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他的地盘,就算没有露面便被识破真身,他也毫不慌张——知道是他又如何?省内市内都不能拿他怎样,何况是一个外省的商人。
再说了,钱运进山里,谁有证据说是他拿了钱?
他两袖清风,名下在本地连套房子都没有,更别提别的财产。
毕康是真的非常从容、有恃无恐。
他问完,实在好奇,又道:“你怎么能确定是我?”
姜落还坐着,还胳膊搭着桌子、手里盘着手机:“一个镇,谁能大过书记?”
“我当然不能确认是你。”
“我不过试试看。”
“是不是你都无所谓,总归领导班子就那几个人,不是你,也是另外几个。”
毕康两手背在身后:“打电话,让车往这边山里开。”
“可以。”
姜落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当即便不盘手机了,翻通讯录,打电话,当着毕康的面。
打完,姜落放下手机:“安排好了,等吧,你也可以让你的人提前去接应。”
“不过先说好,美金没那么多,我准备的主要是人民币,至于到底有多少,具体我也没问,太急了,反正能拉来的钱我都拉来了。”
毕康“嗯”了声,却说:“你带了海城的警察过来。”
这不是在问,他很肯定。
“不行吗?”
姜落不紧不慢,“这么大的事,这么远的地方,你难道让我一个人冒险?”
又说:“警察又怎么样,外省的警察,执法也执不到你头上,你也不怕。”
“何况你沿途那么多关卡,他们根本进不来。”
毕康抬手看表,没说什么,见门口的墙边扔着两个鼓囊囊的大包,过去,拉开拉链看了眼,见里面果然是钱,马上把拉链拉上,提起来,转身往外。
姜落突然冷了点声音:“毕书记,钱我让人送来了,在路上,人那里,你是不是怎么样都该让我见一面?”
毕康没搭理,径直走了,跨出了门。
姜落起身,快步去追,木门咚一声合上了。
姜落后槽牙紧咬,脸这才冷了——他就知道根本不会一样换一样。
垃圾!
姜落切齿暗骂。
—
货车和跟着货车的一辆商务车,从贵阳的方向过来,开了五个小时后,眼看着周围全是山和树林,天也黑了,突然的,对面有两辆车迎面开来,不但速度快,还冲着货车不停交替闪远光。
司机抬手挡光,紧忙刹停。
停下,迎面的两辆车也停下,马上就迅速下来几个男人,拉开货车主驾副驾的门,把车上的两人全部呼喝下来,再上车,直接接管了整部货车,又把司机和原本跟着货车的商务车驱赶走。
等他们通通离开,几个男人来到货车后,打开货车车厢的锁,开门,手电筒的光照入,便见车厢内摞着高高厚厚的一大捆又一大捆的纸币……
—
清早,小屋子,埋头闭眼趴在桌边的姜落,被骤然的踹门声惊醒。
姜落睁开眼睛,转头,看见毕康冷着脸走了进来。
毕康:“和说好的不一样。”
“只有两千五百多万,也不是美金。”
姜落缓缓直起身,没什么神情:“银行不是我家的。”
“我只能托关系托人去银行的钱库准备钱。”
“时间太紧,暂时只有这么多。”
又说:“你放心,你放我们回海城。”
“我会办一个境外账户,把钱全部打到那个境外账户里。”
“你当我蠢吗?”
毕康神情和眼里的冷,令他看起来就不像一个正常人,在姜落眼中,他完全就是个贪婪的恶鬼。
“说得好听,什么境外不境外,什么神不知鬼不觉,被查到,那些东西全是证据。”
“我要现金!运进山里!”
毕康:“六千万美金的钱,一分不可以少!”
姜落回视他,也强势:“你第一天扣人,当天我就带了钱过来。我说了,时间太紧。”
“我也说了,你要钱,没问题,但你不能把我们都扣在这里……”
毕康根本不听,直接打断:“打电话,去安排。”
“如果你敢拖拖拉拉,或者再把更多的什么人招过来,我就一天剁他一根手指头亲自喂你嘴里吃掉。”
姜落落了神色——什么叫不按常理出牌,这就是了。什么叫胆子大过天,这也就是了。
姜落冷冷地看着毕康:“我怎么知道我让人运钱过来,我和霍宗濯还能不能平平安安走出去?”
“如果根本不能,如果你根本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我还把钱送过来,你也当我蠢吗?”
毕康漠然:“你没得选。打!打电话!”
又说:“你不打,我就打电话,让人现在就剁他的手指头。”
姜落冷嗤了声:“你打吧,现在就剁,也剁我的,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死了一了百了,你也别想拿到更多的钱。”
“你!”
毕康上前,个子没多高的男人一把扯住姜落的领子,拽向自己,切齿道:“你不是说你很识趣吗?这就是你的识趣?”
姜落没带怕的,他知道服软没用,如果服软和花钱就能把霍宗濯平安送出去,让他给面前着狗娘养的磕头他都可以。
但姜落知道,这人路数不正,说软话反而会被他拿捏。
姜落硬邦邦回:“我识趣的前提是,你有该有的契约精神,我掏钱,你交人。”
“现在我钱给了,你却不肯放人,还说要剁什么手指头。”
“毕书记,你这个路数,以前敛财的时候,手里没少有人命吧?”
有异样的声音响起,是毕康从腰后摸出了什么,一下抵住了姜落的脑袋。
然后,毕康冷冷道:“打电话,运钱,你没得选。”
姜落的呼吸静了一瞬——活了两世,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枪对准脑袋。
那种清晰的被冰冷的物体抵住的感觉,姜落想:艹你大爷的。
姜落没动:“没有美金,外汇管得很严。”
“人民币,你到底要多少。”
毕康没有立刻答,静了几秒,冷冷:“我要两个亿。”
“可以。”
姜落果断应下。
毕康却道:“不,三个亿。”
“……”
这狗娘养的。
姜落:“你到底要多少?”
毕康离得极近的目光里隐隐闪烁着癫狂和贪婪:“你有多少?”
姜落心里骂了句疯子,回:“我打电话回海城,现在最多只能再调一两千万现金。”
“我说了,银行不是我家的。”
“不是我卡里有多少钱,我就能给你多少钱,我变不出来。”
“你放心,”
姜落冷静承诺,“只要有命出去,我就给你运钱。”
“三个亿现金,没有任何问题。”
“再多就不可能了,没有了,我只是做生意赚得多,不是有印钞机随便印钞票。”
毕康不知起了什么兴致,竟拿枪用力在姜落脑袋上点了点,说:“不是说你们是肥鱼吗。”
“三个亿,也能叫肥鱼?”
“我以为能有多肥。”
姜落心道你他妈一个敛了不知道多少钱的贪官,再肥能有你肥?
嘴上:“钱是可以持续赚的。”
“放我们回去,我可以一直给你钱。”
“这些话省省吧。”
毕康又拿枪点姜落的脑袋,“打电话,运钱。”
姜落在枪口下突然笑了:“钱,说来说去都是钱。”
“我到底有命出去吗?”
“你不会压根儿没想放过我们吧?”
跟着道:“毕书记,这电话还是你打吧,打回家,问一问,问问你老婆孩子父母,现在到底在哪儿。”
毕康一怔,眼底闪过错愕:“你说什么?”
姜落抬手,指尖触碰冰冷的枪身,把枪压了下去,脸上又笑,笑得散漫,“你怎么会以为只有我,只有和我一起的那几个海城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