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柴,烈火。
噼里啪啦地作响,炸得血液沸腾。
贺秋停穿着一套剪裁有致的深灰色定制西装,里面是一件条纹马甲和挺括的白衬衫,浑身充斥着一股撩人的禁欲气息。陆瞬则是一身随性的黑西装,眼神愈加滚烫。
没有寒暄,也没有客套。
半月以来,各自工作中积累的压力,以及那些压抑在深夜的思念,都在这一刻汹涌地宣泄而出。
包厢门锁咔哒一声,几乎是同一时间,陆瞬上前一步,将贺秋停推靠在门板上。
贺秋停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炙热的吻便重重地压了上来,不再是车里那样温和的触碰…
陆瞬凶狠急躁地碾上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唇齿被撬开,温软湿润的触感长驱直入,贪婪地汲取着那一丝一缕的气息。
理智在瞬间被全然淹没,被高强度的工作压榨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放纵。
这一次,贺秋停没再将他推开,反倒是像被点燃了般,主动抬起手环抱住陆瞬宽厚的背,双手紧紧攥住他背后的衣料,用力地回吻回去。遵循身体的本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去确认着对方此时此刻的存在。
唇舌交缠,呼吸急促而灼热,在含糊的水渍声和剧烈的心跳声中,陆瞬的手指摸上贺秋停的西装纽扣。
外套应声滑落在地。
当灼人的吻从唇角移到贺秋停雪白透红的脖颈时,贺秋停猛地抬手按住他,拇指压住陆瞬的腕心,口吻冷硬,“这里不行。”
会留痕迹。
“换个地方。”贺秋停微喘,出了点儿汗,但眉眼还是偏淡。
他燥热地扯开领带,仰头靠在门板上,看着西装外套和马甲相继落在脚边。
陆瞬低沉地应了一声,俯下身把白衬衫推上去,滚烫的吻沿着胸口一路向下,烙在紧致的腰腹间。
贺秋停身体微颤,小腹下意识地绷紧。
陆瞬的手急切摸上他的腰带的搭扣,也就在这时,电话忽然响起来。
刺耳又突兀,半天没停。
陆瞬的唇还贴在贺秋停温热的皮肤上,烦躁地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就要按掉。然而,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让他的动作骤然僵住,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
他停下来,走到一边接听。
半晌后,陆瞬握着手机走到贺秋停面前,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仓皇。
“秋停,我得去趟德国。”
他的嗓子干涩发紧,“我哥出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贺秋停的心头一紧,然而还不等他追问原因,沉寂半月的系统音再次从耳畔响起。
【久等了,宿主!】
【小统先前遭遇了bug故障,经过加班加点的修复,终于和宿主再见面了!】
【新病症程序已激活,该病症为——凝血障碍症。】
【因故障导致程序延期,该症状将持续运行15天,请宿主在未来15天内,严格规避任何形式的外伤。】
第53章 凝血障碍1
【友情提示: 凝血障碍症为本系统的最终病症,15天后,病症系统将永久性解除。】
【预祝宿主: 焕然新生。】
…
系统解除?焕然新生?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么…
贺秋停一时怔在原地,想来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是被陆瞬的事情影响着,他半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陆昭在德国的并购谈判中突发脑出血,情况危重,需要立刻进行开颅手术,手术中的风险不可预估,就算陆瞬现在赶过去,也极有可能赶不上见人最后一面。
电话那边,陆昭的助理措辞直白,说陆昭…很有可能,会死在德国,陆自海那边联系不上,唯一联系得上的只有陆瞬。
陆瞬僵坐椅子上,脸色铁青,他端起桌上的水猛灌了几口,强迫自己冷静,然后拨通了助理Ruby的电话。
“协调公务机,加急办理德国的入境许可…”
“对,现在。”
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一只手压在微微发颤的膝盖上,五指缓慢收紧,显得有些无措。
贺秋停无声地走到他身侧,抬起手,手掌沉沉地落在他紧绷的肩膀,“别急。”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稳冷静,带着安抚道: “会没事的,收拾一下,我跟你一块过去。”
陆瞬诧异地抬起眼。
贺秋停行事最是谨慎,向来都把“避嫌”两个字刻进骨子里,尤其是当下这样紧张关键的时候,更是和陆瞬约法三章,不能同居,不能单独在公共场所会面。
而如今,他主动提出同行,无疑是亲手打破了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贺秋停没有过多地权衡利弊,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敏锐地察觉到了爱人的不安,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站在他身边。
陆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反手覆上贺秋停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轻轻拍了拍,力道带着一丝疲惫,“没事,我自己能处理。”
他的神情十分沉稳,身上那股不羁的少年气淡退后,倒显出几分能扛事的男人模样。
有贺秋停这一句话,让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身后都还有个人在支撑,就足够了。
陆瞬声音低哑,眼神却坚定有力,灼灼地望着面前的人,“秋停,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或者找张文骞。”
贺秋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嘱咐的话有不少,可最后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他收回了手,“专注好眼下的事,不用挂念我,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陆瞬走得匆忙,贺秋停不好独自抽身,只能按约定参加了同学的饭局,坐在一众喧闹的人当中,心却跟着飘去了万里之外。
时间一分一秒都被无限拉长,贺秋停举着酒杯,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与递到面前的杯子一一轻碰。
杯中浅金色的酒液摇晃,倒映着窗外的夜色,也模糊了周遭的谈笑声。
耳边似乎传来了飞机引擎的轰鸣,他在微醺之中,好像中看见了那架亮着微弱航行灯的公务机,飞上夜幕,在无边的黑暗里跨越洲际…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飞机落地后,陆瞬拖着疲惫的身体奔波在医院的情景,心头微微一刺。
饭局散场,贺秋停独自回到家,草草冲过澡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方案书里。
工作是能分散注意力的,他就这样专注地工作到凌晨两点。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贺秋停却没有丁点儿困意,不出所料地失眠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边缘泛着淡淡光晕的灯带,眼睑缓慢地眨了眨。
回想起陆昭这个人…
脑子里都是他意气风发、在商场上独当一面的上位者姿态,不敢置信他此时正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生死不明。
贺秋停胸口堵得慌,稍稍侧过身,面向窗外墨色的天幕,目光掠过那几点明灭的疏星,既惋惜又感慨。
人类之于宇宙是何等渺小,生命固然有各自的辉煌,但在宇宙面前充其量只能算作一颗星星,也许在自己的世界里足够耀眼,却终究难逃命运的洪流。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轨道偏差,也能让这颗星星无可挽回地堕入深渊。
每一天,每一秒,都有星星在坠落。
父亲和奶奶过世后,贺秋停便把死亡这件事看得很轻,他不惧怕死亡,甚至原本还计划着在完成心愿后欣然赴死。
但是到了这一刻,死亡这件事变得很沉重,压在他心头令他无法喘息。他在心底里默默地、一遍遍地祈祷,希望陆昭可以度过这一关。
如果宇宙真有恒定法则,他甚至愿意分些自己的寿命给陆昭,让他活下来。
毕竟,失去亲人的痛苦没人比他体会得更深,他实在不愿看到陆瞬也经历这一切。
…
思虑过重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贺秋停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心脏忽然很不舒服,在胸腔里失了序,搏动的速度快了许多,每一次都重重地撞击在胸骨内侧,带来一阵分明又慌闷的窒息感。
大概是凝血障碍症引发的心脏代偿。
贺秋停抬起手,五指蜷起后按在左胸,慢慢地趴下身,用身体的重量压着那颗剧烈擂动的心脏,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喘了两口气。
紧接着,身体的关节部位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剧痛,同时他能清晰感受到皮下的一些地方正在迅速鼓起。
膝盖、手肘、肩膀…
伴随着高温,很快便朝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不仅仅是筋骨的疼痛,而是一种刺入骨髓,酸涩到极致的,沉重到无从摆脱的胀痛。
像是把滚烫的岩浆强行灌注到关节腔内,慢慢地堆满,膨胀,然后硬生生将皮肤和韧带撑开,几近撕裂。
“唔…”
贺秋停咬着牙,挣扎着伸手摸索到床头灯的开关。
光线骤然亮起,刺得他微微眯了眯眼。
他忍着疼痛撸起衣袖,灯光下,他的手肘内侧隆起一块不规则的青紫色。冰白细腻的皮肤被撑得透亮,边缘已经开始向附近的组织晕开,看上去触目惊心。
【亲爱的宿主!友情提醒!】
【该病症运行期间,请注意睡眠,熬夜会持续恶化凝血功能,关节腔出血风险极高,如继续熬夜,血肿将会继续扩大,并有概率诱发内脏和颅内出血,请立刻进入休息状态!】
【重复!请宿主立刻休息!】
贺秋停只得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脑子里的那些琐碎的念头尽可能地清空。
身体关节的血肿疼痛难忍,他不敢再动,甚至没力气去关灯,只能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努力对抗着身体传来的胀痛,直至它们像潮水般一波波地缓慢退去。
第二天早晨,贺秋停醒来时,身上的血肿和瘀痕都奇异般地消失了。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灵活自如,没有半点儿的不适。这让他感到了一丝轻松,相比之前的那些病症的折磨,凝血障碍症显得温和很多,只要小心规避,注意休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手机屏幕上,只有陆瞬落地德国后发来的一条报平安的信息。至于陆昭的情况,如果问题不大,陆瞬必然会给他发消息,而此时此刻没有消息,想必是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