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从没说过这么多话,超常发挥的下场就是舌头跟嗓子一齐罢工,干渴得要冒烟。
吸管递来,他习以为常,懒得不动手接过可乐,而是稍微抓住迟蓦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咬住吸管猛喝两口冰可乐。
舒服得眯眼睛。
迟蓦垂眸。
李然吸可乐时双唇微抿,将吸管含进唇缝,上唇中间唇珠饱满。用力吸时脸颊微微内陷,像两个酒窝。
“……哥?看我干嘛?”
“我没有那么厉害,”迟蓦等他喝好,把可乐杯放手边的桌子上,实事求是地说,“平行世界这款游戏,三年前全面上市的时候就已经发行过两年,积攒了一批固定的玩家。是我小叔在背后帮忙,不是只靠我一个人。”
“不能这么说啊,每个人创业都有人帮忙吧,钱和资源,网上都这样说。”李然道,而后认清现实地叹了口气,“而且……如果你小叔帮的是我的忙,只会更能认清我是笨蛋。”
语气和结论逗笑了迟蓦,低笑半天。
他拍拍李然的脑袋,给孩子输入自信心知识:“你不笨,只是缺乏系统性地学习。如果老师和学生一样多,都能一对一地锻炼,每个人也都能找对适合自己的方法,这个世上大概不会有笨蛋。回去后我教你。”
李然对国外的认知全来自看的为数不多的电影,下飞机后他想好好看看周围的风景,和国内有什么不一样。
但在飞机上一直亢奋,快到地方后他才觉得困,迟蓦说怕他走丢,把手递给他让他牵着,李然二话没说牵紧。
就这样他还怕跟迟蓦走散。
英国天刚亮,这种视野正适合好好睡觉。李然困得睁不开眼睛,还嘟嘟囔囔地说:“哥,我拉紧你的手,你也要拉紧我的手啊,别把我搞丢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会说外语,丢了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你,我只认识你啊……”
这种第一次出国的人,很容易没有安全感,需要被仔细地安抚。但迟蓦走在前面,一边回应李然的每句话,一边非常享受李然在异国他乡只能依赖自己的感觉——这填满了他某种欲念。
“嗯,你只有我。”他说。
等李然迷迷糊糊地来到酒店睡醒,还没过中午11点。
迟蓦下午回学校,到时李然陪他一起去。他不会把李然一个人放酒店里待着。
李然发现手机上有消息,是白清清发来的。
问他最近上班忙不忙,有没有放假时间,什么时候去她家里吃饭,两个妹妹都想他。
没放暑假时白清清就问他今年去哪儿打零工,李然说还去超市当收银员。但后来因为迟蓦给的工资贵了100块,李然放弃超市选择蓦然,没告诉白清清。
他也不看对方几点发的,回复说:【等我问问老板什么时候给我放假啊,然后我就过去。】
发完还给妈妈发爱心。
几个小时后,迟蓦答辩非常顺利,李然也顺利地收到了白清清的斥责语音。
“李然,你现在都学会熬夜了啊?白天上班晚上不睡?你身体是铁打的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打游戏上头了啊?还给我回两条消息,现在连演都不演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开始自由飞翔了是吧……”
李然及时按停语音,没体会到被迟蓦听见白清清的斥骂感到丢脸,而是有些委屈地心想,我明明是白天发的啊。
没有熬夜啊。
“这是英国,有时差。”迟蓦突然说道。
“……!”李然立马不委屈了,说道,“哦!”
但他没办法跟白清清解释。
要是说他目前在英国,白清清得爆炸吧。
肯定以为他被绑架了。
免得妈妈担心,李然决定说善意的谎言。先对不起诚心承认错误,后保证以后不再熬夜。
白清清哪儿能简单放过他。
继续语音:“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李然一个少年,正是青春躁动期,对某个人动心谈恋爱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白清清声音突高八度:“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你班上的同学吗?不会是跟男的吧?!”
“阿姨这么开明?”把所有话听进耳朵的迟蓦挑眉问道。
李然急道:“不是……”
“那你喜欢男的女的?”
“我没有……”李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一抽说,“我要是,都不喜欢呢。”
“必须选一个。”
李然不想选,仍说:“我要是……要是都不愿意喜欢呢?”
迟蓦垂眸看他,就像在看什么势在必得的乖顺猎物,从容地意有所指道:“你最好愿意。”
作者有话说:
迟某人,演都不演了是吧。
第23章 同房
李然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年前要是敢早恋,白清清绝对手持擀面杖让他感受被“乱棍”打死的威力。
小时候看到电视上男女主亲嘴,白清清都“诶呦”一声,嫌非礼勿视,要么赶紧挡住李然的视线,要么对李然进行驱赶,买瓶醋回来,买袋盐回来。
有时候连演都不演了,直接让李然到门口站会儿。
因为她不关电视,自己还要看呢。直接解决李然这个源头。
印象里,白清清特别爱追偶像剧,经常出现有粉红泡泡的那种。半夜看到12点,早晨起来刷牙洗脸还能对着镜子傻乐,然后吃李昂准备的早饭时,抬头一看窝囊丈夫,与霸道总裁对比,正常人都知道有落差。
白清清就会愤懑地说:“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令人生气的窝囊废,钱挣得没我多,孩子还得跟你姓李。真想半夜掐死你。”
李昂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容特别腼腆,只有老实人才这样。
这种小打小闹的埋怨,白清清只是随口一说,李昂知道妻子没生气,冒犯他都像是夸他。
他最在乎的就是妻子。
然后他出轨了。
李然还记得那年他12岁。
刚发现窝囊丈夫有三天不对劲的白清清,原地化身白福尔摩斯。她暗地里查李昂手机,没发现可疑的小婊子。
她搞跟踪,跟了一周,要不是那时候白清清失业,什么都不多就时间多,也注意不到李昂的变化。但也没跟出个所以然来。
李然不知道这场“捉奸”的真相是什么样,但他从妈妈铁青铁青的脸色里知道,爸爸犯的错误比其他人要严重得多,妈妈吐了两天。
从那以后,白清清对小孩子李然的感情生活异常在意,经常给他传输一些男女朋友要不得的思想。
话语里平静的歇斯底里,比精神病院里犯病的女神经好不到哪儿去。
她也不想想,12岁就接受这种“启蒙”的孩子能得到什么有利的感情教育呢。
直到她再遇良人,白清清被颠覆的世界观才慢慢地调正,不再逼李然听她骂李昂,而是提都不愿意再提。
如今李然17岁,他知道早恋是怎么回事,知道谈恋爱是怎么回事,知道世上有同性恋。但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女的。
他就是对男人的那种感情抵触、恐慌。一旦恍惚片刻,就仿佛回到几年前,白清清嘴里的大肆辱骂全变成回旋镖飞过来,扎得李然心里烂个窟窿。
那段时间妈妈抽烟喝酒,恶心呕吐。李然心中烂掉的那个窟窿里就装着这样的妈妈。
迟蓦问他“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饶是李然这样的老实少年,耳朵和脑袋被白清清过去的幻影河东狮吼,也该觉得受到冒犯,得小小地生一下气吧。
但去机场的回国路上,李然怕自己走丢,依然抓紧迟蓦的衣摆,低头跟紧他脚后跟,完全不敢撒手。
迟蓦当然也怕他走丢,手向后一伸,自然地握住他手腕向前走,头都不回。李然任他牵着。
迟蓦的询问没有恶意。
李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稀里糊涂地出了一次国,稀里糊涂地从国外回来,问李然见识到了什么,他竟说不出感想。
迟蓦让他写一篇作文,观后感,团建前交给他。
李然当场就抗议道:“早知道不出国了……”
但这时候他在倒时差。
去时李然根本没想过时差这个问题,潜意识里还觉得只是出省,好像英国是中国的。飞过去一趟飞回来一趟,李然在国内的身体生物钟发生紊乱,白天困得睁不开眼,晚上精神得像猫。
迟蓦经常飞来飞去,从小习惯成自然,身体有两套生物钟。
李然第一晚不睡的时候,迟蓦坐他屋里办公,熬人。等白天李然要睡,迟蓦拎着他上班,让他当好吉祥物,继续熬。
等再到晚上,李然这只猫终于熬不住,栽到床里睡了个昏天暗地。当然迟蓦也熬不住了,晚上熬人白天上班加熬人,困意上涌,多年以来睡了一个好觉。
团建前的最后两天,李然血脉躁动,不老实。盼这天快点到来,他就像小时候学校通知全校小学生去春游的其中一员,虽然腼腆但期待着玩儿,生怕有突发状况取消行程。
“哥,我们不会不去团建了吧。不会突然就不去了吧。我们会去吧,哥。哥……”
迟蓦不厌其烦:“嗯。”
“嗯。”
“嗯。”
最后说道:“下雨也去,打雷也去,刮风也去。”
李然放心了,也开心了。
得意忘形地把迟蓦交给他的出国观后感抛却脑后,出发那天迟蓦伸手要作文,李然没有东西给,站在原地呆了半天。
最后他去迟蓦的抽屉里拿自己寄存的皮夹钱包,打开后心虚地抽出200块钱放迟蓦手心。
贿赂老板。
幸好,贿赂成功了。
团建一共三天,员工们已经先行出发,迟蓦和李然一起,沈叔在前面开车。
今天的主场安排在夜晚,泳池跟宴会。
负责人跟李然发过一张团建安排表,他是个旱鸭子,但他买了泳裤和护目镜。
沈叔问:“顺利毕业了?”
迟蓦冷淡道:“没见到要索你命的人。”
沈叔嘁道:“谁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