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西诺幽深的瞳孔,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微微地一缩。
他似乎不太明白悯希在说什么。
“哈。”
“喜欢?看来我们伟大的救世主,还有自恋这一特质……的确,十年前我的确有过些好笑的错觉,但你真的会以为,这么久过去,这个错觉还会延续至今?”
他像是想讥诮地笑一下,视线一挪,便看见了身下的悯希,正冷静看着他。
斐西诺眉梢一压,微眯起眼,滑动目光。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悯希的衣服里鼓鼓囊囊地挤进了几十根“手”,他们快活地在布料下面“包饺子”,将软软的身体当成肉馅,全部毫无缝隙地缠裹住,几乎要将那件衣服都挤裂了。
像在争夺地皮,他们争先恐后地依附在悯希的皮肤上面,有一种黏糊糊的稠感,在外人眼里,他们挤得很激烈,幅度大到,如果把脆弱的脏器挤移位,都毫不稀奇。
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在白肤上的浆果,正以“啧啧”的水声,消失在那些手的口器里。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吃我那里。”斐西诺听见悯希这样说。
斐西诺几乎猛一下站了起来。
失去人压制的悯希,也随之撑起胳膊站直身,随着他这个动作,所有蠕动在他衣服里的共生体,都哗地抽身而去。
他看起来很平静,低头整理自己有些乱糟糟的衣摆。
斐西诺盯着他,呼吸终于有了起伏,他像是想解释,但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
共生体是斐西诺的第二精神体,他寄存着斐西诺所有真实的情绪,他的所做作为,都投映着斐西诺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无法驳回悯希对他的控诉。
斐西诺面色怪异,一边眉高高挑起,盯着悯希不说话,也不动弹。
直到悯希弄好衣服,抬起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漂亮眼睛,微微张开唇,这片寂静才终于被打破。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只对你这么狠心。”
斐西诺眼眸倏然抬起。
他近乎用力地盯着悯希,那些过长的、散乱的额发扎得他眼睛猩红。
然而悯希却陡然安静了。
斐西诺下颌绷紧,忍了忍,低哑道:“……怎么不继续往下说。”
悯希抿唇。
“因为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你喜欢我,就该说你有多喜欢我,你想我,就该说你有多想我,而不是一边喜欢我,一边做着让我讨厌的事,说着让我不喜欢听的话。”
“你可以直接说的。”
“说你多喜欢我。”
斐西诺听见自己后牙轻碰摩擦的声音,他眼中裂开更多的红纹,沉默不语地盯着悯希。
“你明明已经有很久没见过我了……”
“为什么要对我态度这么坏呢?”
悯希垂眼,语气很轻,音量也很低,嘴唇只张开一点的缝隙,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白色。
悯希沉默了会,轻轻抬起眼睑,在准备将目光挪到斐西诺脸上的时候——
高大到有些异于常人的身躯陡然俯下来,双臂穿过他的腰肢,紧紧抱上了他。
悯希被这冲力,撞得微微后退一步,诧异抬起脑袋,却除满眼的金发外,什么也看不见。
斐西诺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很锋利,戳得他的肉很疼,悯希眨了眨眼,没有动,斐西诺却和他一样没有动,也一言不发。
只是垂在后腰上的手,紧得发白。
宽大的肩膀罩住悯希的一半视线,以至于那颗悬而未滴的水珠,不为人知地砸在后面的草坪上。
成了一个秘密。
悯希不知道让斐西诺抱了有多久,久到腰肢都酸了,一道娇滴滴的“哞”声从悯希的脚后跟边上,传上来。
斐西诺还像个雕塑似的长在悯希的身上,悯希眼睛却一亮,半拖着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起个温软的小东西来:“你要和我一起养这个小奶牛吗?”
斐西诺抬了下胀痛的眼,看见悯希手中,突然出现的,一只黑白相间的憨态奶牛。
他眼睛还是红到恐怖,下颌无意识依赖性地蹭了下悯希脖颈上的软肤,仍没说话。
悯希却已自顾自高兴起来,都没想起从他怀里钻出去,就道:“这是昨天晚上我出来散步,在后面的花坪里看见的。”
莎里斯蒂皇宫毗邻的是大大小小的牧场,一个很大的草原,偶尔晚上会听到牛羊哞叫的声音。
“我去问过后面的牧民了,这只小奶牛刚生下不久,贪玩,已经走丢过三四回了,我想把他送回去,但牧民非说要送给我。所以,他现在是我的了,我想和你一起养他,好吗?”
雀跃的询问。
还有,“一起”。
斐西诺轻眯起眼,悯希看来时,他偏过头去,让酸热鼻梁冷却了会。
“……好。”
他嗓音太哑,悯希没有听清,又问一遍:“什么?”
斐西诺沉默半秒,在悯希拽住他衣摆摇了两下后,他扭过头来,淡淡道:“我说——我不想。”
“你养的奶牛肯定和你一样娇气,这不吃,那不吃,喂再多块头也就那么点,水不爱喝,只爱喝牛奶,还只要三十七摄氏度的,力气小,还不愿意锻炼,走两步就喊累,我养他不如去养一窝猪,每天往棚里撒一桶饲料,大了还长得比你胖。”
悯希:“……”
……
最后这头小奶牛的归属权还是给了悯希,但斐西诺没有正面回应到底要不要一起养,只在傍晚遣人来,给他在庭院里打了一圈小栅栏。
悯希心情很好,一直在晚上拿起衣服进到盥洗室,一个声音响起之前——
【准备一下,近期我会送你到下一个世界。】
脚步猛顿在盥洗室门口,悯希一点一点地眨了下眼,然后不可思议道。
【?我以为你死了。】
系统:【出现点意外,你本来该在成功阻止公爵的计划后被传送走的,但主系统线路障碍,我被强制下线了,冰蓝湖里正好出现时空乱流,我修复好程序,才能登上这个世界。】
悯希将衣服放在储物架上,深吸一口气:【近期是什么时候?】
【应该不会久,会在事变之前,不过这之后都和你无关了。】
悯希注意到事变两个字,然而系统显然没有深入解释的打算,程序也还存在问题,系统久留不了,“滋滋”一声,悯希再叫他已经没有回应了。
没得到解答,悯希只能强迫自己暂时抛在脑后,别去想。
第二天一早,他给准备去议事厅的斐西诺打了几十个骚扰讯息,最后得到斐西诺的允许,可以出宫溜溜。
虽然斐西诺让骑士知而不报,但悯希还是在一个漏嘴的小侍官中,听到了这几天乌庚行和慕仑一直有来找他。他打听到,两人如今都在拉维尔军校。
拉维尔。
S班,训练楼。
穿好训练服的慕仑,将一个用透明罐密封的游乐场放进柜子里。
游乐场是由一种从矿星挖取的发光机械小零件拼成的,有点像古地球的拼图、积木,都需要大量的精力和反复的试错。
慕仑耗时七天,正好在上一节文化课拼好,来训练楼的时候顺便带上了。
一节课结束,他随手往后拨开湿发,拉开柜子,正准备拿出里面的常服。目光本能往上一瞥。
教训楼内响起剧烈的“砰”声。
慕仑目光一冽,精神力渗进整个三米多高的柜子,将所有正在被打开的柜门,轰然关上!
这一声音引起全部不管在擦汗、换衣服的人,都一个激灵,惊恐地停下动作看过来。
只见柜子前的慕仑一点一点转过身,微笑道:“我的东西丢了。谁拿的,主动交出来好不好?”
有人怯怯:“慕仑同学,你丢什么了……”
“一个放在透明罐里的机块。你们这些人,不是每天嘴上喊着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那可是我脚踏实地一块一块拼的,什么时候找到了,我们什么时候再下课怎么样?”
他歪头:“老师,你应该也会支持我?”
“为了让大家尽早下课,我非常鼓励大家互相检查。但是像这种,想要麻烦别人,给我的寻找工作增添难度的——”
慕仑抬起手,猛扣住一个偷偷拿出通讯器,想混入人群中编辑讯息的男生的脑袋,将其用力砸到墙壁上!
高阶幻想种的身体素养,超乎常人想象的强悍,只见墙壁有轻微震颤,男生额头流血的地方,窸窸窣窣裂开蜘蛛丝网一般的裂痕。
两人站直时,男生都仅到慕仑的胸口处,更别提他此刻被扣住头、半躬身的高度,慕仑抬起腿,就轻而易举踩上他的后背。
红面鞋尖戏谑地左右一碾,男生抵住墙面的脑袋,发出咯嘣、咯嘣,骨裂的恐怖声响。
拉维尔军校只收幻想种,幻想种的自愈能力,让男生在这一刻,摆脱了当场身亡的结局。
慕仑笑着,在众人悚然视线下,伸手一把抓住男生的后脑,提起来,放到眼前:“……会让我非常伤脑筋。”
他一弯唇角,唇边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那修长手指绷起的抽搐筋络,大力到,似乎掐紧软皮里的组织,直直掐住了里面的头骨。
训练楼里的气氛在男生的血滴答答在地面汇成湖泊的时候,紧绷到了极点,像拉紧的弓弦,再给一丁点助力就要绷断。
恐惧下,不知是谁大喊出声:“慕、慕仑——你别再发疯了!”
慕仑一顿,望过去,没太认出那人是谁。
“你要找东西,所有人都会配合你,但你却一言不合就堵住大家不让走,这也就算了,你还伤害同学,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缩在墙角和抱头躲在长椅后面的人,渐渐蠕动了起来。
人群里逐渐响起怯怯的附和。
“对啊对啊,谁会偷你的东西……万一是你自己记错,压根没带来。”
“而且打通讯怎么了,这是人家的自由。”
到后面攻击方向改变。
“慕仑!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以为你独立特行,游走于所有人之外的样子,真的很清高吗?并不,我每次看见你,都只觉得你是一个没人敢接近的可怜虫。其实你也明白吧,根本不是你抛弃了大家,是大家抛弃了你!你好像总是搞不清楚这一点!”
“听他说了吗,丢的是机块,是要拼来送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