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遥远抓挠着已经血流不止的脖子,痛得倒抽气又无法停下,“应流泉老子一定杀了你——”
精神系,甚至他们都不清楚应流泉拥有的到底是精神系异能还是某种归属于精神系的分支,应流泉甚至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就给他们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
甚至,在林梦之跑下楼告知他们之前,他们都以为自己只是半夜emo。
要不是林梦之,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是应流泉觉醒异能影响了他们。
一楼的叫骂声逐渐萎靡,唯一还算清醒的阮丝莲根本无法靠近走入绝境的异能者,她跑进房间,一边安抚纪泽兰,一边哄着乌芷。
应流泉使人自伤,沈涉的异能却是直截了当地伤人,已经受了伤的窦露,嘴角渗出血,杜遥远停止抓挠,瞪着天花板无声大口换气,窒息感令他眼前发黑。
随之是薛屺,然后是林梦之,两人耳朵里淌出鲜血,听不见声音了。
薛慎甩了甩脑袋,他朝沈涉大步走去。
“沈涉,停下来,你……”
结果,他走向的不是沈涉,他走向的是二楼的栏杆。
从二楼下坠的那一瞬间,地震山摇,一楼地板被什么东西轰然掀开,杜遥远和窦露被弹出去老远,凭空出现的藤蔓卷住薛慎丢到了一边。
比沈平安之前所使用的要密集迅猛数倍的藤蔓攻向沈涉,同时,翻涌的绿浪在瞬间充斥了整栋屋子。
沈涉跃起后退,藤蔓扎穿台阶,快速绕回,待沈涉站稳,他身后的墙壁早已不知何时早已爬满了不断蠕动生长的藤条。
男生惊恐避开,速度却远远不及藤蔓的。
一根藤蔓直接甩出勾住了沈涉的脖子,往后一勒,沈涉的哼唱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整个人也被包裹进了绿墙之中,不断下陷,直至消失。
粗细不一的藤蔓却还在不断地生长,像是许久不曾见天日一般放肆疯狂。
它毫不客气掀开了一楼全部地表,让这里全部变成了它的地盘,在墙壁上扎根,铺满天花板,又缠结住吊灯,稍端垂吊下来,毫不客气地抽了地面上的人两藤鞭。
几百平的屋子就在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成为了它的巢穴,任何人都无法再在这里找出一丝胆敢违逆它的事物。
应流泉被捆成一个绿色的木乃伊,窗户打开,他被直接丢出了百米远。
沈涉也被打晕关进了房间。
众人逐渐清醒,但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受伤最重的要数杜遥远,他双手捂着脖子,鲜血却还在不断往外淌,他疼得呲牙咧嘴的,“应流泉怎么这么厉害?我当时觉醒异能也没这样啊!”
窦露被阮丝莲扶起来,她只是扭了脚,没受内伤。
她不敢坐被藤蔓缠得严丝合缝的椅子,就那么坐在绿地毯上,“幸好我是异能者,不然刚刚从二楼那么跳下来,肯定摔半死。”
林梦之仔细摸着地上的藤蔓,冰凉坚硬,比最开始见到的要长大了不少,他往楼上看去,“阿珩呢?”
谢崇宜趴在二楼栏杆上,目光淡然,“不知道。”
“那个废物,这种时候,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杜遥远骂骂咧咧的,找到沈平安的身影,“沈平安,你这个异能太好用了,哪里都能长出来,能远战还能近战,还这么听你的话,太牛逼了,你小子真是因祸得福了!”
沈平安坐在地上,靠着墙,听杜遥远说完后,他哑然,“不是我。”
“不是你,”杜遥远一头雾水,“那是谁?”
沈平安低着头,没说话。
直到杜遥远背后长满藤蔓的墙壁忽地朝左右两边分开,众目睽睽之下,少年从裂缝之中走出,他在杜遥远身后悄无声息出现,弯下腰,声音轻柔,“是我啊。”
杜遥远眨巴眨巴眼,怎么听见了乌珩那小子的声音。
可身后分明是一股强过自己太多的能量。
他捂着流血不止的脖子僵硬地回头,抬眼,看见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孔。
他心脏几乎停跳,他干咽着唾沫,不可置信一般,“乌,乌珩?”
乌珩没有应答他,而是直起身,整栋屋子里的藤蔓都因此涌动翻腾起来。它们从上至下收拢,变成手指那么细一条,温顺地绕上少年的脖颈,与主人一起俯视着下方的男生。
第56章
“不,不是,那个,沈平安不是这个,”杜遥远脑袋在乌珩和沈平安之间转个不停,“你们俩的异能怎么一样?”
乌珩显然懒得理睬杜遥远。
沈平安自觉回答,“不一样,他比我厉害。”
承接自主干的分支怎么可能强过母体,他的力量,他的一切,乃至他的生命都来自乌珩。
藤蔓拔地而出时,沈平安便知晓是乌珩出手了。
不仅是因为他没有如此强大的输出,更是因为母体出现能量波动时,子体体内的能量也难以避免地随同波动。
在此之前,他几乎从未感应到母体的能量波动,他以为自己跟乌珩之间应该不存在直接的力量联系。
实际情况却相反,他与母体之间不仅存在直接联系,他甚至能觉察出这种联系之下,隐约存在的一种牵连、控制。
他无法拒绝母体,也无法不服从乌珩。
“比你厉害?!”杜遥远的眼睛瞪大,他难以相信,乌珩竟然比沈平安厉害,沈平安已经够厉害了。
沈平安轻轻“嗯”了一声,“准确来说,我的一切都来源于乌珩,都是乌珩给予我的。”
杜遥远想开口说话,却差点咬到了舌头。
“那之前他……”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沈平安说道。
杜遥远无话可说,默不作声从地上爬起来,在一楼走了一圈,“我们怎么处理伤口?”
乌珩将喧闹声撇在身后,他走进一楼乌芷和阮丝莲所在的房间,阮丝莲坐在床边,她紧握着乌芷的手,在看见乌珩的身影,她忙道:“乌珩,小芷情况很不好,她说头痛。”
小女孩头发散乱,被子被她全踢到了地上,衣服皱成一团,脸色惨白,汗水大颗大颗顺着鬓角滑下来,她紧闭着眼睛,将阮丝莲的手都抠了好几个血窟窿。
“你出去休息吧,我陪着她。”
乌珩在凳子上坐下,他没有像阮丝莲那样去柔声安抚对方,他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身侧窗户外一片肃冷的白。
乌芷疼得浑身发抖,身下的床单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她脖子涨红,额头布满青筋,似乎能看见血管藏在皮下疯狂地跳动。
“哥哥……”她从枕头上偏过脑袋,艰难地睁开眼,从牙关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乌珩静静地看着她,“会好的。”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室内相碰,乌珩缓慢眯起双眼,乌芷重新闭上眼睛。
她自小没吃过什么苦,就算被小区里的小朋友嘲笑,爸爸妈妈晚上就会带着她找上门去给她讨回公道,她的生长环境跟哥哥不一样,她的童年是幸福快乐的,是充满欢声笑语的,爸爸妈妈爱她喜欢她,给她最好的一切,哥哥就算不喜欢她,也依然会对她好。
即使哥哥把她当小狗,可那又怎样,哥哥喜欢小狗,就是喜欢她,哥哥怎么不把别人当他的小狗。
剧烈的疼痛流窜于她的每一条神经,她压制了又压制,惨烈高亢的尖叫声依然难以控制地响彻了整栋房子。
乌珩翘起二郎腿,他微微垂眸,跟之前一样,是个旁观者。
乌芷变成趴伏在床上的姿势,汗水浸透了她的脸,她不知道倒灌进自己眼睛里的是汗水还是眼泪,她带着哭音开口,“哥哥,我头好痛。”
“我头好痛。”
“哥哥。”
“我好痛。”
“妈妈。”
“妈妈,救我,我好痛。”
乌芷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哥哥的声音哭着求饶的声音混在了一起,最后哥哥的声音呈现出了压倒性的趋势,哥哥布满眼泪与掌印的脸,也逐渐替代了眼前这张居高临下,表情淡漠的面孔。
“小芷,”妈妈给她整理着衣服,然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不用对你哥哥太好,一点点好就可以了,对一个人太好,你的好就失去了价值。”
“哥哥是爱你的,可妈妈要让他只爱你才行。”
乌芷听见自己的声音,“妈妈,你可以让爸爸以后不要再打哥哥了吗?哥哥太可怜了。”
妈妈笑得很心酸难看,“妈妈爱你,妈妈也爱哥哥,爸爸也是,所以爸爸只是在教导哥哥,你放心,哥哥是男孩子,不会打坏的。”
乌芷抱着哥哥送自己的猴子布偶,她站在哥哥的身后不远处,看着爸爸的耳光不断抽在哥哥的脸上,直到哥哥的一边脸肿成了馒头,或者是皮带,对折起来,啪,啪。
爸爸是个很温柔的爸爸,但是在打哥哥这件事情,他从不手软。
他把哥哥的头按在地上,让哥哥恭恭敬敬地说向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乌芷,全世界我最爱你。
她视为神祇的哥哥露出的所有弱小卑微的时刻,都是因她而生。
神经痛不知道是什么开始的,它把陈年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让乌芷不得不面对那些她忽略的,或者说,害怕面对的。
她睁开眼睛,再次撞上乌珩的视线,她仓皇合上眼皮。
寒意渐生,尖叫一声声跳出喉咙,与疼痛的关系已经不大。
她马上就要失去哥哥了,失去哥哥就等于失去一切,她死到临头了。
她从指缝中窥见哥哥冷淡的眼神,哥哥的眼睛像两处黑魆魆的深渊,深渊里是哥哥自己少时斑痕遍布的尸体。
乌芷掉在地上,她抱着脑袋疯了一样尖叫。
直到杜遥远抓着陈医生进来,他嘘个不停,“快快快,让他给乌芷瞧瞧,瞧完我马上就得把他送出去,不然被村子里的人发现我们把丧尸带进来,沉塘!!!”
“病人呢?”陈孟整整衣裳,回头问杜遥远。
乌珩叹了口气,绕到床的另一边,把乌芷扶了起来,乌芷满脸都是汗与泪。
离近了,乌珩能看得见脸上大部分的液体都是泪水。
“哭什么?坐好,陈医生来了。”他声音柔和,乌芷的脸上全是惊惧。
陈医生朝乌芷靠近。
乌芷身体僵硬,在陈孟碰到自己的前一秒,她骤然跳了起来,跳上床,“我不要,哥哥,我不要,我不疼。”
她真的已经不疼了,她不疼了,那股突然出现的神经痛已经突然消失,一切都恢复了原貌,除了她。
"嘿你——"杜遥远叉着腰,“你赶紧给我下来。”
“我不要看医生,我不要,”乌芷快疯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床上,“我不疼了,我真的不疼了,我不看医生,哥哥,我求你,我不看医生……”
很细微的什么东西在她的耳畔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