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看,银行余额。我刚认识我哥的时候手上只有两万块钱呢,他说要帮我投资——我哥他真的特别厉害!”不信手机不信银行,只相信现金,做了十几年山顶洞人的李然又往前迈了一步,他开始慢慢地相信世界。他哥说过人生在世,有时候连自己都会骗自己,偶尔相信一下世界没事儿。
所以李然以前只用来接打电话和发消息的手机,终于绑定了银行卡,刚开始因为太好奇,还在网上买了好多东西呢,每天都要领两三个快递,体会了一把花钱如流水的肉疼感受,真是太方便了。现在给李昂看的页面,就是银行卡显示的余额。
李然没忍住嘚瑟,道:“诶呀,我真富有啊。”
要是人有尾巴,想必他此时已经因为嘚瑟而左摇右摆了,李昂看得心里软乎乎的,脸上漾起一个笑容。
直到今时今日,再到此时此刻,他那点儿容易风声鹤唳、甚至总会夭折的信任,才真正地生出一层坚定,完全相信了迟蓦。
原来情至深处,變态的爱也会以尊重与健康为基石。
李昂放心地心想:未来几年他不在,小然会照顾好自己,小蓦也会照顾好他。
他要的无非就是这些,没有其他了。
这个周末过得繁忙充实,和李昂一块儿吃完饭,李然高高兴兴地领着他哥打道回府了。
周一还要上课呢。
走前迟蓦故意冷下脸来,难得贱心兴起,化身为狗王对着爷爷奶奶乱“咬”了一通,说要把他们抓回去带给小叔严加看管。
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怎么旅游了,在哪儿住都是住。
程艾美气得鼻子冒烟,拿起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扒拉出来的拖把棍子,高高举起,指使着一身的老胳膊老腿儿追着迟蓦夯了三条街——当然是夸张说法。
不论过程如何滑稽,结果是她赢了,成功地把狗扫地出门。
“把你打出来就算了,怎么还打我呢。你是狗王,我又不是小狗。”莫名其妙被连累的李然坐在回市中心的车里,不满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迟蓦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不客气地点了点小狗李然,“坏孩子,再骂我,到家有你好受的。”
立刻接受“嫁狗随狗”的李然做了一回大丈夫,非常地能屈能伸。他讨好地弯眸笑了笑,双手捧奇珍异宝似的攥住迟蓦想戳他的手指,体贴地亲了亲。
他们这般亲密无间,一看就会腻歪地好一辈子。李然压根儿没想过,他会跟他哥吵架,还吵得差点儿把房顶掀了。
回到学校大概又上了一个月的课,七月中旬,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了,李然的大一生涯也圆满地画上了一个小句号。
由于他各科的作业完成情况总是优秀,考试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科都达到了高分要求,学校组织的活动积极参加,他成功推销了“平行世界”的经历也算作了他的“创业能力”,因此能拿到国家奖学金,辅导员已经提前跟他讲过。不过这笔钱大二上学期才能划下来。
往自己的小金库里又增添一笔资金,美滋滋的。
这段时间“平行世界”也迎来了真正的春天,扎着一双翅膀自由飞翔,不止在李然的大学里开辟出一片新天地,附近大学城也全被它搅得“天翻地覆”。
功劳都得算在保温杯头上。
大型游戏广告的投入,动辄几十万上百万,偶尔甚至能高达上千万,成本高昂。而李然这个对现代科技游戏毫无建树的幸运儿,仅用一款保温杯就打开了新一代年轻人的市场。
真诚终究打败了傲慢。
他在自己学校无偿赠送了一千多个保温杯,就算一个杯子一百块,成本也就十几万而已。迟蓦之后命人抄答案,用同样的方式来回奔走在其他大学之间,每所大学送三千个保温杯,发完就回来。效果奇佳。
未来几年,“平行世界”的玩家受众数据时常更新,完成了从三十岁以上到十八岁以上的蜕变,成为了一款名副其实的现代科技游戏,并且非常大众。
其中以大学生为主的小年轻最为热爱,他们还流行起了一段特别中二的说辞——当我在年纪尚轻时就懂平行世界的分量,珍视它、爱护它,那我在面对满目疮痍的现实世界时,也许能更从容。我不逃避,我将勇往直前。
“哈哈,我真厉害呀。”李然刚给迟蓦沏了咖啡,看到平行世界的数据,骄傲地挺胸感叹。
迟蓦点头:“太厉害了。”
将近两个月的暑假很长,李然不想荒度人生,和他哥整天待在床上探讨生命大和谐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又不是生物老师,也不是解剖学老师,用不着一遍又一遍地熟悉臭男人的身体构造。
他在手机便签上写了一串计划,第一项就是为他哥打工,使劲儿赚他的钱。
暑假能赚万把块呢。
“哥,我们学院每年都有去国外做交换生的名额,等开学我想试着申请一下,”李然看着手机里最后一项不着急的计划,随口说道,“我学习不赖,说不定就能申请上呢。”
“中国学不下你了啊?还要跑去国外?”迟蓦一听眉头皱得老高,冷酷地泼他冷水,打断他的痴心妄想说,“不许申请。好好在你的学校老实待着。”
“不申请就不申请嘛……干嘛那么凶……”李然咕哝道。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没想到他哥反应这么大。心里的奇怪压倒了学习,他把出国抛在脑后,趁总裁办里只有他们两个,扑上去把迟蓦按在椅子里,两手扯住他的脸,表情也非常凶狠地说:“不准凶我!干嘛生气!我又没怎么你!跟我道歉!快点儿啊!”
“……”
迟蓦压下方才一听小孩儿要离开自己而翻涌的戾气,双手掐住李然的腰,省得他跟自己算账时幅度太大翻到地上去,认错态度良好道:“乖宝,对不起。”
李然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这辈子就跟迟蓦去英国答过一次辩,回来后还倒了两天时差。他说听不懂鸟语,以后再也不会出国了。
这时他说要出国留学,肯定只是说说而已,他才不会去呢。
迟蓦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然后等李然开学,跟他提了第二次:“哥,申请交换生名额有点麻烦,现在就要准备了。”
迟蓦脸色阴沉,装聋作哑。
他没搭理李然,还在李然想继续说的时候,恶狠狠地把他扒了,一味地对他嘭嘭嘭。李然一张嘴只会哭叫了,抽抽搭搭地倒气呼吸,再也说不出其他废话。
周末在床上平瘫了两天,可怜地在被子里抹眼泪。
被幹服的李然老实巴交了一个月左右,国庆放假的时候,在家既不死心也不怕死地跟他哥提了第三次,说:“哥……我想试试嘛……”
“试什么?你想去哪儿?李然,你到底是想出国留学还是想离开我啊?”迟蓦冷声说道,一双碳黑的眼睛目光如炬地钉在李然脸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那道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锁着李然,似乎在说,但凡李然敢再多说一句,别说国外,连现在的大学也不用去了。
李然没有被他哥阴郁的脸色吓到,被他哥说的话气到了。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瞪着迟蓦质问:“你说什么呢?”
“你说我说什么呢?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嗯?你为什么非想着出国,这跟你说要跟我分手甩了我有什么区别?你做梦吧。我说了不许。不许你出国,我不同意,你听我话了吗?”迟蓦像一头突然被侵略了领地的野兽,太阳穴的青筋鼓跳着,他一把攥住李然手腕,把他甩到沙发上,潜意识里的恐惧成为现实。
他不允许戒同所里的那些人当着他的面划烂李然的照片,不允许迟巍齐杉在他能力薄弱时拿李然威胁他,更不允许李然翅膀硬了想要飞往更远的地方,无牵无挂地离开他:“我必须要每天都看到你,你哪儿都不准去。李然,我什么都会满足你,但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以后不准再跟我提出国留学的事情,听懂了吗?”
“没听懂!也不想听懂!迟蓦,你凭什么怀疑我啊?”李然委屈得想哭,伤心了。
生平第一次说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跟谁不会生气一样。
他又不是没有脾气。
“我没有怀疑你。”迟蓦绷着一张冷脸,说。
“你刚才那话说的不就是在怀疑……如果我出国,就会因为见到更好的人,不要你吗?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你还不承认。”李然一把推开迟蓦,从沙发上站起来,力道太猛一下子撞到茶几,他却没觉出疼,走到另一边和他哥隔着另一张沙发,开启了非常气愤的辩论,“迟蓦你是混蛋!”
“我没有怀疑你,我怀疑的是我自己。我特妈又不是什么好人!”迟蓦也站起来跟他吵,脚下想立马追上去,想问他磕疼了没有,想跪下看看他的腿,话到嘴边仍是万分焦躁,“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混蛋。”
“李然,我是个什么样的畜生我知道得比你更清楚,世上比我好的人多得是,可能随便抓一个都比我好,我怎么能不怀疑自己?!到时候你一出国,离我有十万八千里远,我们不能每天在一起,我看不到你,你让我在这儿怎么办?!每天想着你在那边干什么身边又都有谁、而嫉妒得发疯吗?!”
李然很是迷茫了一下,他觉得更伤心了。这次不是为自己受到的莫须有的怀疑伤心,因为迟蓦根本没有怀疑他,他是为他哥伤心,为迟蓦的自我怀疑伤心。
他不想让他哥这样……不想让迟蓦难过。
但吵架的时候容易被情绪支配,除非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否则理智很难回归。
李然本来就年纪小,先前又时常压着性子,不知道愤怒为何物,今天乍一尝到刹不住车,心里的火还在蹭蹭往上涨。迟蓦自我贬低,说自己是畜生的不自爱令他怒火升级,更气了。
什么叫世上比他好的人多得是?什么叫随便一抓就比他好?
真是气死李然了。
这种对李然来说过分奇异的感受,竟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膨胀了几分,好像前面有十万大山他也能挥拳砸碎,让迟蓦认清他到底有多好。
“哥!你要是再这样说话我明天就不理你了!”李然先放了一句狠话,“我想出国留学,是因为我知道国内的心理学体系还算不上太完整,很多理论现在依然是从国外引进来的,我想去外面学更多,取之精华去之糟粕还是你教我的呢。”
“你想说什么?你闭嘴!不许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关于自己不好的话!就算你是我哥也不能说我哥的坏话,我哥是最好的!”李然当场来了一个绕口令,舌头竟没有打结,绕完他立马用一个抱枕拍在迟蓦脸上,阻止他的话音,“你说你不会束缚我,你确实没有束缚我,可是你把自己束缚住了啊。”
“心理学家弗洛姆提出过几个关于爱的观点,其中一个叫幼稚的爱,这种爱是‘我爱你,因为我需要你’。”李然声音很大地说道,好像仍在吵架,颇有些振聋发聩的感觉,“另一个观点是成熟的爱,这种爱是‘我需要你,因为我爱你’。”
“迟蓦,我有一个成熟的人格,我对你的爱是成熟的爱,我需要你,是因为我爱你。听懂了吗?回答我!”
作者有话说:
狗总:老婆好辣,想舔
然宝:
第104章 下流
李然和迟蓦的相处,迟蓦处于上位者、掌控者,他们很多次谈话,都是迟蓦在教导遇到难题的小孩儿时,用沉着有力的腔调对他说“回答我”,直到李然把那件使他纠结的事情弄懂为止。
迟蓦从来没有遭到过这样凶悍的质问与命令,更何况它来自于李然。
李然就像一只……像一只什么呢?
“喵呜……?”这时,本来在猫窝里睡大觉的黑白无常被两脚兽的大吵声惊醒,白无常不明所以,在猫窝里优雅地俯瞰客厅里刚才吵破天、此时却突如其来的寂静。它开口喵了一声,尾音人性化地扬了扬,似乎卷起了问号的形状。
而黑无常蹲在地板上面,明明是猫却仿佛顶着满脸的不可思议,碧绿色的兽眼亮晶晶的。它刚睡醒,被人类的死动静一吓才翻出了猫窝,白无常见机捞了一下,没捞回来遂放弃。黑哥不知道用的哪种睡姿,半边脸的毛都压扁了,好像把脸睡歪了。
它就这样用一副不忍直视的尊容霸气地瞪着两只两脚兽,还以为自己很帅,一双猫眼直接收容了迟蓦和李然的站位,在灯光下竖起的瞳孔来回扫视他们,最后他果断放弃看李然,而是凶巴巴地瞪向迟蓦,冲他哈了气。
按照以往经验,大两脚兽总欺负小两脚兽。哈他准没错。
迟蓦面无表情地扫了它们一眼,明白了。
李然就像一只小猫,以前没有爪子也没有獠牙,见了人类只会躺下来,露出柔软的肚皮。在某人还算细心的呵护中,他长出了能自保的爪牙,却从不曾对迟蓦暴露,依然用肚皮贴贴他。今天都这么生气这么凶了,他也只是像小猫那样收起极其锋利的爪尖,用毛绒绒的猫拳发动攻击。
半点儿杀伤力没有……但却收割了迟蓦的心脏。
迟蓦奇异地冷静下来,这一刻,不想骂自己混蛋,不想骂自己畜生,而且……他突然真的不这么觉得了。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混蛋,也真的不觉得自己畜生。
面前的李然在他眼里形成一个影像,一个神圣的、永远使他魂牵梦萦的影像。何其幸运,李然还真实地站在他眼前。
小孩儿明明还在生气,单薄的胸口一起一伏的,可迟蓦却觉得可爱死了,疯狂地为他着迷。
他不自觉地上前几步。
“不准过来!”李然还生气呢,当然要大声制止他。
迟蓦充耳不闻,快步绕过地上砸他的抱枕、中间的茶几、前面的单人沙发等等障碍,跨过千山万水似的,坚定地来到李然身边,一把抱住了他。
“你……诶!”李然下意识抬手搂住迟蓦扑过来的身体,肩膀上刚压下一个脑袋,他就感受到了他哥的高大,没接住,腿晃两晃,稳不住身形了,最后不受控地往身后的长沙发上倒去,被迟蓦盖在了下面。
“啊……迟蓦,你起来!”
“干嘛那么凶……”迟蓦八爪鱼似的,紧紧地纏着李然,不准他挣开这个怀抱,低哑的声音像是闷在嗓子里发出来的,勾得人耳朵发麻,他将脸深深埋进李然颈侧,一呼一吸间全是爱人的味道,熟悉的沐浴露香味令他感到无比安心,“吓到我了……”
李然立马不再半推半就地挣扎,呆若木鸡。
被他哥这个娇撒的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心有点儿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