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铁横秋脸上浮现出难过的神情。
不过这也是演的,因为还沉浸在小狗眼委屈撒娇的戏份里,铁横秋眼尾泛红,鼻尖紧皱,看着可怜兮兮,像是被辜负了一样。
月薄之瞧见他这副急得眼尾都发红的模样,冷笑一声:“不过是一只鸟儿罢了,倒被你折腾出了有情人生离死别的架势。”
铁横秋咽了一下:他非但没有被我苦心锻炼的“可怜兮兮”面具所打动,甚至还嘲笑我。
看来是真的对我没感觉。
还得认清形势放弃幻想。
还好,我本来就没抱很大期待。
铁横秋摸了摸眼角,又回归那副老实人表情:“可吱喳是我的灵宠啊。他要被拿走了……”
“这灵宠除了吱吱喳喳之外,还有什么强的吗?”月薄之不以为意,“看着就烦,送走了正好。”
铁横秋:……干嘛突然这样嫌弃吱喳啊。
好歹也是灵兽朱鸟。
再不济,也是你亲妈的灵宠啊,多少给点面子嘛。
铁横秋摸摸鼻子,挑眉说道:“就算不管他,难道霁难逢也不管了?”
“管霁难逢干什么?”月薄之更不以为意了,“我看你‘纪大哥’长‘纪大哥’短的,真把他当成好大哥了?我可跟你说,他并非好心肠之人,轻浮浪荡,你可少沾染。”
铁横秋莫名被排揎了一顿,哑然半晌,赔笑道:“我没觉得他好。我只是想来血偃之事,他肯定能帮忙的。想想在流觞居,我们之中只有他认得血偃丝此物。”
一听到“只有他”三个字,月薄之更是冷笑连连:“呵,不过是雕虫小技,旁门左道。”
铁横秋看出来月薄之好像是有点儿不高兴了,赶紧顺着他说:“是啊,是啊。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我们哪里懂啊?我只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能用得着他。”
“用不着。”月薄之冷冷道,“我自有办法。”
铁横秋眼前一亮:“你有办法?”
月薄之扯唇一笑:“非得你纪大哥才有法子?”
铁横秋道:“不敢。”
说着,铁横秋露出讨好笑容:“您有法子?”
月薄之淡淡:“我不过是一介久病无依的散修,能有什么通天的法子?”
铁横秋:……这话连我都接不了。
毕竟月薄之说的好像是事实——久病是真的,没有宗门依靠的散修也是真的……
但老觉得哪里不太对。
月薄之目光转向铁横秋,缓缓开口:“不过,你有。”
“我?”铁横秋一脸惊愕。
第61章 我不是魔尊!
“你是不是忘了……”月薄之问,“你是魔尊。”
铁横秋:“……这可真的老是记不起来。”
一开始只是觉得因为失忆而没有实感,现在是彻底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了。
月薄之轻声说:“纵酒城这地方,人、仙、魔、妖皆在此处混杂,自然也有长期驻留的高阶魔修。倘若此地长久以来都藏着这么一个血偃邪修,那些高阶魔修不可能毫无察觉。他们手中必定掌握着一些线索,甚至,你还可以号召精通偃术的魔修为你办事,这总比用那个吊儿郎当的霁难逢要强得多吧?”
“对啊!”铁横秋一听,思路豁然开朗,“还得是月尊思虑周全。”
月薄之微微挑了挑唇。
铁横秋眼珠儿一转,却又皱起眉来:“只不过,夜知闻不在我身边,我也不懂该怎么号令这些魔修。”
月薄之神色平静道:“你莫忘了,从魔宫带出来的其他魔侍,都在城外驻扎着。你大可通过他们来颁布诏令。”
铁横秋颔首,心里的怀疑却更深了:月薄之对魔尊办事的流程未免也太熟悉了。
铁横秋却不让自己脸上显出半点儿怀疑,一脸认真地说道:“那我现在就去城外。”
说着,铁横秋又朝月薄之谄媚一笑:“这点小事我跑个小腿儿,去去就回。”
月薄之鼻腔里轻哼一声,却道:“可别又像上次跑腿办小事时,稀里糊涂地闯进什么不该涉足的地方。”
说的分明就是他出去找夜知闻结果逛了青楼的事情了吧!
怎么!
都折腾一天了,还没消气啊!
铁横秋心头一虚,赶忙说道:“绝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月薄之随手递给铁横秋一个玉简:“拿着。”
铁横秋双手恭敬接过,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起往昔在栖棘秘境之时,月薄之嫌他烦人,将所有传讯玉简尽数捏碎,那时铁横秋心中还颇有些失落。
现在月薄之亲手送玉简给他,赋予他招之则来的权利,铁横秋又有些忐忑。
铁横秋自己都感觉到,自从失忆醒来后,他对月薄之的感情就变了……
不是说,变得不爱月薄之了。
他当然还是爱着他。
当月薄之转身的时候,他的目光仍会不由自主地追出几步;
当那双总似笼着雾气的眼睛垂落时,他仍会屏住呼吸等那睫毛掀起;
当冰凉的视线扫过面颊时,胸腔里依旧会漫起滚烫的热意;
只是从前那份滚烫的、带着灼痛感的渴望,如今却像……
却像蒙了层湿漉漉的雾。
只是从前是那种纯然的爱慕,强烈的想要得到。
但醒来之后,他心里却多了很多复杂的东西。
爱依然强烈,但那种趴在地上跌进泥里也要跳起来够这月光的拼劲……
好像已经没有了。
长进骨缝里的执念,焚得他夜不能寐的渴念,从明艳的烈火,倏尔变成了无声点燃的炭。
灰白的表面再不见半点火星迸溅,可仍有暗红的光流淌。
这热度不似明火灼人,却无声无息烘烫四肢百骸。
就像是……
铁横秋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心口。
他缺失的不仅仅是十年的记忆。
还有别的……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明亮得像星火。
这些记忆必须找回来!
铁横秋带着几分决意,转身走出了院子。
而月薄之一人独立在缀满紫藤的粉墙之下,清风满白袖。
两人隔着一院春色,一个走向迂回的石径,一个融进斑驳的花影。
铁横秋匆匆赶赴城外,按照月薄之所教的对魔侍下达了命令。
魔侍们恭敬应下,别无他话。
这让铁横秋有些微妙:他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也不多问,直接领命了。
往好的方面想,或许是他们对自己这个魔尊唯命是从,不敢有丝毫质疑。
可要是往坏的方面琢磨……
铁横秋暗暗捏了捏掌心,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倘若他的猜测属实,那么他绝不能贸然用言语去试探这些魔侍。
毕竟,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原封不动地转述到那个人的耳中。
出于同样的忧虑,他也没有试图用血契联系夜知闻,问个究竟。
从现在这个状况看,即便夜知闻是他契约了的灵宠,也不一定可以完全信赖。
只不过……还有一个突破口。
铁横秋挑眉,运用了血契,刹那间便精准锁定了夜知闻的方位。按照他的感应,夜知闻已经离开了纵酒城,去到了白光山了。
“所以,霁难逢也要去剑道大比吗?他去干什么……”铁横秋心中奇怪:霁难逢根本不符合比武的条件。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心念一动,御剑腾空而起,朝着白光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铁横秋的感应没有出错。
夜知闻的确是被霁难逢带到白光山了。
夜知闻也是心下忐忑:他为什么抓着我不放?该不会真的认出我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他在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温驯无害平平无奇的小山雀。
霁难逢感觉到肩膀上的小山雀哆哆嗦嗦,眼皮一掀:“是冷了吗,小东西?”
夜知闻:“……吱吱。”
霁难逢咕哝:“听不懂。”
夜知闻:……听不懂吗?那太好了,我来几句脏的,喳喳。吱吱吱渣渣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