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指尖的触感,稍稍掀起眼皮,看见应止正在笑着和人解释,顿了两秒,选择捏了回去。
这下,轮到应止的话卡壳了。
......
在经历了一场名为祝贺,实为问询的讨论后,温听檐终于得以回到他们来时的那个屋子里面坐着。
虽然外面还是会透进来一点声音,但比起刚刚就在耳边的话,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应止还记得温听檐的那句“等会再说”,一进屋就乖乖巧巧地坐在了凳子上,手臂支颐着撑住脸,等着温听檐的问题。
温听檐坐在他的旁边,决定从第一个疑问问起来:“你当时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会到?”
“我不知道啊,本来想着赌一下,和他一直那样对峙到他灵力耗尽的。”应止缓慢地笑起来说:“但你来了不是吗?”
他笑着,像是有点失力,最后变成了趴在桌子上,仰视的视角。
温听檐轻轻“哦”了一声,转而去问下一个问题:“你这次大比的奖励是什么?”
应止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他,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伸出手来,一个如同剑鞘的东西随着掌中的灵力聚集起来,只是尺寸小了太多。
剑鞘是一种不见底的深黑,仅仅看剑鞘,便能感受到那种古老锋锐的气息。上面只简单刻了两个字:陵川。
“一个机会。”应止说。
现今世上的神兵,在千百年前,其实是由同一个炼器师练出来的,多生灵智,有自己的意识,所择之主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修真界里面不乏天才,百年间,大多兵器都选择了主人,就比如永殊宗的掌门的武器,就是其中的千机扇。
只有少部分神兵现在还在沉睡,陵川就属于那一类。甚至它沉眠的地方都鲜有人知。
“他们告诉了我神兵的地点,这是能够进入其剑冢的信物。”应止道。
“如果我能够拔出那把剑便为我所用。如若不成,等修为到达瓶颈时前去,剑冢中的灵力也足够我破元婴。”
温听檐不知道应止在传音上和凌云宗掌门对上的事情,看着上面的剑名,有点莫名:“他们好像把你看的很透彻。”
神兵陵川,主厮杀。
“是啊,没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应止的语调漫不经心,完全没有遗憾,把手中的东西给重新收了回去。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机会,温听檐当初在入门试炼获得的千雪草,也足够炼制帮助他们结婴的丹药了。
所以对于这个结婴的好处,他的感触并不深。但如果应止真的拔出来了神兵,换了剑...
“姜荣可能会杀过来。”温听檐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说道。
应止不以为意:“等我把剑拎回来的时候,没准他会比我高兴。”
温听檐思考了一下,以姜荣那个炼剑成痴的性子,没准看见那把百年未曾显世的神兵,真的会比应止高兴一点。
他的问题问完了,就轮到应止说话了,眼睛弯了一瞬说:“当时不是说自己不会上去吗,怎么又站到树上去了?”
还在好好思考神兵的问题的温听檐:“......”
他举起桌案上不知道什么的书,突然就看了起来,挡住应止视线的同时,也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应止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路上,温听檐都没在开口,举着书。任凭应止各种道歉都没吭声,一直到仙舟停在永殊宗山门外。
回去之后,温听檐先去看了一眼那支被栽种在洞府外面的花枝。
它在冬天的剑峰上都能生长的好好的。此刻到了春天,换了一个环境,看着比当时折回来时更有生机了。
应止对于它能活着也很新奇,偏头问温听檐:“等我结元婴的时候,它会在门外变成一片林子吗?”
温听檐知道这种花的生长很慢,而且不太可能成片。但他还记着应止在仙舟上的问题,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应止直起身子收回手:“当时在明长老那里折花的时候就是稀稀疏疏的几棵。如果再多一点感觉会更漂亮。”
温听檐只是静静地往屋子里面走。
......
这点脾气其实也没能持续多久,第二天两个人就又是正正常常的相处了,其中的过程当然少不了应止的装可怜。
天榜不愧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比试,仅仅是一天,温听檐就从藏书阁那些记着八卦轶事的书里,看见了应止的名字。
其实里面还有他自己的描述,但温听檐装作看不见一样,直接略过了。因为这些撰写的书,实在是有点夸大其词,看起来头皮发麻。
关于应止的描述里,不但有天榜比试时的表现,就连之前他们救下春昀城的事情,都在里面。
不得不感叹一句修士八卦起来也是真的神通广大。
而在那后面,还有一句对于应止本人的吹捧评说。温听檐只是默默看了一阵,然后将书关上。
等到晚上应止回来的时候,温听檐就把那段评说给他念了一遍,很难说这不是什么的报复。
他的声音平静,硬是把一段本该激情充满敬佩的话,念的不伦不类。
“剑招见血封喉,势不可挡。春昀与九重两城中多次为救人出剑,秉性温和正直,当称...”
“我不会为救人而拔剑,性子也不是温和好说话的。”应止完全没有尴尬的意味,甚至有心思去反驳那些错处。
“听檐,你应该知道的。”他说。
温听檐当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应止的秉性。
但听他把那些赞扬的话都一句句反驳回去,还是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他,问:“那你要让世人怎么评说你?”
应止垂下眼,撑着脸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静静地说:“应该是自私、傲慢的吧。”
温听檐看了他半响,歪了一下脑袋,不理解应止在想什么。
应止对上他莫名的眼神,也很坦然。
当时天榜试场的高台上,凌云宗的掌门将陵川剑的剑鞘信物递过来时,落下一句:“陵川百年不择主,便是因为其性子孤傲冷漠。”
“它很适合你,你们的底色是一样的。”
他那句话不含贬义,只是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活了不知几百年,掌门自然能在一瞬间看透应止。
此生只为一个人挥剑,这就已经是最大的自私和傲慢了。
第25章 陵川(一)
对于拥有漫长寿命的修士来说,时间的流逝只是一晃而过。门口那支花倒是在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
历年来的天榜奖励都是不一样的,要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得从本人那里打听。
其他人大多都是大大方方的满足其他人的好奇欲,偏生应止是一个例外,回到宗门之后还是如往常那样修炼、等人。
从他的日常生活中,完全看不出得到了什么。
也不是没有过好奇心强的人找过来,却被应止几句话就忽悠的找不着北,话题越来越偏。
离开时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因为灵器给的不好,所以应止才没有拿出来”的印象。
温听檐在边上听见,手上的动作一顿,想着也不知道那个给应止剑鞘信物的人得知这番话,会不会一口血吐出来。
不过拿不出来这点倒是没骗人,毕竟陵川剑现在还在剑冢里面等着。
温听檐看着那个弟子晕头转向的离开后,问应止:“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应止稍稍收敛了一下刚刚的笑意,认真回道:“金丹后期吧。”
温听檐对于这个答案稍微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应止会等到大圆满去剑冢那里冲击元婴。
在比试的时候,应止的修为就精进了不少,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迈入金丹后期。也就是说距离他们去剑冢的日子,已经很快了。
修为的突破,对大部分修士来说都是关隘。而对于应止和他来说,需要的就只剩时间。
等到应止突破金丹后期时,他便上剑锋找到了明信。
天榜一比后,温听檐和应止的事便不再像其他弟子那般,交由中峰的大师兄处理。而直接上报给长老或掌门。
明信得知应止此行是要去陵川剑冢,大手一挥就给同意了。
但在反应过来之后,他看了看应止的左右,表情有点奇怪地说:“就你一个人去吗?”
跟在后面的温听檐从一边迈出来几步,却没有任何的脚步声响起,回道:“我也一起。”
明信完全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温听檐出声的瞬间下意识握住剑柄,在听清后才慢慢松开。
温听檐隐匿气息的手段一直都很好,或者说他的本质就是和万物一样的平静。
这一点或许在其他人那里不痛不痒,但对于剑修来说,这就很恐怖了。毕竟这种人悄无声息,万一凑近给你来那么一刀,你都反应不过来。
但明信转过视线看应止,发现应止完全没有下意识的肢体反应,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在永殊宗里面,只要温听檐想藏,几乎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只有应止,什么时候都能感知到温听檐。
明信递给他们两人玉简:“里面封存了我的十道剑意,一旦启动我就会得知你们的位置来找你们。希望最后用不上。”
应止离得稍近,将两片玉简都给收进了储物袋里面,躬身倒了句谢,和明信告别。
明信无所谓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最好真的给我把陵川拿到手里。”
有了从明信那里搞来的通行玉牌,温听檐他们在出宗的时候简直是畅通无阻。
剑冢的位置,在一片地势极为复杂的密林里,连凌云宗掌门那群人都只知道个大概位置,具体的还得靠应止自己拿着信物去感知。
因为靠近林子,再加上离中州比较远。这里的人很少,九成都是来碰运气的修士。
虽然剑冢的位置鲜有人知,还有阵法阻拦。但仅仅是溢出来的灵气,就够周遭的灵草灵兽生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修士队伍在这片林子里面捕杀妖兽,采摘稀有的灵草,用于换取灵石。
没人在此长期定居,连路上走过的凡人也多是些练家子,衣着干练轻便。
应止看着他们的衣着,突然低头问温听檐:“要去换身衣裳吗?”
温听檐两人身上现在还穿着永殊宗的服饰,布料舒适剪裁合身,就是宗门的标识有一点太突出了。
尤其是在现在应止成为天榜第一,永殊宗名声大噪的时候。
温听檐这一路上看见了好几个准备跃跃欲试过来认一下,又被他一个眼神吓回去的人。感觉换一身装扮还是很有必要的。
宗门在他们下山时给的灵石足够多,他们一人就算是买五件衣裳都成。
温听檐思及,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