个线上会议。迟蓦头也不抬地拿起茶几上一个玻璃杯,倒了杯红酒,随手递给他。
酒里没东西,杯子里有。
透明的,应该是粉状,没人注意到。
酒水一冲,更是无影无踪。
迟蓦不知道是什么。
迟危就这样进了急救室。
他吐了很多血,鼻孔里也流血。一晚上,医院彻夜通明,连续下达三次病危通知书。
叶程晚身为迟危的贴身“秘书”,撑起了一片天。
迟巍与齐杉利用迟危对迟蓦的这点儿难能可贵的信任,设计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果迟危死了,从此迟家少了一个劲敌,迟蓦未成年,不会坐牢,有迟瑾轩在,他们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平脏迹,皆大欢喜;如果迟危没死,迟危也再不可能相信迟蓦,儿子还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举家同庆。
一举两得的好事。
最起码在之后的两年里,他们的计谋是得逞了的。
几天后,命悬一线的迟危转到普通病房养身体,他脸上血色全无,看到几天几夜没睡觉而满脸憔悴的迟蓦站在病房门口,一张脸不见虚弱只余冰冷,眼含清理门户的肃杀之意。
迟危嘶哑着嗓子,说:“信不信我宰了你?”
迟蓦百口莫辩,确实做好了以死证明自身干净的准备,闻言梗着脖子说:“你宰。”
“滚。”迟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了逐客令,再没看他。
尽管他知道迟巍跟齐杉是主谋推手,但迟危一点都赌不起。
人命只有一条。
那点飘摇的信任随着倾倒的大厦坍成一片废墟,荡然无存。
之后迟蓦“出国留学”,迟危两耳不闻窗外事。
毫不关心。
他只是看不了天才陨落,觉得平行世界这款游戏有一定的意义,不怎么上心地选了某天的黄道吉日,替迟蓦发行。
试一下市场的反应。
没上市的游戏不温不火地运行了两年左右,没赚过钱,不过也没赔过。做生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刚开始不赔就是赚到了。
他帮白眼狼做这么多,始终不见迟蓦说句谢谢,甚至叔侄两个上次的聊天记录都停留在两年前,冷面冷心的迟危心里烦,真的想宰了迟蓦了。
等再见到迟蓦的那天,是他自己用尽手段、拼尽全力从一个几乎能杀人的机构里脱身回国。
整个人形销骨立。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脸上早没了青春的少年气。他浑身上下死气沉沉,有段时间要么愤恨世界,想让所有人一起去死,要么极端地厌世,想让别人亲眼看见自己凄惨无比的死状。
能吓死别人才好呢。
自残的习惯延续至今……
“不听了,呜呜……我不听了……”李然搂紧迟蓦的脖子哭得特别伤心,上半身全趴在他身上,一声接一声地低音啜泣。有几滴眼泪太调皮,顺着迟蓦的颈侧往下淌。
又烫又痒的。
迟蓦握住李然的手紧了紧。
李然轻轻喊:“哥。”
迟蓦低声应:“嗯?”
李然说:“……我也会好好爱你的。”
他将这种“爱”放在了和小叔晚叔爷爷奶奶同等的位置,大爱无疆,不单指爱情。
但听在迟蓦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仿佛得到了双向奔赴。
他蠢蠢欲动,隐忍难耐,想把李然一下子掀翻在床。
狠狠地压上去。
下一刻,一张湿漉漉的脸在昏暗的床头灯光里凑近,不用迟蓦说主动,李然便生涩稚拙地来亲他。
跟学习相爱相杀多年,每一学科的知识,都知道李然是不能把它们吃透的笨蛋。直到迟蓦出现,这种停滞不前的僵局才被蛮横地打破,笨蛋也能变聪明蛋。
与学习比起来,在其他方面李然颇有一点“天赋异禀”的意思,唇亲到迟蓦的唇。
他自然而然,且有一分猴急地说道:“哥你快点张嘴啊。”
迟蓦:“……”
真的欠淦。
眼泪是滚烫的、咸涩的。
美味的。
迟蓦嘴上凶狠地吻回去,手上一用力,正要付诸行动把李然淦翻,就听这小孩儿被亲得不自在地哼哼一声,快喘不过气了。
他奋力地用手抵抗迟蓦的肩膀,将两人分开一点,想要有说话的机会,哝声:“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前……知道爸爸妈妈是爱我的。如果他们不爱我,不会在有自己家庭的情况下依然关心我、给我钱……虽然这些都是他们作为我的父母应该做的。”
“因为……我还没有长得很大,没有经济能力自我照顾。”
李然有些难受地说:“可是我并不知道‘被爱’到底是什么滋味……我以为是我不懂事,也是我太白眼狼了。”
迟蓦皱眉:“谁教你这样想的?”
“没有人这样教我呀,”李然又搂住迟蓦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侧,不让他哥再看到他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腼腆,“是我自己教自己……然后就有一点点长歪了,不要笑话我。”
“哥,现在有你教我。”
“哥,我很开心。”
“哥,你对我真好。”
“哥,我也会对你好。”
“哥……”
成年的这一天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场重塑涅槃的新生,李然闭上眼睛,心想,真正的被爱,就是他现在所感受到的。
迟蓦就在耳边这一声又一声的“哥”里,一边觉得自己愈发得妄欲烧身血脉偾张,一边不得不担起“哥哥”的正当责任,把越轨的心思一压再压。
最终把自己折磨得快要口吐鲜血,迟蓦的“正人君子”罕见地惨遭败北,没赢,被那只兜头上下连一片叶子作遮挡物都没有的“野兽”本体取得了胜利。
迟蓦憋得眼睛发红。
憋不住了。
该死的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