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一股铺天盖地的羞恼涌了上来,悯希扭头看向谢恺封,一字一顿道:“谢、恺、封。”
他语气暗含警告。
谢恺封见人是真火大了,又无辜地道歉,再继续帮他擦起来。
悯希不想再让他擦,狠狠拿过浴巾自己擦干净。
谢恺封盯着他垂着眼睫快把嘴唇咬破的样子,心脏又开始变态地感到兴奋。
“别对自己这么用力……”
悯希又把浴巾猛砸到他脸上,继而转身走进帘子里,不出半分钟,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拿起手机打算出去找沈青琢。
身后一双有力的臂膀直接将他拉了回去,谢恺封在后面轻咬他的耳廓,字字掺着隐秘的情绪:“去哪啊宝宝,再陪陪我吧。”
悯希蹙眉,低头去扒那只手,对待谢恺封他一向不客气,指甲边缘都嵌进了谢恺封的皮肤里。
“你找别人陪你,我没空。”
他没有时间了,服务生的事沈青琢迟早会知道,他有一堆大事小事需要去处理,怎么和沈青琢圆自己的去处也是一难题。
哪有功夫陪谢恺封在这里耗?
谢恺封还是紧紧扣着他,一只手让他抠,一只手撑在门板上,高大的身躯像头狼似的半躬着,轻声说:“你没空要去做什么呢,你总是对别人那么好,对我就这副态度,翻脸比翻书还快……宝宝,我头好晕,可能酒劲上来了,你不管我,万一保洁的进来看到我醉倒在地上,你要怎么和沈青琢解释?”
又装,悯希语气残忍:“那我就和他说是你死赖着不走,一点脸也不要,让他把你赶出去。”
悯希自认自己用词已经很挖苦,谢恺封再怎么样也是高高在上的天龙人,薄情的太子党,谁被这么说能高兴?
所以当谢恺封握住他肩膀把他转过来,又对他伸来手的那一刻,悯希以为谢恺封要狠狠打他一下,嗖一下闭紧了眼睛,从脚跟到后背全部绷直。
谁想谢恺封只是把他脸蛋抬了起来,往他脖子上戴了一条黑绳项链。
套上了链子,谢恺封绕到他后面给他系,“这是我爸爸在庙里求来的,让我送给未来的爱人,我回去一直在找,才找到。”
谢恺封从识字开始就跟着他妈,对他爸爸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随着每一年增长,记忆都消散一点,到最近这几年,他只记得男人曾经对着年幼的他说项链来历的场景。
悯希有些愣地捉起那条黑绳,他垂下目光,看到绳子最下面坠的水晶里,有一颗很小的红色平安符。
悯希还没说什么,又听谢恺封没正形道:“真配,宝宝的脖子戴条麻绳都好看。”
可说这话时,他那犀利、强悍的眉眼又有点发柔,盯着自己的脖子,显露出自己都不知道的纯情。
悯希沉默。
他突然猜出谢恺封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在拖延时间,他不想让自己见沈青琢。
悯希在谢恺封闪烁的目光中,放下手中的绳子,没有摘掉,一只手搭上他的胸膛,抬起眼问:“谢恺封,你喜欢我吗?”
那只手如若无骨,流连在皮肤上若即若离。
谢恺封眸一黑,握起胸膛上的手放到唇边:“我爱你。”
悯希启唇:“多爱?”
谢恺封鬼使神差想往他淡粉的唇瓣上亲,被悯希抬起手挡住了,于是他只能很克制地停下来回答:“你现在想让我死,我都不会反抗。”
悯希踮脚,在他喉结上落下一吻:“我不让你死,只让你不被任何人发现地离开这里,能做到吗?”
湿濡。
艳丽的五官。
谢恺封脑子里所有杂物刹那间被排空,只剩下悯希那双水意纵横的眼睛。
真的很神奇,谢恺封从没想过自己生命里会出现悯希这样的人……他能让一个人死过去,又活过来,全凭他怎么想。
……
谢恺封说好。
悯希点头,和他商量起路线:“沈青琢现在应该回房了,一会我打开门,你从左边走,那里是度假山庄的出口,我从右边走,去那里的休闲中心,到时候再给沈青琢打电话,说我一直在那里……”
后半句话悯希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谢恺封有没有听到都无所谓。
他只用在打开门后头也不回地走就行了。
悯希说完就拉着谢恺封从衣帽间走出去,大步走向大门。
临开门之前,悯希最后一次向谢恺封确认:“你确定会走,不会骗我对吧?”
谢恺封在后方情不自禁地又咬他耳廓,含糊说:“我确定,宝宝,我听你的话,但我回去以后,那你不能不接我电话。”
悯希敷衍地回了一句,表情都没怎么波动,极不走心。
幸好处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谁都发现不了。
悯希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路径,又检查了遍手机在身上,一把拉开了门。
门一开,走廊处大片刺眼的白光扑进来,悯希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等稍稍适应了些灯光,他才把手挪开。
悯希睫毛颤了一下,又抬起来,刚一睁眼,就头脑发白地瞬间怔住。
对面墙壁上靠着的男人抬起脸来,分明在室内,他却有种浑身湿透的狼狈,平直的睫毛汇聚成一小片阴影,落在眼中,宛如水光,看向悯希的目光流露出复杂又低落的情绪。
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两人彼此对望。
沈青琢先看向悯希,再看向他身后的谢恺封……最后,看向悯希牵着他的手。
悯希嘴唇抿了抿,呼吸发了下颤。
怎么回事。
这不对吧……
沈青琢怎么还在?
他是重新回来了,还是在收到短信后,就一直没有走?
第34章 催眠(34)
悯希从没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时刻, 他都想在今晚建立一块“人生社死”的里程碑。
他现在的姿势相当怪异,要出不出地站在门口,后背挂着一个甩不掉的巨大挂件, 与沈青琢对视。
谢恺封从后方拥着他,薄唇衔着那块粉雕玉琢的耳垂, 怎么也不松开, 好似能从里面吮吸到甘冽的汁水。
谢恺封是个厚脸皮,还是个天生不知道不好意思的贱蹄子。
悯希用手肘怼他, 用脚后跟踩他,用尽所有手段, 都无法让他停止口头的动作。
甚至那些红痕、脚印还被他视作了奖励的勋章,越多越好,越多他越兴奋,顶着“疾风骤雨”的殴打也要搂紧悯希。
一米九的大男人,可恶的发育期还没结束,悯希在这个姿势下才发现谢恺封的个子比之前还高了一点,肩背也更加宽阔。
能扣住他一百个来回。
皮糙肉厚的也根本不怕打,在悯希看不到的地方,谢恺封还轻抬起眼皮, 用那双锋利的眼睛对沈青琢做出隐秘的挑衅。
嚣张的第三者。
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沈青琢看着悯希有点烦躁到要发狂, 却又习以为常的神情,僵在墙壁前没有动。
做个自我愚弄的白痴。
学会在撞破现场的时候不失控, 学会在嫉妒的时候克制住不做多余的事, 忍住不上前把他抢回来。
他一开始就是这么和悯希承诺的,应该、也必须这么做。
放在身侧的双手动了动,握紧,又无力地松开。
沈青琢再次抬眼就见悯希重重捶到谢恺封的肚子上, 把人捶到手臂微微一松,立刻猫腰钻了出来。
他头发还是乱的,耳朵尖尖湿润发红,可他擦都忘记擦,就朝自己靠近,一心想解释什么。
沈青琢看出他脚步有点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委屈的、脆弱的,眼中如若有一颗水球被打破,满溢出大片水色,一边眼巴巴地走过来一边一眨一眨地望着自己,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令人伤心的事。
可做让人伤心的事的人分明不是他……
其实不是悯希故意想做出这样可怜的表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样。
他的生理反应就是这么敏感,一旦碰到应付不过来的场面,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圈就率先替他湿了,不仅如此,脸皮也会红,身体还会热。
悯希讷讷地开口:“沈青琢,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谢恺封这个混球,只顾着索取想要的,丝毫不管会不会把他推到难堪的境地。
在屋里也就算了,出了门还要嘴贱,现在要他怎么和沈青琢说啊?看都看到了。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是痛感过去再次走过来的谢恺封。
悯希马上转过头,压低声音喝道:“谢恺封,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又犯浑是不是?”
为了恐吓到谢恺封,他眉头蹙紧下压,一双眼睛也由此变细长,里头的警告不言而喻,好像在说但凡谢恺封再走近一步,他将会采取很严重的手段。
但再严重能严重到哪里去?
谢恺封动动眼皮子都能想到,无非就是不回自己消息,不理自己,难听的话他骂不出口,真正能伤到人的手段他又做不出来,特好脾气的糯米团。
不过在这关头,谢恺封不打算再惹悯希生气,而单单一条不理他就足够将他凌迟千百遍了。
他投降一般举起双手,妥协地边后退,边笑眯眯道:“好,宝宝,我走,我走就是了。”
他模样洒脱到不像被赶走的,临走前,他还玩味地用目光引导着沈青琢,往悯希纤长的脖子上看。
如战胜的雄性,谢恺封顶着千万个巴掌印低笑出声,在快要拐弯之前,一只手比出电话手势,放在耳边晃动,“宝宝,不要我们说好的。”
沈青琢大脑一点点变空白。
那爽快的手势,还有不久之前的一声宝宝,让灯光明亮的走廊,转眼变成了一个只围剿他的刑场。
悯希也看到了,那手势的暗含意味太强,能让人浮想联翩,最重要的是说明了他们之后还会有联系,甚至可能还会在电话里卿卿我我。
虽然悯希没想那么做,之后也会找理由故意挂断谢恺封的电话,但他阻止不了别人多想啊。
悯希匆匆看了沈青琢一眼,低骂道:“谁和你说好了,赶紧走,癞皮狗吗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