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温听檐喜欢在高处坐着的习惯,可能从那个时候就初见端倪。
而因为他的这个习惯,应止练就了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温听檐在哪颗树上的本领,接住人的动作就和接剑一样熟练。
温听檐不喜欢说话,所以他就开始学着和人打交道。
温听檐不知道怎么去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所以应止就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
温听檐不会的东西,他都一点点补起来了。
就这样走过十余年的时间。
后来的应止拿着剑指着人的时候,也会有人骂他不得好死,或者是不过脑子地“祝”他以后无依无靠,没人会接近。
那些声音和当年宅院里的那道诅咒重合,但应止不在乎,因为他们说的都不对。
他既没有无所依靠,也没有不得善终。
因为温听檐在他的身边。
白琳之前用自己魔气把洞穴出口给拦住了,孟肃他们进不来,只能在外面大喊,同时用灵力攻击。
一群人在外面本来担忧地都要跳起来了,可等看见那道抱着人的身影,却又骤然安静了。
他们很难想象,这居然是应止。
平日的应止是温和的,带着笑的,说话都会有回应的。虽然和温听檐关系很好,却一点都不像对方那么冰冷。
而现在的应止身上都是伤口,浑身上下杀机重重,好像他们只要上前一点都会攻过来,漠然得不像话。
在对方投来视线的那一刻,他们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应止只是轻轻扫了他们一眼,就没再看。他的灵力也快到尽头了,怀里还抱着人,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扮演那个好脾气的剑修。
外面下着雪,纯白无瑕,好像能够掩埋这里所有的不堪与痛苦。
它落在伤口上的时候,比起寒冷,带来的更多却是平静,似曾相识的平静。
应止看着它缓缓落下,突然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温听檐的长发遮掩住大半张脸,只剩下一点下巴露在外面。
他想。
他在当年也见过这样一场雪。
......
温听檐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屋子里,身上还盖着一层很薄的被子。
他坐起身来,发现这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屋子,炉子里还熏着草药。抬眼向外面看去,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温听檐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抬手去摸,颈侧的伤口好了。
但只是灵力还没完全恢复,大概只回转了七成。
被严重掏空的灵力的恢复时间向来都很长,能恢复到这种情况,恐怕也已一天有余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最后在应止的怀里沉沉睡去的那一刻,后面的事一概不知。
但既然他已经回到了宗门,就说明白琳已经死了,应止也该回来了才对,但他却没看见应止人在哪。
温听檐伸出手捞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里稍微捻了一下,思考了两秒也想不出。
他索性就不想了,直接用刚恢复没久的灵力,打算用手边的灵器直接找到应止的位置。
那个负责照顾他的弟子打开门,看见的就是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打算输灵力,当即吓得半死。
他手里本来拿着要去在炉子里更换的药材,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药不药的了。
冲上来的时候还喊着:“不可以啊温师弟!不可以!”
他嗓门实在是大,隔着一段距离都直直地往温听檐耳朵里钻,让温听檐怀疑他是不是也姓孟。
但也多亏了这点,让温听檐的动作给停了下来。
这师兄见他关键时刻没了动作,终于算松了一口气,走完上前来和他说道。
“你的灵力刚刚恢复,这几天最好都不要动用,得好生休养。”
温听檐把手收了回来,看着他问:“是你送我过来的吗?”
师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嘴角抽搐道:“哈哈,我哪敢啊...”
他可不想试试能把元婴期魔族杀死的剑意。
温听檐:“?”
那师兄回过神来说:“是应止师弟把你一路抱回来的。”
他当时做任务所在的地方就在九重城附近,在收到传讯说九重城里有一个元婴期的魔族时,便很快赶了过去。
在应止从洞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 ,他就在外面和孟肃他们站在一起。
在这之前,他其实都觉得这两个人没有出来的可能了。毕竟对手的修为太高了,而他们又是刚入门没多久的弟子。
但是世上有一些人就是那么不讲道理,比如说天才。
短暂地被吓了一下,他还是拿出了师兄的架势,主动走上前去。
宗门的灵船就停在不远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去疗伤,不然罪过可就大了。
幸好当时的应止虽然消耗过度,但是还有几分理智,让他跟着上灵船回宗门也能听的进去。
可还没等他一口气喘上来,问题就来了,因为应止怎么说都不肯把怀里的人放下来。
他抱着温听檐,很沉默地看着他们,任凭那些个医修弟子怎么费劲口舌都没把人松开,固执又冷漠。
有点理智,但是不多。
最后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就这么给这两人施展治疗术。
在中途有人是实在看不下去,想着趁应止闭上眼睛的时候,把人给拉出来。
然后船上的所有人,就真真切切地见识了一番,能够杀死元婴期魔族的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挥出剑的时候,应止甚至都没睁开眼睛,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下是真的没人敢动他们了,直到回到宗门,师兄跟着他,看着应止把人放在了丹峰的床上。
甚至还有余力去给床上的人施一个安神咒。
他寻思着这下应止总算是好了吧,能够老老实实跟着他去找千虹长老治一下这身上的伤了吧。
结果下一秒,应止直接晕倒在了温听檐的床边。
就连失去意识,他都是攥着对方的手的,分也分不开,只能请千长老过来帮他们两个人一起治了。
......
温听檐听他讲完这么一大通,也没什么反应,他只是问:“应止现在人呢?”
刚才的话停在了应止在他床边晕倒的那段,应止的伤比他更重,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在他的旁边。
他的声音很轻,让那师兄也跟着放轻回答说:“不知道,明明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在你床边呢...”
温听檐:“嗯。”
他只回答了这么一声,就重新垂下眼睛,没再开口。
一片沉默之中,师兄把方才进门时摔在一边的药材又捡了回来,给炉子里面的东西换了一番,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内。
就从室内的灵力来看,应止应该是从今天早晨离开的。
算算时间也不是很久,既然知道了对方没事,温听檐也就不用在意应止去干什么了。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可等到第二天,应止依旧没有回来。
温听檐坐在窗边,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从书里走神之后,终于后知后觉。
他好像是在意的。
意识到这点后,他翻着书的动作停了下来,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可是灵力不能动用,那些师兄也不知道应止去了哪里,想知道一个人的动向还真挺困难的。
外面的日光顺着窗户的缝隙爬进来,照在他的指尖。
温听檐第一次,在识海里,轻轻叫了一下系统。
终于能出来晒晒太阳的系统:!!!
系统:【我在呢宿主!】
它最近这段时间都在识海里面躺着,时不时栽花种草,日子可谓是相当的无聊。
系统不是没有动过偷摸摸跑出来看两眼的念头,但是那句“自毁识海”就像是一句咒语一样,让它又把心思按捺了下来。
索性它手里的进度显示剧情还是在稳定进行的,它就没再出来讨人烦。
可今天不知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怎么样,温听檐居然主动开口在识海里找它。
【有什么事情吗?宿主。】
温听檐沉默了须臾,在心里说:“应止现在在哪里。”
系统翻了一下剧情道:【现在的情节是应止初露锋芒,加上天生剑骨的事情被掌门发现,正在被围着问问题呢。】
温听檐的指尖轻动了一下,应止跨境界击杀那只魔族,引起注意被发现剑骨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他问完这个问题就想让系统重新回去。
系统赶在他开口赶它之前说:【宿主,下一个剧情点,我必须用你的眼睛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温听檐平静道:“理由。”
【因为这是一个重要的剧情点,我必须亲自观测,保证不能出错。】系统看他态度有软化的迹象,说道。
温听檐没说答不答应,只是把系统第一次用他的眼睛看东西,被应止指出来眼睛颜色变了的事情,给重新叙述了一遍。
系统自己都很诧异:【我还有这功能吗??】
温听檐:“......”
它在温听檐的识海里不知道啪啪地拍了哪几个地方,调试了一下,然后再次说:【宿主,要不我们现在再试试呢?】
温听檐走到了屋内的铜镜前,而系统时隔不知道多久,又一次看见外面的画面,简直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