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一身淡色锦袍，手中玩转着一把折扇，扇坠上，镂刻着袁氏独有的家纹。

　　“大少爷，我们来晚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第318章 幻境

　　“大少爷！”上前探过了凌苍明鼻息的修士连忙来报，“凌公子还有一息尚存，或可用玄星回天丹拉一把，再让木灵根修士们用术法修补其经脉。”

　　闻言，袁璞予往前走了几步，在血泊的边缘驻足，垂眸看着那面色苍白的凌苍明，“这样就一定能救回来么？”

　　“这……”方才说要使用玄星回天丹的修士，这会儿却迟疑了，“大少爷，这不好说啊，凌公子这次伤得实在是太重了，灵力又已经耗尽，凭他自己，根本无法修补经脉，我们用上灵丹，只能先吊回他一口气，再看他恢复得如何。”

　　袁璞予：“是啊，伤成这样，若是换做旁人，早已一命呜呼，可他竟然还存着一口气。”

　　站在凌苍明身边的修士斟酌道，“或许，是他还有未了的心愿。”

　　袁璞予：“这世上，愿意从容赴死，不留一点遗憾离去的人，少之又少。”他从袖中取出了一粒明黄色的丹药，指尖轻弹，那丹药便落入了凌苍明微微张开的，染满了血的口中。

　　站在凌苍明身边的修士连忙捂住了凌苍明的嘴，微微晃了晃，又以灵力做引，将那粒灵丹送入了下去，强行化入了凌苍明的身体里。

　　“唔！”凌苍明的眼皮动了动，很快睁开了双眼。

　　这灵丹的药劲很强，才一入口，就生了效。

　　只不过凌苍明这伤势太重，又是在灵力耗尽的情况下受的伤，没有半点防护，也没有余力及时服用丹药。

　　耽误至此，哪怕他睁开了双眼，双目也是涣散无神的。

　　袁璞予将灵力送入靴底，这才踏入了那血泊上。

　　血水并未浸染他的靴子，就连他的靴底，都未沾染半分血色。

　　袁璞予走到了凌苍明面前，用扇子挑起了他的下巴，“凌苍明，能听得到我的声音么？”

　　凌苍明眼睫颤了颤，脸也朝着袁璞予的方向倾了倾。

　　只是那涣散的双眸，似乎无法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微张的口中轻吐出了几个含混不清的字。

　　袁璞予微微蹙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木灵根修士。

　　那修士赶紧将一团绿色的灵光，打入了凌苍明的身体里。

　　凌苍明恢复了一些神智，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

　　袁璞予又唤了他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伤了你？那些精灵都去哪里了？”

　　还未等他问明白，凌苍明那双倒在血泊里的手，忽然抬起，抓住了袁璞予的衣袖！

　　看着那溅到了袖袍上的血，袁璞予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往外抽了抽。

　　可方才还虚弱得半点连呼吸都不太明显的凌苍明，这会儿却抓紧了袁璞予的袖袍。

　　凌苍明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抬起了头，唇齿间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袁璞予……你当初，真的是不小心踏足此地吗？”

　　袁璞予垂眸看着他，语气淡淡，“当然，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那会儿我们与另一个家族的修士交手，我实力不济，受了重伤，还与族人失散，最后灵力不足，无法御剑，便坠落至此。”

　　袁璞予撩起了凌苍明散乱于面容之前的碎发，别到了他的耳后，“当时我有伤在身，原本是想找个地方藏好，没想到正好碰上了你们的祈祷之日。

　　我在林中看到了一团团灵光，透过灵光，看到了一些此前从未见过的活物，我好奇他们的去处，于是我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没想到进入了灵寐岛。”

　　袁璞予捧起了凌苍明的脸，“我至今都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因为担忧而驻足原地，因为我遇见了你。”

　　凌苍明：“……”

　　袁璞予：“尤记得初见之时，你穿着一身金色衣袍，戴着金色的面具，用你那银色的长杖指着我，质问我是何人。”

　　说罢，他的视线在凌苍明的手上一扫，“你的灵器好像不在你手边，我记得你从不让它离手的，是方才战斗太过激烈，不小心弄掉了么？”

　　袁璞予扫了一眼在旁的其他修士，他们立刻四下寻找起来。

　　“袁璞予，你真的不是，为了灵寐珠而来的么？”凌苍明低声喃喃。

　　袁璞予：“你怎么会这样想？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凌苍明揪着他衣襟的手更紧了一些，粘在手上的血也染红了他的前襟，并一点点的朝外晕染开。

　　袁璞予握住了他的手腕，“当然不是，在认识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那是何物，又怎会为它而来？”

　　凌苍明：“是啊，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袁璞予：“果然是有人同你说了些什么话，让你在这种时候，还在猜测我当初心思不纯？”

　　“我也不愿这样想，可是……”凌苍明恍惚了一瞬，不由想起，就在方才，在他挡下了那蓝色尖角，倒在血泊当中之时。

　　那道熟悉的，苍老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识海当中。

　　是那只年老的白精灵。

　　当时他已经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连识海都快感应不到，可是那声音，依然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不是质问，不是咒骂，不是责备，而是让他闭上眼，好好的看看识海。

　　他当然是想拒绝的，可是，他识海里的景象却就此变幻，在他完全无法掌控的情况之下，变成了另一番风景。

　　凌苍明身为灵主，对这样的变化，自然心知肚明——这是精灵们特有的术法，编织识海幻境。

　　几乎所有的精灵都会，但并不是所有的精灵都娴熟使用，而且他们能编织成的幻境大小不一，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眼就能看出那并非真实之处。

　　能编织出趋近真实的幻境的精灵，少之又少，且大多数死在了那一次的主殿屠杀之中。

　　那位“灵使”当真不是白白在此地潜伏，早就摸清了是哪个精灵最厉害，于是，当他的身份被揭穿之后，那修士就盯准了那些精灵抓。

　　而那些被抓走的精灵们，都已经自戕了。

　　现如今，还能造出这种和现实相近的识海幻境的精灵，也就只有两个。

　　凌苍明此前都在提防那老家伙，却没想到对方一直未曾出手，直至他被重创，在无法防备的情况下，才悠然闯入。

　　凌苍明有心无视，可那呈现在识海里的幻境，却无比真实。

　　最关键的是，幻境中最先出现的，不是天地，不是树木，而是一张令凌苍明熟悉的脸。

　　正是袁璞予的那张脸！

　　这如何能让凌苍明不震惊？

　　在凌苍明的认知里，袁璞予是告诉了他这石林之外还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的人。

　　是最先和他讲述了诸多外界趣事，告诉他闲来可以去外界走走逛逛的人。

　　也是在他离开了灵寐岛，离开了石林之后，最先去寻找的人。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愉悦的时光，游山玩水，畅谈人生。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这些精灵应该不会知道的才对！

　　因为他当初并没有把袁璞予的闯入，告诉任何人，并且还在治好了袁璞予身上的伤之后，悄然将他送了出去。

　　可是，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什么？

　　是那老精灵给他看的幻境！是那老家伙不该知道的事！

　　凌苍明想出声质问，但他早已无力发出声音，他还想在识海里传音回应。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做到这些。

　　他只能被迫观看着呈现在眼前的一幕幕幻景。

　　袁璞予的面容，刺激到了凌苍明，让凌苍明不再抗拒观看这场识海幻境，他主动的闭上了双眼，深入自己的识海。

　　幻境之中的袁璞予，并不是和其他家族的人战斗，而是在与一些精灵们战斗，负伤，最后藏入了灵寐岛。

　　那些精灵，都是过去熟悉的面孔。

　　在后来的几年里，那些精灵陆续因为灵力消散，而消弭于世间。

　　还有一些则是死在了那一次的主殿变故之中。

　　幻境之中的袁璞予，也并非是误闯此地，才和精灵们战斗，而是专程来此，一边与那些年长的精灵们战斗，一边质问灵寐珠在何处，妖兽藏在何处。

　　来意清晰，目的明确。

　　至于凌苍明曾经听到的那些话，似乎都借口！

　　不是这样的！事情的真相怎么可以是这样的！

　　他不信！

　　白胡子精灵的声音，也是在这时传来，“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便是我当初看到的情形。”

　　不可能！若是真有此事，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凌苍明依旧没法传音，不过白胡子精灵却已经猜到了他心中的疑问，自顾自的继续，“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早些给你看？”

　　识海里传来一声轻笑，“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凌苍明：？？？

　　白胡子精灵：“人族自诩聪明，除了最初结契的先祖之外，之后的每一代，几乎都在轻视我们，觉得高我们一等，你也不是例外。”

　　“你且用你那聪明的头脑好好想想，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我有必要阻止你，阻止你的族人么？我只管看着，等着，守着，足矣。”

　　凌苍明：“……”

　　凌苍明想咆哮，可那只精灵已经从他的识海里离开，一同从他的识海里消失的，还有那些幻境。

　　等凌苍明再次睁开眼，意识逐渐恢复时，听到的，就是袁璞予的声音。

　　他迫不及待的，期盼从袁璞予的口中获知，他方才所看到的那一切都是假的，那老家伙所说的，都是假的！

第319章 善后

　　识海幻境当中的一切，看起来如此的真实，即便凌苍明不断地告诉自己，那老东西怕是没安好心，故意挑唆。

　　在识海里编织幻境可是那些精灵的看家本领。

　　既然是幻境，那就很有可能是虚构出来到底景象，就是用来欺骗他的。

　　可当袁璞予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在幻境当中看到的画面却纷至沓来，根本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