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一柄权衡。我听都没听过这个词,反应了半天,这特么不就是秤吗?
这不是街头上到处都有吗?而且修真界出名的武器里,我可没听说过有人是用秤的。我终于明白了,我被诓了。】
【这老头反驳我说,那不一样。具体说了些什么和普通秤的区别,我已经记不清了,谁让他说那么多词!好像就是要白净一点?】
【但这不还是秤吗?有啥用?】
【他告诉我这东西的用处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太荒谬,简直不像是世间会出现的灵器。】
最后一句话,李季青写的很工整,像是难以置信。
【那就是凭一个人的想法心情,随意主宰其他人的生死,没有代价,也没有要求。】
应止的指尖停下,终于愣住了。
【游历了这么久,我还是没见到这东西。我还是觉得我被这老头诓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东西,我拿到了一定要把那些放狗追我的修士给弄死!】
应止看书的动静无声无息,洞穴里面安静地过分。
李季青还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突然被一阵灵力吸附过去,然后倒在了应止的脚边。
他顿然不妙,这死小子不会是又想要给他一脚吧。
但事情和他设想的截然相反,他没有对李季青动手,反而是解开了李季青的禁言咒。
温听檐下的咒就算是宗门里的长老都难解开。应止现在修为倒退,并不深厚,按理来说是解不开的。
但温听檐总是会为他留一道“门”。
一道能够在他所有阵法里面来去自如,轻易解开一切咒法的“门”。更是一种明晃晃的偏心。
应止一直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却很少利用,这还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但单手揪起人的头发,强迫人仰起头来看,另一只手捏着那本册子,将那页完完整整地展露在李季青面前。
他的眼睛半垂着,眼睫很黑,盯着人的眼珠子也显出几分无机质的冰凉:“这个,说仔细一点给我听。”
第56章 相悦(十六)
李季青被猛地拽起来,好一会才看清楚应止放在他面前的是哪一页。
禁言咒已经被撤下了,但现在,他居然还是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不记得了。
他写东西的习惯是从后往前写,那些东西都是在他刚出师门寻找目标的时候记录下来的。
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除了上面记的那些,他真的是半点印象都没了。
但当前的情况,可容不得他不记得。
眼见那个少年一寸寸的捏紧了书页,像是有几分不耐的样子,李季青咽了下口水,说话声音很虚:“哪...哪方面的?”
应止莞尔:“全部。”
李季青快要把脑子掏空了,翻来覆去地想,最后又在原来的基础上,为应止添了几句话补充,再然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得不求饶:“道友,少侠,我真的不记得了,这事真的太久了。我能想起来的,我真的都说了,这...”
应止抓着他的发丝,在一晃眼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视线落不到实处的夜。记起在温听檐的身边,把柄泛着莹光的权衡。
他没在继续逼着人吐出更多的话,反倒是琢磨不透的问了一句:“依照那个人的形容,你觉得它会是什么材质的灵器?”
李季青想了一下那个老头子说的什么“白净”“贵重”等形容,犹豫了很久,才摇摆不定地回答:“...呃...玉的?”
一句话像是把某种猜想直接敲死。应止从来不相信世间会有那么多巧合,况且这种灵器在整个中州都称得上少见。
李季青的头发终于被松开了。
可还没等他松了口气向对方打商量,一道禁言咒又紧随其后地给打了上来。堪称用完就丢的典范。
李季青一口老血都吐不出来,没忍住看了眼那个神经病,发现人把册子后面那几页给撕掉了,指节凝起细小火光,将纸页烧的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些,他将手上的手套扯下来。
应止刚刚抓了这人的头发一把,嫌脏,把手上的东西丢掉后,又换了一双新的。
温听檐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被下着禁言咒的李季青狼狈的躺在地上,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像是在躲避什么很害怕的东西。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的姿势,视线跟着一转,应止就站在他背对的方向。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但抬眼看见温听檐的时候还是忽而一笑。
温听檐本来衣袖里的手,本来还攥着那两道剑意打算兴师问罪一下,但被这个温和的笑容一打岔,突然又改了想法,决定离开再说。
“把人带上。”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桌子上那个册子也拿走。”
应止轻声细语,尾音稍稍上扬:“听檐,你是专门等我过来帮你拎着人走吗?”
他们说这话也不避着人,把人缉拿回去说的和拎半扇肉回去一样。但李季青没法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听见那个名字,他就知道自己这次命犯太岁是偷到哪位爷头上了,满脑子除了“要死”就是“天要绝我”。
温听檐刚刚过来的时候长发被勾了好几下,一路走的稍显磕绊。
但又不可能用灵力把这一片的草木都荡平,所以索性拆了辫子,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他转身的时候,身后的发丝轻扬,顿了一下,语气理所当然:“不然呢?”
应止没再吭声,温听檐便自顾自地往前面走,但还没来得及往前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人给抱住了。
开始是对方的手扣住他的肩膀,和以往靠在他肩膀上休息没什么两样。温听檐想起他那几道强行析出的剑意,便没动。
直到身子悬空,温听檐才意识到不对劲。应止抱着他,直接跃到了地面上。
耳边吹过的风让温听檐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他才问:“干嘛?”
应止盯着他的衣角说:“脏了。我带你回去。”
温听檐看过去,才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沾上了一点土渍。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不解地想,既然都脏了还怕什么。而后又想起,这或许就是那些凡人谁说的情.趣的一种,话到嘴边又改口:“随便你。”
不用自己赶路的感觉还挺舒适的,温听檐抬手揽住了应止的脖子,又想起什么般,问:“那人怎么办?”
“办法终归是有的。”应止轻轻眯了下眼睛,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只是可能会没那么好受。”
温听檐:“?”
很快他就见识到了那个“不太好受”的办法。
李季青被应止的灵气牵引悬空地飘了过来。灵气的吸引可不长眼,仅仅是上来的这段路,他的脸就在石壁上挨了好几下,鼻青脸肿。
他或许是想要哀嚎,但却因为禁言咒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有闷在喉咙里的气音。
这个场面其实有点荒诞,应止抱着他,身影很轻很迅速,两人纯白的衣袍在半空中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寒剑。
而在后面,还飞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树枝飞鸟翅膀抽着脸,一个不慎就是天翻地覆。
李季青从来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到达九宝阁里摔在地上时,居然生出了一丝解脱的感觉。
而在他的边上,应止稳稳落地。温听檐拍了一下应止的手,让人把他放了下来。
本来因为抓到人而格外喧闹的屋子,因为两人的这个举动,又骤然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眼神飘忽不定,纷纷抬头看屋顶。
李季青本来就隐隐有猜测,见着一大群修士都不自然的模样,终于确定:这居然真特么是一对断袖!
温听檐自己的灵器早就拿回来了,把人连带着册子交给九宝阁里的人后,就打算离开了。
他没心思和这些人慢慢道来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想了一下,还是一走了之为好。
而他要走,自然是没人敢拦的。
温听檐走的漫无目的,不是回客栈,只是绕着弯,往清月城中那些纵横交错的巷子里面走。
应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问他:“从清月城出去之后,还想要去哪里?”
温听檐脚步未停,还在往前走:“回去一趟吧。回离城。”
在结元婴之前,他想去最后再去那里看一眼。去一切的开始,他第一次遇见应止的地方。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的应止想了下,说了一句有点傻的话:“现在?”
“不。”温听檐站定,这里是一条暗巷的深处,一切落定四下无人之际,他终于可以和人算算事情。
他转身过来,声音轻轻地对应止说:“你不问我刚刚去了哪里吗?”
应止顺着他的意思问:“...你刚刚去了哪里?”
温听檐身侧的手动了一下,反手从袖中捻起那两道剑意,举起来让对方看的明白。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应止表情一滞,哑然道:“我...”
温听檐将那两道剑意打散,浅金色的光又钻进应止的体内,抱着手臂,还算平静地问:“筑基期就动用剑意,是我教你的吗?”
应止闭上嘴,身子下意识站直了。
温听檐和他对视了几秒,突然上前,扯住应止前襟的布料,强迫人弯下腰,而后稍稍仰头吻了上去。
还带着湿气的舌尖探进去,明明是一个色.气又缠绵的动作,温听檐却面无表情。
因为只是那么轻轻一扫,他就探到应止口腔里面的血腥味。
铁锈的味道不重,应该是在涌上来之后就给咽了下去。但唇齿相接,也足以辨别。
“我就知道...”温听檐往后退了一步,说话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地说话,探到的血腥气好似还交绕在他舌尖。
他垂眼,为自己下了个狠劲,将舌尖给咬破了口。一阵更浓重的血气在口中弥漫,然后抬头,为应止渡了一口。
应止被那带着滚烫温度的血珠给慑住了,想要抗拒出声,却被一只白净的手狠狠按上了脖子最为脆弱的地方。
温听檐的拇指在应止的喉结上碾了下,让对方下意识的吞咽,将伤处的血给完全渡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在撤开一点距离。那点血迹在厮磨中也蹭到了温听檐的唇瓣上,他抬起手,在下唇蹭了下。
他看着应止堪称茫然失措的样子,突然想,他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应该是有点痛的吧。
毕竟对方从来都见不得他受伤,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像一条小狗,闻见血腥味就跑过来,趴在他的膝上难过。
应止的认知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与极。他不在意自己的伤口,自己的血,却又把另一个人的一切看的那么重要。矛盾又合理。
“这次就算了,但是没有下次了,应止。”温听檐看着他说:“再来一次,我就用血把你整个人都淋一遍,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