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瞬,你得稳住,只有你稳住了,病人才有一线生机。”
“别在这守着了,没什么用,真要有什么事,也是医生来处理,你帮不上什么忙。”
…
陆瞬恍然回过神来,现在这种时候,贺秋停的商业布局才刚刚开始,那是他全部的心血。如今贺秋停倒下了,他必须要替贺秋停扛起这一切。
他霍然起身,把身边的张文骞吓了一大跳,“你干嘛…”
陆瞬一言不发,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陆瞬?”张文骞不放心地跟上去,看他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用手捧起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水珠顺着陆瞬的额发和下颌流淌进脖颈,他双手撑在水台边缘,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镜子里的人,眼神已然彻底变了。崩溃和绝望被强行压抑下去,沉入眼眸深处,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到极致的坚定和清醒。
他想起贺秋停保险柜里的那一份委托协议,一瞬之间,所有的责任都变得无比清晰。
他不能垮,他要稳住局面,贺秋停的心血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崩盘。
陆瞬从旁边的抽纸机里抽出两张纸巾,仔细而缓慢地将脸上的水一滴一滴擦干净,将湿透的额发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攻击性极强的一双眼。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拨号。
电话几乎是一秒接通。
“喂,是我。”
“通知各部门经理层以上的负责人,半小时后,第一会议室全员就位,召开紧急会议。”
说完他挂断电话,转身面对张文骞,声音沉缓,“兄弟。”
这两个字说得诚挚,重逾千斤,张文骞的眸光微晃,立刻道: “你去吧,这里有我呢,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陆瞬点点头,嘱咐道: “这里拜托你了,一会儿秋停的朋友会来,叫李风,是个医生,你帮我照顾好,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没问题,放心吧。”张文骞爽快应下。
陆瞬最后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然后毅然决然转过身,朝着电梯径直走去。
时钟终于指向十二点。
icu病房内,在滴滴答答的仪器声中,一道欣喜雀跃的系统音,在贺秋停沉寂的大脑深处跳了出来。
【当当当当!零点到!】
【小统一觉睡醒!就马不停蹄地跑来恭喜宿主啦!恭喜宿主把过去积压下来的心理熵值以病症的形式释放干净,恭喜宿主重拾爱人的能力!恭喜宿主焕!然!新!生?】
【啊???】
系统音猛地噎住,它终于检测出了它宿主当前的体征状态。
要嘎了!???
【贺秋停!贺秋停?醒一醒!你怎么要死了啊!?】
系统瞬间大哭起来。
【呜呜呜,你这个样子,小统交不了差啊,说好了焕然新生呢!说好的幸福生活呢!】
【贺秋停!!!】
脑子里的噪音巨大,病床上,插着管子的贺秋停处于深度昏迷,眉头极轻地蹙动一下,给不出任何别的反应。
系统为他伤心难过,电子音颤抖起来,听上去不是一般的诡异,还有点阴阳怪气。
【跟了你这么久,我也希望你幸福的,秋停宝宝很乖的,但是吃了太多苦了,呜呜…】
【别怕!别怕!我最新升级的新版本可能会帮帮你!】
咔哒一声,像是某种程序被强制切换。
icu的值班护士仍在忙碌,没有人察觉到任何异样。
贺秋停安静地昏睡着,一动不动,毫无意识。
在无人能够感知到的维度,传来一道微小的、崭新的电子音。
【提示宿主,开始绑定新系统】
【系统名称: 爱意修复系统】
【该系统会陪伴宿主,直至恢复健康】
【系统规则: 被爱人宠爱!照料!接触!亲吻!啪啪!都可以转化为修复能量,修复器质性的损伤!目前进度0%】
无人回应。
贺秋停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进度条无形加载,一分钟后,系统当是得到了宿主的默许,完成了自行绑定。
叮一声。
【系统已启动】
第60章 发烧
天还未亮,天穹港尚未苏醒。
从CL基金大楼的顶层俯瞰这座城市,朦胧的晨雾下,零星的车辆和灯火微微闪动。
陆瞬在公司熬了一整夜,这会儿才得以片刻喘息。桌子上的咖啡见了底,只留下一圈褐色的残渍,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烟头。他没开灯,身体陷在宽大的座椅里,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手机屏幕幽幽亮着,映着张文骞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前面几句说得还算正经,说贺秋停的情况好转不少,医生说还算稳定,除了有点发烧,各项体征都略有回升。
剩下的,就全都是废话。
发了一大长串语音,喋喋不休地抱怨李风,说人家像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性格无趣又古怪,还总是用一副防贼的眼神监视着他,让人看着不舒服。
陆瞬也懒得细看,指腹飞快地滑过屏幕,心中便明了,这两个人多半是相处不来。但他没那份闲工夫做和事佬,况且这两个人事后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于是只给李风简短地发去一条消息:
“我这个朋友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人不坏,信得过。”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抬眼望向窗外。
天快亮了。
到时候,无数人会从睡梦中苏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然后,就会看到热搜头条上,悬挂着陆氏财团的丑闻。税务问题,劳动纠纷,以及行贿的相关负面消息…
铺天盖地。
而昨日炒得火热的同性恋传闻,一夜之间变了风向。
各大营销号和财经博主口径一致,都开始发稿,将贺秋停挡刀的行为定性为合作伙伴之间的英勇义举。
与此同时,远在医院的张文骞也毛毛愣愣地上了热搜。
采访的视频里,他在医院一楼的大厅,手里捏着一打单据,一副没心眼的莽撞模样,对着镜头理直气壮道: “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秋停没家人,我们对他好点儿怎么了?”
那记者还不死心地追问,“可之前有照片拍到陆总深夜出入贺先生家,您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那你们也该多拍拍我。”张文骞嗤笑一声,“陆瞬经常大半夜来我家吃夜宵撸串呢,照你这意思,我俩也有一腿?你们别太离谱。”
“秋停身体一直不大好,我们多照顾照顾不是应该的么,你们这些无良媒体别太没下限,人都躺到icu了还要被你们造谣?”
陆瞬坐起身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最后果断地按了一下回车。
紧接着,几家权威的财经媒体便相继放出中星能源和云际地产强强联手的消息,项目前景一片大好,瞬间对冲掉了不少市场恐慌。
天亮之后,舆论彻底反转。
监管部门收到了匿名的举报,连同大批量的证据,迫于舆论的压力,正式展开对陆自海的调查。
这不是一夜之间的决策,而是一次长久又精妙的布局。
贺秋停书房桌子上,白纸下面的那一叠证据材料,经过了陆瞬的完美整合,终于成了能直指陆氏财团的一把利刃。
陆自海一夜未眠,强行闯入CL基金大楼,却被保安拦住,只能在一楼的休息区疯狂拨打陆瞬电话。
顶楼。
陆瞬不急不缓地掸了半截烟灰,直到手机铃声不知道第几次响起,他才慢条斯理地将电话接通。
那边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陆自海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暴怒和惊慌,几乎是咬着牙根骂道: “陆瞬…你个不孝子…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陆瞬轻轻一笑,长指夹着烟轻轻吸一口,眯起眼眸,“爸,商场无父子啊。”
“陆瞬,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陆瞬的语气平静,内心却已然处于疯狂的边缘,燥热不已,“是你教我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扳倒我了?太天真了你。”
陆自海在电话冷哼两声,“贺秋停最好直接就死在医院里,他要是敢醒过来,我有的是办法,把他变成第二个贺继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
他太知道该怎么刺痛陆瞬了。
而且在他看来,他这个儿子正是因为从美国回来后接触了贺秋停,才彻底坏掉了,变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同性恋,变得六亲不认,像条反噬主人的疯狗。
听到这句恶毒的诅咒,陆瞬夹着烟的手指猛地一颤。
电话那边,陆自海还在咆哮。
“你自作聪明,根本就是个蠢货,白长了这么好的脑子,被贺家那小子牵着鼻子走。他来找你爹复仇,你不帮你亲爹,你帮着他一个外人对付我!?”
“你真以为贺秋停爱你,三年前他找到你,接近你,根本就是为了利用你!”
这番话,如若是放在从前,或许真的能够钻进陆瞬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但是如今的陆瞬,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断,不再是那个会被轻易动摇的人。
他沉默地挂断了电话,从桌上拿起车钥匙,直通地下车库,把陆自海一个人晾在一楼,开车驶向贺秋停的家,去取那份保险柜里的授权文件。
一进家门,空气里属于贺秋停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陆瞬鼻腔蓦然一酸,被某种愈加汹涌的情绪所笼罩。
月牙瘸着腿从里面跑出来,可能以为回来的人是贺秋停,一见是陆瞬,立马弓起脊背装凶,虚张声势地喵喵直叫。
陆瞬没去理它,径直走进贺秋停的书房,在保险柜前蹲下身,输入密码。
密码正确,柜门应声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