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深宫诀别
朝堂风波如同凛冽的寒风,瞬间刮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吹进了五皇子晟璘与其母妃,婉嫔所居住的僻静宫苑。
婉嫔虽位份不高,常年称病避世,却并非愚钝之人。
她听闻太后力阻太子,转而扶持自己的璘儿暂代监国,她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刺骨的冰寒与巨大的恐惧。
她太了解玉妃了,那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如今璘儿挡了她儿子的路,她岂会善罢甘休?
夜色深沉,宫灯摇曳。
婉嫔将身边所有心腹都屏退,只留下绝对信任的、自幼跟随晟璘的侍卫统领严锋。
她拉着晟璘的手,坐在内室,灯火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
“璘儿,”婉嫔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日朝堂之事,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晟璘虽然年幼,但在母亲多年的刻意保护和教导下,早已比同龄人更懂事,他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忧虑:“母妃,皇祖母让我……可是,玉妃娘娘和太子哥哥他们……”
“他们绝不会容你!”
婉嫔打断他,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决绝,“玉妃为了她那儿子,什么都做得出来!这皇宫,如今对你而言,已是龙潭虎穴,杀机四伏!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晟璘闻言,小脸瞬间失了血色,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母亲的手:“那……那怎么办?”
婉嫔反手用力握住儿子冰凉的小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为娘已经安排好了。我找了一个与你身形相貌颇有几分相似的小太监,稍作打扮,在远处看足以以假乱真。让他留在宫中,冒充你称病不出。而你——”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立刻离开皇宫,去朔州,去找萧彻!”
“朔州?萧彻?”晟璘愣住了,那个名字对他而言,遥远而模糊,更多的是来自玉妃和太子口中的“逆臣”印象。
“对!朔州!”婉嫔语气急促而坚定,“萧彻能在那般困境下守住朔州,大败朝廷军,其能力与魄力非同一般。更重要的是,他与玉妃、太子已成死敌!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如今只有他那里,或许能给你一线生机!你去求他,想办法让他帮你,或许……或许将来还有机会!”
“那母妃呢?”晟璘猛地抬头,眼中瞬间涌上泪水,“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婉嫔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心如刀割,却强行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傻孩子,娘不能走。娘若走了,这偷梁换柱之计立刻就会被识破,玉妃马上就会派人追杀你。只有娘留在这里,稳住局面,你才有机会逃出去,才能活下来!”
“不!我不走!”晟璘的眼泪滚落下来,死死抱住母亲的腰,声音带着哭腔,“我要和母妃在一起!在哪里都好,我只要和母妃在一起!要走一起走!”
看着儿子如此,婉嫔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何尝不想与儿子一同远离这是非之地?但她不能!她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捧起儿子的脸,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璘儿!听话!你必须走!活下去!只有你活着,娘做这一切才有意义!你若不走,我们母子二人,只会一同死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你难道要看着娘为你陪葬吗?!”
“母妃……”晟璘哭得不能自已,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
婉嫔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犹豫。她猛地看向一旁沉默跪着的侍卫严锋,眼中是托付一切的决绝:“严锋!”
“末将在!”严锋重重叩首。
“本宫将璘儿,托付给你了!”婉嫔的声音带着泣血的郑重,“你听着,就算你死,也要把他安全送到朔州,送到萧彻面前!你听到了没有?!”
严锋抬起头,虎目含泪,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娘娘放心!末将在此立誓,只要有一口气在,必护殿下周全!纵九死,亦不悔!”
“好……好……”婉嫔凄然一笑,最后深深地、贪婪地看了儿子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里。然后,她猛地别过头,对严锋厉声道:“动手!”
严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法。他猛地起身,手刀精准地落在晟璘的后颈。
晟璘闷哼一声,软倒在母亲怀里,失去了意识。
婉嫔接住儿子软倒的小小身躯,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在儿子苍白的小脸上。
她颤抖着嘴唇,在儿子冰凉的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儿子推向严锋。
严锋接过昏迷的晟璘,用早已准备好的厚实披风将他牢牢裹住,背在身后。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泪流满面、却依旧挺直脊梁站在宫灯下的婉嫔,重重抱拳,旋即转身,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殿深处。
空荡的宫室内,只剩下婉嫔一人。她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
寒风从门缝侵入,吹得灯火明灭不定。
她低声喃喃,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却蕴含着一位母亲所有的爱与牺牲:
“璘儿,我的孩子……一定要活下去……只要你好好的,娘……死而无憾……”
深宫寂寂,母子情深,却终须一别。
这一别,或许是永诀。
或许,是另一段传奇的开始。
第97章 李代桃僵
严锋背着昏迷的五皇子,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凭借着对宫廷禁卫换防间隙的精准把握和对偏僻路径的熟悉,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卫与宫人,最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重重宫阙的阴影之外,踏上了前往朔州的亡命之路。
而在那僻静的宫苑内,灯火彻夜未熄。
婉嫔面前,跪着一个身形瘦小、面容与晟璘确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年。
他叫小禄子,原是宫中负责洒扫的粗使小太监,因这几分机缘巧合的相貌,被婉嫔的心腹秘密寻来。
他此刻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几乎要瘫软在地。
婉嫔已擦干了眼泪,恢复了平日那副温婉却疏离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凝着一片化不开的冰寒与决绝。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禄子,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少年心上:
“抬起头,看着本宫。”
小禄子颤抖着抬起头,对上婉嫔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从此刻起,你不再是小禄子。”婉嫔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你是五皇子,晟璘。生病,畏光,需要静养,大部分时间需卧榻不起,非必要不得见人,尤其要避开玉宸宫和东宫的人。记住了吗?”
小禄子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婉嫔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压得更低,却更令人胆寒:“你的家人,本宫已派人‘妥善’安置。你若演好了这出戏,他们自然平安富贵。你若露了半点马脚……”
她顿了顿,语气中的威胁不言而喻,“你应该知道,在这皇宫里,本宫想让几个不起眼的人消失,可比碾死几只蚂蚁还要容易。”
小禄子浑身一颤,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随即转化成一种绝望的认命。
他重重地以头叩地,声音带着哭腔:“奴……奴婢记住了!奴婢就是五皇子!奴婢一定不会露馅!求娘娘……求娘娘开恩,放过奴婢的家人!”
“不是奴婢,是‘本王’或者‘我’。”婉嫔冷冷地纠正,随即语气稍缓,“起来吧,从今天起,本宫会亲自‘教导’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五皇子’。”
接下来的日子,这座僻静的宫苑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戏台。
婉嫔将自己关在宫内,对外宣称五皇子受惊病重,需要绝对静养,谢绝了一切探视。
而宫内,则进行着紧张至极的“训练”。
婉嫔事无巨细地教导着小禄子。从晟璘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到饮食习惯、甚至是一些只有他们母子才知道的小习惯和小动作。
她让他反复练习请安的姿势、应对问话的简短回答,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蹙眉,都要求他模仿得惟妙惟肖。
小禄子为了家人的性命,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与韧性。他日夜不停地练习,揣摩,将自己完全代入到“五皇子”这个角色之中。
几天下来,除了眼神深处那抹无法完全掩饰的惶恐与卑微,他在形貌举止上,竟已与真正的晟璘有了七八分相似,在光线不明或隔着一定距离的情况下,足以以假乱真。
数日后,太后在慈宁宫召见“暂代监国”的五皇子,以示关怀,亦有考察之意。
玉妃那边自然也派了眼线密切关注。
当“晟璘”在婉嫔的陪伴下,穿着略显宽大的皇子常服,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地走进慈宁宫,用那细弱而带着些许气短的声音向太后请安时,端坐于上的太后仔细端详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只当他是真被这场风波吓坏了,身体不适,并未起疑,温言安抚了几句,便让他回去好生歇着。
玉妃安插的眼线远远看着,也只看到一位病弱惶恐的小皇子,与往日印象并无太大出入,回报玉妃时,也只说五皇子确实病恹恹的,不堪大用。
又过了几日,在一次必要的小型朝会上,“晟璘”被迫坐在那象征监国位置的侧座上。
他按照婉嫔的叮嘱,大部分时间都低垂着头,偶尔抬眼,目光怯怯,遇到臣子奏对,只含糊地按照事先背好的套话回应一两个字“可”、“依议”,或者干脆由一旁的婉嫔或太后指派的老臣代为应答。
龙椅空悬,御阶之下,暗流涌动。太子晟玚看向“晟璘”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阴冷与嫉恨,玉妃则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看待将死之物的嘲讽。
然而,他们都没有看出,那个坐在高处、看似柔弱可欺的小皇子,袍袖下的双手正死死攥着,指甲深陷掌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住那副“病弱惶恐”的假象,没有在那些如同实质的恶意目光下崩溃。
没有人认出来。
李代桃僵之计,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之中,竟真的瞒天过海,初步成功了。
婉嫔站在“儿子”身后不远处,垂着眼睑,看似平静,心中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谎言如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随时都可能坠落。
她只能祈祷,真正的璘儿能够安全抵达朔州,能够……活下去。
而这座皇城之内的血腥争斗,因为这颗被悄然替换的棋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第98章 血染宫闱与绝望新生
皇宫之内,时间的流逝并未冲淡权力的腥风血雨,反而因皇帝病榻缠绵、龙椅空悬而愈发酷烈。
假扮的五皇子“晟璘”在婉嫔的精心教导与太后刻意的扶持下,虽无惊艳才绝,却也展现出几分不同于太子晟玚的沉静与偶尔在太后引导下、合乎礼法的仁厚言论。
他待人温和,对太后恭敬,甚至在太后问及一些简单的民生问题时,能说出“当以休养生息为先”这般符合圣贤之道的话语。
这一切,看在忧心国事、对太子早已失望透顶的太后眼中,已是难得的品质。
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个孩子或许天赋不算顶尖,但至少心地不坏,懂得敬畏,若能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守成之君。
她开始更频繁地召见“晟璘”,甚至在公开场合流露出明显的维护与期许。
太后的态度,如同一根根毒刺,狠狠扎进玉妃和太子晟玚的心中。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原本毫不起眼、理应成为傀儡的小皇子,竟真的在太后支持下,一点点积累着声望,威胁着他们觊觎已久的宝座!
玉妃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她不能再等,也不敢再等!太后年事已高,若能趁其不备,迅速铲除障碍,造成既定事实,即便是太后,到时也无力回天!
一场精心策划的毒计,在暗夜中悄然展开。
这一夜,月黑风高。
玉妃买通了婉嫔宫中一个负责膳食的宫女,将一种无色无味、能引发心痹之症的剧毒,掺入了婉嫔和“五皇子”的宵夜羹汤之中。
变故发生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