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惟初再得到锦衣卫的回复时,也愣了半晌。
表哥没把玉佩还给他,好吧,算表哥知趣,真还了玉佩他真要提刀去乌陇了。
……不过表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晏惟初烦愁不已,问赵安福,但一个太监哪懂这些。
思来想去他想起郑世泽办完晋阳的差事昨日也来了这边,让人去把他传来。
郑世泽进门,听罢小皇帝面无表情说的,了然,敢情自己这个小皇帝的情感问题狗头军师又要重出江湖了。
他张嘴便来:“这不是很明显嘛,定北侯他只要自己的亲亲小夫君,不要陛下您啊。”
晏惟初很不高兴:“话收回去,朕给你机会重说。”
郑世泽闭嘴改口:“陛下,您怎就不能变通一下呢?你日日派人以皇帝身份去传谕召他来面圣有什么用,您以他夫人身份写封家书过去,就说您想他了,想他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能没有他,他不就乖乖来了。”
晏惟初不情愿,凉飕飕地道:“朕不要面子的?”
朕怎么可能想他,不可能,才不想,一点不想。
要面子你追什么男人啊……
这话郑世泽可不敢当面说。
“那您就折中一下,以他夫人的身份给他写信,随便写什么都行,哪怕骂他都行,他也得听着。”
反正打是亲骂是爱,那位定北侯只怕宁愿被自己夫人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想皇帝以势压他。
晏惟初听得意动,这能行吗?会不会适得其反?
可表哥一直不遵谕旨,总不能真强硬把人抓来吧?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要不试试?
心里翻江倒海思绪万千,他面上没表露出来,想通之后挥了挥手赶人:“你可以退下了。”
“那祝陛下早日如愿以偿。”郑世泽嬉皮笑脸说罢,告退下去。
其实有句话他没说,哪来那么多麻烦,直接去找人,脱光了往人怀里一坐,定北侯又不是柳下惠,折腾啥呢。
没有什么问题是在床上颠鸾倒凤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多颠几次。
可惜这话他也不敢说。
晏惟初撑着下巴想了想,最后翻出他那日画的那幅猪头,提笔用独属于安定伯世子的字迹落款——阿狸赠表哥。
他搁下笔,骄矜想着,夫人送的东西不能交给朕是吗?那这个你也好好收着吧!
“拿去装裱,即刻送去乌陇。”
第63章 怕自己毁了他
数日后,晏惟初的大作送至谢逍手中。
画卷展开,意境十分不错,是那日晏惟初亲眼所见的他领兵冲锋的一幕——如果没将战马上他的脸画成猪头就更好了。
谢逍盯着看了片刻,气笑了。
他拎起笔,在画上随意加了几笔,画下了远处高坡上迎风猎猎的龙旗,和龙旗下孑立的身影。
画毕他手指拂上去,在那道身影旁停了许久,轻声一叹,将画收了起来。
送画来的人将这一幕看进眼里,回去禀报。
晏惟初听罢却不高兴,什么嘛,嘴上惦记着夫人,下笔画的却是他这个皇帝,口是心非,真是不老实。
他提笔写信,当真将谢逍骂了一顿。
骂他这个夫君不解风情、锯嘴葫芦,近十个月没见,一点都不想着他,连家书也不给他写了。
谢逍倒是回了信,依旧像从前那样叮嘱他的起居饮食,但只字不提前去汾良见驾之事。
那之后晏惟初也不再传圣谕了,变成了日日飞鸽传信。
【我脑袋不舒服,心口也有些不舒服。】需要你赶紧来见我才会好。
谢逍回:【你跟着陛下,让陛下传随军太医给你看看。】
【我最近吃饭好像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不香。】茶不思饭不想但是想你。
谢逍:【这边的粗茶淡饭你吃不惯,提醒陛下早些回京去吧。】
【我没有防身的剑,麒麟卫发的兵器都用着不顺手。】你的剑要不还是送回来吧。
谢逍:【陛下的天子剑挺好,让陛下送给你。】
【昨天有人惹我生气,我想把他砍了,你不要惹我生气。】你惹我生气了我只会伤心。
谢逍:【在陛下跟前当差脾气不要这么大,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晏惟初:“……”
鸡同鸭讲、驴头不对马嘴,完全领会不到他的深意。
表哥这是故意的吧!
劝他不要生气,倒是一直生他的气,一口一句陛下阴阳怪气,做将军的人这么小心眼的。
气煞朕也。
乌陇这边,谢逍正在召见部下议事,一直心不在焉,众人看出来了,互相使了个眼色。
领头的副总兵他那表叔小心翼翼地问:“世子,你回来这么久了?怎一直没见夫人过来?”
谢逍的眉峰微蹙,反问他们:“我回来之前,你们没见过夫人?”
“没有,”表叔道,“陛下刚到这里时,我问过他,他说夫人路上染了风寒,留在途中驿站里休养,晚些时候会过来,之后一直等到陛下御驾离开乌陇,也没见到他,说是跟陛下一起去了汾良。”
原以为谢逍这风风火火跑去护驾一趟,能把夫人带回来,结果他们还是没见上人。
谢逍听着实在无话可说,都说君无戏言,晏惟初却是瞎话一套一套,张嘴就来,对着谁都这样。
“所以夫人之后会过来吗?”众将抓心挠肺,他们真的很想见夫人一面啊!
谢逍淡下声音:“他在陛下跟前当差,没空过来。”
那你跟陛下又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到众人嘴边,没敢问出口。
跟着谢逍去平川峪的副将回来可都跟他们说了,他们这位胆大包天的世子一到御前,当众冲上去就将陛下抱了个满怀,陛下非但没追究他私下调兵的罪,还帮着隐瞒开脱,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那副将还说在陛下身边根本没看到身为麒麟卫指挥使的夫人,私下去问那位指挥同知顺王,对方笑笑让他不该打听的别打听……遮遮掩掩,必有古怪。
加之这段时日锦衣卫隔三差五来传圣谕,虽不知说了什么,总归是稀奇得很。
众人议事完退下,表叔单独留下,没忍住问了谢逍:“世子,你与夫人之间,是否因为陛下生出了什么误会?”
谢逍知道他想岔了,无奈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表叔追问,索性直言,“还是说夫人其实就是陛下?”
谢逍的目光轻动,没做声,等同默认了。
表叔倒吸一口凉气,这猜测着实大胆,他说出来都觉荒谬,竟是真的?!
谢逍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我也是才知道。”
表叔顿时语塞,啊?所以陛下这是图什么?
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成婚之后陛下就将京营总兵位置给了你,他是用这种方式拉拢你?”
谢逍虽未明说,脸上的神情已然肯定了他所说的。
饶是这位徐表叔见多识广,也不明白了,美人计这东西不算什么,但用美人计用到需要皇帝陛下亲身上阵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识,有必要吗?
他试探问:“那世子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谢逍苦笑:“他是皇帝,我有些不知道日后要怎么跟他相处……”
气上头带兵回来乌陇,又屡次抗旨不遵坚持不肯去见驾,是他实在不知要怎样继续面对晏惟初。
恪守君臣之礼吗?在真正尝试过亲密夫妻关系后,他如何还能做得到?
但若无其事像从前那样对待晏惟初,也很难。
他的小夫君是天子,是天下之主,一言九鼎,生杀予夺。
天家父子相疑、兄弟相残的例子从来不在少数,何况是所谓夫妻。
也许陛下此刻信任他,但时日长了,诸多内外因素影响,人心易变,他不愿跟晏惟初最终走到那一步。
更何况,陛下他总要留后巩固国本,否则社稷不稳,自己便是佞幸罪臣。他倒是不惧被千夫所指,但不愿晏惟初日后在史书上被书写成无道昏君,留下洗刷不去的千古恶名。
谢逍的烦闷旁人看得一清二楚,他表叔也不知该怎么劝。
“陛下日日派人来,是想传世子你去见他?”
谢逍点头。
表叔又问:“那你打算对陛下敬而远之,退回君臣有别的位置?”
谢逍几不可察地拧眉。
表叔提醒他:“一直这样跟陛下僵持也不是长久之计。”
谢逍自然知晓,但他也进退维谷、左右两难,仿佛怎么选都不对。
表叔暗道可惜。
世子若是大小姐就好了,那不就稳了吗?
先前还以为陛下不想再娶他们谢家人呢,原是看上世子了,这可真是……
*
晏惟初没有一直留在汾良,之后又启程去了庆渭。
邴元正带兵顺利接手肃州兵马后,西北诸镇皆安分下来,不敢再生出异动。
皇帝亲自坐镇庆渭,派锦衣卫陪同户部和都察院官员往各镇查粮查地,短短月余,大批边将及地方文武官员落马,雷霆手段,威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