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竞放松地靠在椅子里,说:“他很不容易。”
“你也功不可没,没有你们之前的那段经历,我的工作会困难很多。”
韩竞:“主要原因是他很勇敢。”
“没错。”心理咨询师笑起来,说:“你知道吗?他非常了不起,无论是他对自己的救援还是他对这个世界做的事都非常了不起。治疗结束了,我可以当他的粉丝了。”
韩竞挑挑眉:“我也是他的粉丝。”
“这几个月你也辛苦了,你给他营造的环境很健康。”
“不,我没感觉到任何辛苦。”韩竞说:“我爱他。”
“那就祝你们幸福。”心理咨询师轻松且愉快地说道。
这一天丽江阳光明媚,风从玉龙雪山吹来,冰冰凉凉。
叶满在车上等着韩竞,见他回来,凑上去问:“她说什么了?”
韩竞:“说你非常了不起,你早就在开始痊愈了。”
叶满赧然地挠挠头,说:“我今天想吃腊排骨火锅庆祝。”
韩竞心情相当不错:“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搞来。”
他说:“小满,生日快乐。”
二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叶满带韩奇奇去和医生的小院儿下象棋,过去时正遇见和医生要出门。
和医生穿着保安服,旁边站着一个村民,两人正说着话。
瞧见叶满,他笑着向他招手:“我正要出去,跟我一起吗?”
叶满好奇地走过去:“干什么去?”
和医生:“他家的马病了,我去看看。”
哦,对了,和医生现在没办法给人看病,但是偶尔给动物看病。
村子里的动物生病会来请他,他几乎都能给看好。
叶满跟着去瞧了个热闹,看和医生给动物诊治时,叶满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位年轻的、意气风发的医生。
他现在已经老了,他不在乎自己的手不再能拿起手术刀,只守着回忆安安静静度过余生。
村子背靠雪山,房子由石头搭成,是纳西族传统建筑,村子里游客不多,很淳朴。
叶满跟着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治疗了一头猪一匹马和一只小猫咪。
两个人回到小院继续下象棋,和医生将他军的时候叶满看着他手上的伤发呆。
和医生催促他,他失神地开口:“和叔,假如你找到谭英了,有机会再见到她了,还会继续在这里做景区保安吗?”
“不会吧。”
院子里风摇曳着枯枝,沙沙响,他问:“你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吗?”
和医生说:“我想过开一个乡村兽医诊所,继续治病。”
叶满犹豫一下:“你等了这么久,假如未来遇见……却不能跟她在一起了呢?”
和医生笑了笑:“在我心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跟她过了一辈子了。”
第218章
出门时天色已经晚了。
景区门口冷清, 黑乎乎一片,酷路泽打着双闪停在那里,等他回家。
叶满把韩奇奇抱上车, 立刻扑到韩竞怀里, 啃他的鼻子、耳朵和脸, 大狗似的黏糊人。
韩竞已经习惯了, 一边扶着不让他摔了, 一边闷闷笑,觉得叶满在他眼前变成了一只大金毛。
热情地吸完韩竞,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跟韩竞说象棋的事儿。
韩竞把从古城买的酱牛肉递给他。
车平稳地往村子里开, 叶满一边跟韩奇奇分享牛肉,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跟韩竞说今天的精彩对局,又忙又开心。
韩竞勾唇听着, 叶满却冷不丁停了下来。
韩竞等了会儿没下文, 问:“你悔棋了, 然后呢?”
叶满口中的牛肉“吧嗒”坠落,没主的食物都是小狗的!
韩奇奇目光如炬,飞快抢上去, 将肉拦截在半空中, 一秒吞下,舔舔嘴巴,守护主人的衣服整洁是一只小狗应尽的义务!
可叶满顾不上它。
他说:“哥, 那个人回复了,就是那个塔吉克族人。”
韩竞:“怎么回的?”
叶满低头看手机,仔仔细细读:“他说,他看到我的视频以后就从塔县出发了, 他找了谭英很久,在边境遇到她。他跟谭英说起了我们,给她看了我们的视频,然后谭英托他回复我们,李东雨的家乡在河南省濮阳市华龙区松林雅郡五栋301。”
韩竞:“这么详细?”
叶满呼吸有些急促,因为激动以至于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除了谭英不会有人知道了……哥,隔了快三十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她一定是谭英!”
韩竞点点头:“多半不会错。”
叶满屏住呼吸,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把手放在键盘上,回复塔吉克族人:“他已经回家了,前几天我们联系上了裴先生,他告诉了我们李东雨的住址。”
叶满等到了夜里,他走来走去,试着在床上倒立,或者捏着狗爪让韩奇奇倒立,或者开始跳广播体操,只为消磨等待时间。
韩竞准备去洗澡,脱了上衣,露出一身健壮漂亮的胸肌,叶满忽然停了,若无其事地晃过去,飞快在他胸肌上偷袭了一口,唇瓣带起的痒让人热血下涌。
韩竞眸色深沉,把要逃跑的他拉进洗手间,这样那样地消耗了一下他的体力,叶满才消停一会儿,趴在床上不停点进私信不停刷新。
十点左右,叶满忽然就刷出了一条消息:“她说很感谢你,如果未来你来南疆,她会宰羊款待你。”
叶满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情绪激动,眼泪又忍不住掉出来了。
他扒着身旁正赤着上半身,用电脑处理工作的韩竞:“老公,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韩竞低头仔细观察他,粗糙的指腹蹭去他脸上的眼泪,问:“她回复了?”
叶满:“我……”
他呆呆地说:“我睡了。”
韩竞一愣。
叶满的舌头已经准备睡了,勉强打起精神为他工作,迟钝道:“醒后你再告诉我是不是药让我产生幻觉了。”
叶满的药起效了,他还在吃西药,并且会长期吃。
他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
这是我们因为谭英出发后的第二年,谭英离开大众视野的第十三年,我收到了来自中国最西部的讯息。
有关她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我因为她曾经疾病担忧的心终于放下。
追着谭英走过的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是人生中最迷茫却又最坚定的日子,我受益终生。我只是跟着她的过往走一小段路就能得到这样的益处,难以想象,她的本人是什么样子。
我开始了无限期待,那种感觉很奇特,就像这个世界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我必须跨越千山万水马不停蹄去见见她,我想亲近她,亲眼看她,尽管……她并不认得我。
消息来自帕米尔高原,那是我哥妈妈的故乡,但听我哥说,他从来没去过。
对于那个塔吉克族人的回复里我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找了谭英很久,他们不是邻居吗?他们住在边境吗?边境很难找人吗?
塔什库尔干是中国最西端的县城,与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接壤,一县临三国。这个地方我有印象,之前为了了解我哥的血统,我读过一些书,关于丝绸之路的。
如果将现在的塔什库尔干放在古代中国版图地图上,那里就与葱岭重合,是古丝绸之路南北通道的交通要点。
如果去塔县应该怎么走呢……
——
那一夜的梦里,叶满仔细地在桌上展开地图,身体在梦境先一步出发,用铅笔一笔一笔勾画出路线,方便明天一早就跟韩竞背起包就出发。
韩竞小心把手机从他手底下抽出来,点亮屏幕。
不是幻觉,是真实接到的消息,而且非常明确清晰。
他们一路追随的信件主人、时隔十三年,那个销声匿迹的女人传来讯息,韩竞知道叶满很期待,他也很期待。
“西出阳关……”
韩竞一愣,仔细观察叶满,青年正趴着,乌黑的头发被他睡得凌乱,他侧脸压在枕头上,嘴唇被挤得微张。
韩竞凑近,仔细听他的梦话:“西出阳关……走楼兰……道,过白龙堆……”
“都走哪儿去了?”韩竞轻笑,指腹轻轻地抹去他的口水,说:“宝贝,导航路线有误,重新规划。”
叶满没有听到,他和韩竞骑着韩奇奇上路了。
梦里韩奇奇有三头大象那么大,他们骑在韩奇奇蓬松大毛的背上走过白龙堆,风沙漫天里,他们躲在韩奇奇的长毛里到了楼兰,然后一路向西,一天之内穿精绝、过于阗,在莎车听过僧人讲佛后,他在路上遇见了乌孙商人,一起烤过火。第二天他到了一个牧场,从毡房里面出来一个人,满天风雪里,她问叶满:你们是谁?
晨起阳光慢慢爬上叶满的脸颊,他长长伸了个懒腰,爬起来穿衣服。
迷迷糊糊想起了昨夜美好的古代公路梦,唉……他没到过新疆,对古代那里的了解比现代还多。
过白龙堆,那都跑哪儿去了……
他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扬声说:“哥,我昨晚上去罗布泊了。”
韩竞在厨房里应声:“让你重新规划路线你不听。”
叶满奇奇怪怪的,韩竞也跟他一样奇怪,只有韩奇奇十分无辜,它奋力干饭呢,被叶满一把捞起,叹道:“唉,奇奇。”
他把韩奇奇举在阳光里,心疼地说:“昨晚辛苦了,驮着我们跑了整个塔克拉玛干。”
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的韩奇奇两只大耳朵凑到一起:“汪?”
他洗漱完飘到厨房,准备吃早餐。
韩竞正好把包子蒸好,厨房里蒸汽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