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应止会带着他去换一件和这里人差不多的装束,没想到却是一头撞进了街上人最少的衣裳铺子里。
人少倒不是因为做的不好。恰恰相反,是因为太过精致华丽,才导致没什么人前来。
毕竟这里的人多是来探密林的,这么繁琐的衣物只会适得其反。
温听檐进去后,莫名其妙地被应止塞了一套衣物,等出来被店里面的水镜一照,才发现不对劲。
镜中的自己银发披散,身上的衣物垂感极好,跟着他的动作带出些许褶皱,像是被揉皱的流云,在细微之处还有暗纹流动。
这套衣物总结下来就两点:第一,很贵。第二,很麻烦。
店家也是很久没看见有人进来了,招待他们的时候那叫一个热情,手上还捏着和温听檐身上这套衣裳成套的发饰。
温听檐看着店家手里的发饰,转身就想走,最后却还是被应止捏着手腕卖可怜,给骗了回来。
他的相貌本就出挑,若是减淡几分身上的凌厉气质,那几分雌雄莫辨、朦胧的漂亮,便一下亮了起来。
温听檐让应止看了个够,才把头上的发饰给拿下来,“还遗憾吗?”
方才,在温听檐转身欲走之时,应止贴着他的耳朵说,“刚和你离开离城的时候,我在某个铺子见过和这很像的一套。本来想要买给你,但我当时灵石不够...”
他的声音很轻,最后落下一句:“我可能还是有点遗憾的。”
温听檐从没听应止提起过这件事,不知真假,却还是因为一句遗憾,站在那里接受了片刻的打扮。
但应止没撒谎,在他十岁那年,确实见过这样一套类似的衣物,也确实因为灵石不够,最后没得到。
等他把灵石攒满过去时,却被告知已经有人将其定下了。也是从那之后,他才开始有了赚灵石的习惯。
应止对上已经把发饰取下来的温听檐的眼睛,摇了摇头。
温听檐点了一下头:“行。”
下一秒大方地把储物袋里面的灵石推了出来,指着应止对店家说:“给他最贵的,全套。”
店家:“...?”
其实按照她的审美,像应止这种锐利的青年长相,是不适合发饰的,简单一束发就显得富有生气。
但奈何温听檐给的太多了,那店家最后还是昧着良心,给应止加上了那些精致的发饰。还将衣物换的更加奢华了。
温听檐在旁边看的面无表情,但等到出来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更显眼了。
尤其是应止还带着那堆叮叮当当的发饰,时刻跟在他身边,简直是害了自己。
走到密林的范围,人居然比街上的人还要多几分,一群人的目光频频打量过来,可能在讨论这是哪家的两个小公子。
温听檐被看的是在心烦,动用灵力,下一秒就没了人影。
应止咬着自己的发带,把头上和身上繁琐的饰品给取了下来,乌发束成马尾,在身后轻摆。
他随意一瞥,看向了温听檐躲起来的位置,笑了一下。
......
密林深处。
一只巨大的虎型妖兽正追赶撕咬着一队人,它的身上早已伤痕累累,瞳孔猩红,却愈战愈勇,一时间追的那群人溃不成军。
而跟在它的身后,还有几个零零星星的小妖兽,应该是被动静吸引过来的。
本就短的距离,在妖虎奔跑的瞬间消失不见,它的巨掌一挥而下,直取最近的那个修士的心门。
那人其他的同伴惊愕的回头,却只能看着那巨兽的爪牙挥下,无力阻止。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一名黑发修士突然闯进了场景中,那地方不偏不倚,正巧是那妖虎手掌所落之处。
有些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却在几秒后,什么都没听见,又重新睁开眼。
预料中的血腥场景没有出现,那妖兽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无法动弹,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停在半空。周身环着一层似是雾气的东西。
跟在后面的妖兽见状都不敢上,闻着这群人的血腥味,口中不断分泌涎水,却还是求生的本能更胜一筹。
虽然不知道这公子是什么手段,但那些人知道,这修士无疑比他们都要强,能够救他们一命。
思考后得出这一点,队伍中有个年纪稍长的修士,就立刻开口,“我们是化思宗的修士,劳烦道友救我们这一次,我们可以将此次收获的四成奉上!”
听见他们的话,应止没有动。
他们只以为应止是还没晃过神来,或是被这意外打的猝不及防还在思考,所以即便焦急,却还是安静地等待着回答。
可着这思考的时间会不会忒久了一点,那个化思宗的修士想。原本围在边上的妖兽看着应止没有动作,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直到头顶的树稍上发出了一点声响,应止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从他的袖中飞出一把寒剑,方向却很奇怪。
剑身平行于地面,朝边上一动,是一个横斩的动作,却没有使用灵力。
在化思宗的修士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另一道银白的身影,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应止的剑身上。
他踩在应止的剑上时,姿态轻盈,恍若落雪般悄无声息。剑尖轻颤,下一秒又归于平静。
温听檐只是轻点一下,便站回地面,看着旁边被他灵力禁锢住的妖兽,从容道:“杀了吧。”
应止没转头,握紧剑柄缓缓转动方向,剑尖直指那妖兽,轻轻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上大多都是慢性病,吃药调理的时间会很长,两个月打底。但是不会因为复查总是请假的,这应该是开学前最后一次开药了,请大家放心~
以及感谢大家的追更,本条抽二十个红包么么叽~
祝大家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第26章 陵川(二)
一场危机终于解除,那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来打量这两个人。
他们没能去到天榜大比,毕竟化思宗只是一个小宗门,没有名额。但是修真界对于这位“天榜第一”的描述可不少。
那个本该被妖虎一爪扑杀的修士,还没缓过劲来,说话的声音还隐隐有点打颤:“道友你是叫应止吗?”
温听檐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他们在来到密林之前,就被不少人给认了出来。
但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估计会为应止申一下冤,他们毕竟没见过应止长什么样,如果真靠画像和几描述词也不好认。
关键是温听檐的银白色长发和瞳孔的颜色,在修真界太特殊了。他们走在一路,让应止被认出来的概率几乎翻了一番。
应止体内的剑鞘信物的感应愈发强烈了,说明剑冢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他们本就是赶路的路上,不小心闯进这个局面里,又碰巧温听檐觉得救一下无所谓,所以才停下来。现在也该继续往前了。
他们想走,那些人也没底气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自己则是原地休整一番,打算先走出密林的范围。
只有段宛白——那个被救下的修士,想要往前跟,却被另一个人叫住。
“宛白,你干嘛去啊?”有个医修在队伍里给人治疗伤口,以免继续招来妖兽。看见他的动作,不解地问。
段宛白说话有点犹豫:“我想当面过去谢谢他们。”
“你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以等他们回到宗门再去拜访说句感谢。现在人家一看就是有事要去干,还是别打扰了。”有人宽慰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解道。
段宛白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好”。
......
那剑冢的外围有陵川剑自带的灵力屏障阵法,既可以隐匿自己的位置,还可以阻止那些不小心闯进的人。
若非没有应止手里的信物指引,这里看起来就只是一片荒芜的空地,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树枝,连进来搜查的欲望都没有。
温听檐伸手,什么都没摸到,只是一片虚无,应该是扭曲了其中的空间。
当应止将手里灵力所化的剑鞘靠过去时,这里的空气骤然一缩,灵气变成漩涡汇聚又逐渐崩解,最后露出剑冢的本貌。
不再是空旷的地面,而是凡剑满地,铁索交横,越往里看剑光的锋芒就越凛冽,最里面是一个恍若洞穴般的地方。
那里面应该就是陵川沉眠的地方。
对外的伪装打开一道裂缝,刚好可以供一个人通过。
应止握着温听檐的手腕,打算把人一起带进去,却发现阵法并不允许。
温听檐感受到了那股排斥,便没强求,主动地站在了外面,平静地说:“你自己进去吧。”
应止看了一下剑冢最深处的距离,把明信交给他的两份玉简都交到了温听檐手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温听檐也没扭捏,直接把东西接过来,看着应止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切又恢复成原样。
里面居然是夜晚的模样,阴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铁索也是幻化而成的,不需要跨过去,走在里面如履平地。
应止每走过一步,身边的剑身就似有所感地亮起来几分,像是在指引他。
洞穴里面只留有一把剑,他的剑身没有光亮,是一种吞没一切的漆黑。若非还带着剑柄,简直就要和黑暗的岩壁融为一体了。
在见到它时,应止手里的剑鞘信物一寸寸碎开。神兵陵川,本来就没有剑鞘。
它终于从百年的沉睡里面醒来,从漆黑的剑身里面,钻出来一个黑色的魂体,圆乎乎的一团,说话的声音犹如幼童。
“百年间,你的秉性是我最喜欢的,和我很像。”
陵川凑过来仔细又闻了闻应止,有点奇怪地,像是自嘲地说:“也有那么一点,像我的一位故人。”
它口中的那位故人,是陵川的第一任的主人。他的性格也很对陵川的口味,众叛亲离招致致的自私孤傲。
陵川陪着他一步步走上巅峰,又一步步看着他被百家围攻,最后化为黄土。
因为他得到力量后,便开始善恶不分地报复虐杀,几欲疯魔,最后只能被内心无休止的痛苦吞没。
也是那时起,陵川知道了,让一个没有任何束约的人拿到力量,是危险的。
应止犯不着对一个剑灵装作温和的样子,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是吗?”
陵川的灵体坐在应止的肩头,轻轻说:“把你的血滴到剑身,我会为你搭建一个幻境。我很想知道。”
“你真正毫无牵挂的时候,会怎么做呢?”
如果这场推演的幻境的结局,依旧是和那人一样的疯魔,生灵涂态,陵川宁愿再沉睡一个百年。
应止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碰了下,锋利的剑身瞬间将他的指尖划破,随即吸收掉那滴血液。
“放心吧,醒过来之后,你会忘记幻境里发生的一切的。”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应止听见陵川这么说。
......
在这空旷的地方,时间的计算像是只能靠着太阳的高低。温听檐站在外面,只能约莫感觉出,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