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旁的李沐风抖落掌中布兜,两颗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
北景帝一看,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一颗是国师徐鹤琴,另外一颗则是元帅刘敬正。
“啊——”
小僮惨叫一声,脖颈血溅了北景帝一脸。
北景帝彻底崩溃,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幼子尸首,尖叫不已。
沈元聿彻底失魂坐在地上。
而沈长冀冷眼旁观这一幕,掌中剑无情落下,哀嚎声彻底断绝。
永庆二十三年冬,禹王意图谋逆逼宫,太子沈长冀率神策营平北军两军,破朱雀门,血洗太极宫,禹王伏诛,为肃清国法,太子斩杀妖邪国师,弑父北景帝,史称“庚寅宫变”。
次年正月,太子沈长冀祭告太庙,以“承天受命,戡乱靖国”为由即位,废北景帝为戾王,改元定鼎,尊生母孝贞皇后为圣烈太后。
史册定“北武帝”。
旧史载:"是夜九星贯日,新帝踏血登阶,三百年北朝自此改换乾坤。"
第65章
南云城今日有一件大事!
——备受诸南业国百姓爱戴的冼相爷今天要娶妻成亲了!
至于这相爷夫人, 则是南业国曾经因护君而满门忠烈的南家遗孤。
冼相爷夫妻二人不想大操大办,婚宴一切从简。
无数百姓为祝福冼相爷与南家公子的这段美满婚姻,纷纷从各地赶来,并送来各地开得正盛绚烂鲜花, 这是南业祝福新人的传统。
可百姓带来的花把慈恩堂里外摆满不够, 把慈恩堂外的街道摆满还不够,整个南云城再偏僻的一个角落都摆满了盛开的鲜花。
许多外来者都以为自己误入了一片花的海洋!
青令与冼君同两个人都为百姓们的一番好心感动得不得了。
除此之外, 青族竟也送来了新婚礼物, 青令看到时, 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眼。
包括在成婚那日,冼君同在看到被小姑娘牵到自己手中,一身缀满各式雀鸟绚烂羽毛的千羽嫁衣的中庸时,都不禁失了神。
看到爱人的表情,青令本就忐忑的心攥紧, 低下头, “是不是我穿着不好看……”
嫁衣下摆略有些臃肿, 极易绊倒, 青令心怕得不行,男人的掌却坚定握住了他,低声宠溺笑道:“不是, 为夫是感叹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救了天下,这辈子才能娶得夫人这般人美心善的妻。”
青令羞红了脸。
一拜天地后, 便是二拜高堂,因为二人父母都已去世,他们便选了南云城的千年古树为高堂。
在无数前来送福的百姓的殷切祝福注视中, 二人再夫妻对拜。
被送入洞房后,冼君同先请房间中其他人离开, 才望着眼前为自己一身华服的中庸,握着掌心细软温热的腰身,一时间心猿意马:“青青,我终于娶到你了。”
说着,就想吻下来。
青令却拦住他,修长脖颈泛起淡粉,“让我先擦下脸可好?”
冼君同只当他爱干净,自然没有意见,点点头,还想给他洗帕子,青令却抢过他手里的帕子,把他推到床边,“你把眼睛闭起来,待会儿我不说睁眼,你就不准睁开眼。”
冼君同没多想,只当对方才嫁于他,还不太习惯亲密的接触,宠溺地笑着,闭上了眼,“好,你不让,我就绝不睁眼。”
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的冼君同只听得到耳畔一阵水声,半晌,他听到脚步声止于眼前,中庸有些羞涩紧张的声音响起:“可、可以睁眼了。”
“青令,起身你不必羞涩紧张,毕竟我们以后……”
冼君同正一边睁眼,一边说着,却在看到眼前人的瞬间,竟忘了如何言语。
同样是之前那一身缀羽青色嫁衣,可中庸原本普通平凡的面容却美得不似凡人,眉眼轻灵,宛如青神褪羽化人。
见冼君同不言语,青令紧张起来,有些后悔缩起头,“我、我是生得很丑吗……”
“不。”
冼君同伸手把中庸拉到怀中,满怀爱意地打量着怀里的人,“我是怪我心中一直疑惑你与幼时不像,还以为是你长大后变化有些大,却一直未曾发现那并非你的真容,实在罪该万死……”
青令捂住他的嘴:“是我自己用药膏遮掩了样貌,怎么能怪你。”
“青青。”
冼君同很认真同时语气又很温柔地问:“为什么之前要把自己的真实容貌遮藏起来呢,青青明明生得这般好看,内心还如此善良,值得所有人喜欢。”
青令低下头,“我嬷嬷和其他人说,我母亲就是因为太美了才会给我父母二人带来这般灾祸,与我母亲相像的我,也是天生会给别人惹来麻烦的,所以……”
冼君同一听,心痛极了,“青青,你不要这么想,你父母会经历那些,不是你母亲的原因,分明是被这皮囊引诱出邪心的人,他们无法约束自身,才殃及你无辜的父母。”
这还是青令第一次听人从这种角度来说他父母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嬷嬷和冷宫里的人,一直向他灌输的,都是他母亲太过貌美,这才引得上位者觊觎,连带牵连了他的父亲,使得他也无比憎恨自己的这副样貌,从来没想过主动让别人看到。
青令眼泪涌了出来,“小南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见青令眼泪不要钱一样往外流,冼君同一点点的擦掉,“青青,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本身就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值得世上任何一个人的好。”
“还有,”男人笑着说:“你我既已结为夫妻,难道青青不该改口了吗?”
青令一呆,手指不自觉攥紧,“我能不能晚一点再改口…现在还继续喊你小南哥哥……”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听青令喊自己夫君,可冼君同也不愿意逼对方,“都可以,只要青青高兴,什么时候喊我都可以的。”
青令心中放松下来,“小南哥哥,真好,当初在冷宫,幸好是你救我,我现在还记得你第一次教我的诗句‘无由持一碗,寄给爱茶人’。”
冼君同皱了皱眉:“我曾经有教过你这句诗吗?”
青令虽然疑惑对方竟对此没有印象,却也只当对方忘了,没有多想,主动抬手为冼君同解衣袖,羞赧着小声说:“不说这些了,小南哥哥,我们接下来快些歇息吧……”
听着青令这句话,冼君同的身体热了起来,后颈腺体忍不住释放出天君竹的信香,搜捕对方身上的淡淡兰花体香,“好。”
说着,就抬起头,无比珍视地吻上了中庸的唇,一开始中庸的反应还比较正常,只是感觉有些紧张。
可当天乾正要撬开中庸的唇关,试图去获取更多中庸唇中滋味,一股有些熟悉而又恐惧的感觉蹿了出来,中庸立马抓紧天乾的衣袖,似是有些害怕,身体腰背都绷得紧紧的,带了点儿哭腔地低喘了声:“小南哥哥,我、我怕……”
冼君同赶紧停了下来,一边抚着中庸的背,一边低声道:“抱歉,看来是我吓着你了,我们改日再继续吧……”
虽然他的身心已经无比渴望自己的小妻子,可理智还是强行制止了他。
然而,正喘着气的中庸突然抬起头:“小南哥哥,你很想要我吗?”
怎么会不想要。
天乾心中即答,他简直想要眼前的中庸想要到快发疯了。
可他还是说:“不急,我们改日再……唔!”
中庸毫无预警地抬头含住他的唇,让天乾猛地呼吸一乱,等到回过神来,中庸竟已经被自己压在身下,身上只穿着件薄衫,白皙清瘦的锁骨从领口露出来,宛如一件玉器般精致。
更别说中庸那张美得让人目眩神迷的脸。
以及那句羞答答的:“小南哥哥,今夜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唔!…呜!”
随着衣衫滑下床,白腻的腰臀在男人粗喘声中被男人掌心无比珍视而充满占有欲的微微抬起,层层摇曳晃动的床帷落下,两道身形交叠,恍若一体,叫人脸红心跳的哭吟惊喘声满得从里面溢出来。
“夫君…慢…哈…只是夫君一个人的……”
梦中那令他思之如狂的哭吟哀求声令天乾再度浑身火烧着醒来。
突然,在昏黑殿中,他好似却见一道好似梦中的纤瘦的躯体枕于身侧,胸口起伏与呼吸一般浅淡,好似过去无数个醒来的深夜中可以看见的身影,天乾又惊又喜之中,下意识便想搂入怀中,龙鳞琥珀的信香强先朝对方涌了出去,却在触到对方手臂,一声羞怯娇腻的“陛下”就猛地冲入耳中,叫他瞬间清醒。
“滚——!”
一听到殿中声音,惜月便手捧灯火从殿外快步走入,一眼便看到了龙床下蜷缩一团磕头哀求不止的纤弱中庸,以及龙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用力摁着眉心,试图平息着心头怒火,以及自身愈加暴虐的信香的天乾。
惜月使眼色让人把那中庸拖下的间隙,点上了熏香,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从炉中飘出来,不多时,殿中的龙鳞琥珀信香明显减弱了下去。
“谁派来的?”
“是太后娘娘,说是特意为陛下寻来的中庸,与九殿下有……”
“出去!”
惜月低下头,刚要退出去,却又穿着兵甲的将士飞奔而来,她赶紧避开。
“陛下,南河国的最新战况……”
闭上太极宫殿门前,惜月望见高大男人披衣而起,来到书桌后,接过战报密笺,眉目冷酷睥睨,好似又重新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自九殿下在那场大火中没了后,陛下的信香再也无法压制,即便日服三剂抑阳散,还是效果甚微,与之而来的,还有无药可医且愈发严重的头痛之症状。
一开始太后还不死心,仍旧四处寻来各式貌美坤泽,偏偏还不等送入太极宫,便都被陛下一道“宫中再不入坤泽”的圣旨硬生生拦在宫门外。
惜月原本也以为太后自此认清了局势,哪知昨天这位无论是容貌身段还是声音语调,与已逝的九殿下有着惊人相似的中庸被送了过来,她才知太后不单还没认清现实,甚至已经丧心病狂到了主动给陛下寻找九殿下替身的程度。
惜月承认昨天见到那个中庸时,她此前一直未曾质疑过陛下对九殿下真心的心摇晃了下,甚至开始忧惧如若陛下真愿意用这个替身来解心头对于九殿下的思欲,届时自己是否便要这般认命。
可陛下方才的反应彻底扫清了她心头的最后一丝疑虑。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对于太极宫中的那个失去中庸挚爱而精神状态日渐崩坏,只能把全部精力都投身征战南方,才能勉强维持正常的天乾更深的担忧。
惜月不禁开始幻想,倘若九殿下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就好了……
可旋即,她便意识到自己着实异想天开了。
当初被她亲手从那具烧焦的尸骨上摘下的脚镯,除却懂解开方法的她与陛下,或者暴力毁坏,便只有天下最厉害的工匠能完好无损地打开了。
——可这后面也成为几乎逼疯沈长冀的,九殿下已死的无二铁证。
九殿下啊,惜月抬头看向夜空想,已经去天上快三年的您,此刻也应该在天上苦苦思念着我们陛下吧……
第66章
“粥, 我要粥!”“给我一碗粥吧!”“求求前面的人,留碗粥吧!我女儿今天还没吃上一口呢!”
眼看后面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高高举着脏破瓷碗的哥哥咬牙推了一把脚边的弟弟:“小虎,你先出去找小妹, 我再往里挤一点, 好不容易赶到南云城,再不挤到里面, 今天你和小妹就都没有粥喝了!”
说完, 还是少年身形的哥哥就一头拼了命往里挤了前面的大人里进去。
哥哥奋力挤进人潮不见, 留下只有周围大人大腿高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