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更加努力了。
不仅是在追求月薄之这件事上,在追求更高境界的路上,也不能松懈啊。
月薄之神色冷淡,对霁难逢说道:“饭有什么好吃的。”
霁难逢噎了一下,却说道:“你不吃便罢了,你不问问你相公啊?我看他像是爱吃的。”
霁难逢故意把“你相公”三个字咬得极重,脸上还带着促狭的笑意。
月薄之却依旧神色淡淡,波澜不惊地开口:“也罢。你先等片刻。”
说罢,月薄之把门关上,转身来到床边,撩起床幔:“连刚认识一天的人都知道你这剑修十分嘴馋。”
铁横秋本就是个爱吃之人,况且他还想着再去见见何处觅,好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咧嘴一笑,说道:“食色,性也。我自然也不能违背这人之常情呀。”
“修道了也这般放不下口腹之欲。”月薄之嘴上虽似在批评他,可手上动作却没停,已将床幔挂好,还顺手递过来一套干净衣服。
铁横秋赶忙接过衣服,麻溜地穿了起来。
月薄之倚在床边,支颐说道:“你和何处觅关系不错?”
“啊?”铁横秋一怔,没明白为何月薄之忽然问起这个。
但他想着:月尊应该是喜欢我兄友弟恭、睦邻友好的老实样子的。
因此,他便嘿嘿一笑,答道:“从前,他对我还是很照顾的。”
“呵。”月薄之冷笑,“我倒听说,他一开始对你百般刁难,还让你在入门试炼中下手脚,你难道对此真的浑不在意吗?”
铁横秋一怔:要说自己真的浑不在意,那就是装得有点儿太过了。
铁横秋想了想,答道:“我这样的出身,他这样的簪缨世胄对我有点偏见也很正常。但后来,他不是对我放下成见,待我如同亲兄弟一般吗?说实话,我入门以来,看不起我的人多,对我好的人却寥寥无几,他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我怎么会不记着他的好呢?”
“寥寥无几?”月薄之轻笑,沁着丝丝凉意,“为数不多?”
“唉,”想起那段日子,铁横秋也是有话说的,“说寥寥无几也不是开玩笑的。真正肯用正眼瞧我的,除了何处觅,就是大师兄了。”
月薄之闻言眸光微动,虽觉胸中郁气难平,终究还是鬼使神差地追问:“再没旁人了?”
第57章 铁兄弟仗义
铁横秋愣愣抬起眼眸,脑海里忽而闪过一抹雪白的身影和温柔的笑容,启唇答道:“来到百丈峰之后……”
月薄之嘴角微微翘起。
铁横秋继续道:“遇到了汤雪师兄,他待我是真好。”
月薄之的嘴角又压了下去。
铁横秋想起之前的话,心中惴惴,试探着问:“汤雪师兄他,他当真已经……?”
月薄之斜睨他一眼:“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铁横秋一脸茫然。
月薄之冷哼一声:“那等你记得的时候再说吧。”
铁横秋无语:……真有意思,等我记得了,还用问你吗?
铁横秋感到一阵尴尬,只好清清嗓子:“霁难逢应该在等着了,我们出去吧。”
两人推开门,迈步而出,果不其然,瞧见霁难逢正站在外头,肩头稳稳立着一只小山雀。
铁横秋不禁心里嘀咕:咋的,吱喳倒像是真成他的了。
何处觅那儿果然已经备好了酒席。
桌上摆满了海味山珍,还有上好的果酒相配。
看着这玉液琼浆,铁横秋不禁想起在流觞居被迷倒的经历,心有余悸地说:“我受了伤,不能喝酒,喝茶就成了。”
说罢,他又指了指身旁的月薄之:“我……我的夫人他身子弱,也喝不得酒的。”
何处觅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他很快吩咐仆从,把铁横秋和月薄之面前的酒换成鲜茶。
霁难逢倒是一点儿不含糊,端起酒杯就喝,只是又指着夜知闻,开口说道:“我这小鸟儿嘴馋,也得给他上一份吃食。”
铁横秋手上筷子一顿:啊,这小鸟儿咋就成你的了?
但考虑到自己打不过霁难逢,只好以装聋作哑的方式维系着灵宠正主的尊严。
何处觅有些意外,因为霁难逢肩上的山雀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会是高手的灵宠。
但他只道:“原来这是阁下的仙宠,难怪如此不凡。”
说罢,他又令人送来一份吃食。
铁横秋看着何处觅,好奇问道:“敢问何公子一句,这流觞居的事情……”
见何处觅神色微微一滞,铁横秋赶忙又说道:“当然,这也是何氏内部的事,我实在是多嘴了……”
“铁兄弟这话就见外了!”何处觅拱了拱手说道,“今天全靠两位英雄出手相救,何某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何处觅所说“两位英雄”,指的自然是铁横秋和霁难逢。
他认不出月薄之,也看不出来月薄之是一位真正的高手。
再加上霁难逢言语间有那么点暗示,他就只当月薄之是吊着一口气爬上青楼抓奸的身残志坚小妒夫。
何处觅轻叹一声,继续道:“说来惭愧,这流觞居虽是我何家祖传的产业,但因地处偏远,多年来疏于打理。可这三五载间,江湖上竟渐渐传出些风言风语,说此处是个谋财害命的黑店,已折了不少人在里头。每每派人查探,却总寻不出端倪。此番我恰要往白光山办事,便想着顺道来查个水落石出。谁曾想……”他苦笑一声,“他们见事情要败露,竟先下手为强,欲置我于死地。”
铁横秋叹道:“原是如此。家大业大,反倒难察秋毫之末。”
他在市井间摸爬滚打多年,这等事见得多了——那些大宗门的产业遍布天下,主家却分身乏术。底下的管事伙计,怕是百八十年也见不着东家一面,便敢打着世家的幌子作威作福。
当地官府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他们横行乡里。
铁横秋想到此处,不由得摇头感慨。
何处觅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铁横秋和霁难逢说道:“倒是把两位英雄给牵连进来了。”
“哪里话。”铁横秋摆摆手,“只不过,他们所说的流觞居是‘黑店’,到底是黑在什么地方?”
“大抵是听说有人进了流觞居,最后却没有出来。”何处觅蹙眉,“现在看来,他们竟是成了偃丝下的亡魂了。流觞居的掌柜已死,相关的伙计却是一问三不知……唉……我也是十分心焦。”
铁横秋想到暗室里那满地干尸以及掌柜后颈那半截傀儡丝,也是心下一沉。
何处觅捏了捏眉心:“掌柜的也是我们何氏的老人了,我们本来对他也是十分信任,没想到他竟成了傀儡。也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到底意欲何为。”
说着,何处觅目光转向霁难逢和铁横秋,神色凝重:“说来惭愧,何某虽然身为何氏少主,但灵骨有缺,并不善战。而二位英雄,皆是身手不凡之辈,且义薄云天,侠骨丹心,观之便知是那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豪杰!”
面对这样突然抛来的高帽子,铁横秋愣了一下,也没敢接。
只见何处觅嘴角轻扬,再次开口道:“若二位不弃,何某愿以千金宝物相赠,恳请二位英雄出手,把这草菅人命的邪修偃师揪出来,也算是为人间做一件好事。”
听到何处觅要用千金难求的宝物相赠,霁难逢却是神色未变。
他对这样的宝物是毫不心动。
至于什么为人间正道做好事,对霁难逢这等魔将而言更加是没有吸引力的事情。
他便一脸无所谓地捏着瓜子,剥了个果仁,送到小山雀尖尖的喙中。
听到有宝物,铁横秋倒是有些心动,但还是先看了月薄之一眼,琢磨月薄之是什么态度。
月薄之也瞥了铁横秋一眼,却没说话。
这下搞得铁横秋心里直打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同意?
还是不同意?
还是随我同不同意?
看着铁横秋和月薄之之间的眉眼官司,何处觅不觉感叹:这个铁兄弟是真惧内啊!
何处觅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道:“此事非同小可,二位英雄不必急于答复,权且三思而后行便是。”
霁难逢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悠然开口:“无需再思量,我此刻便能给你答复。”
何处觅略带期待地看着霁难逢。
霁难逢道:“我自问本事远不及铁兄弟,在这件事上,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何处觅听到霁难逢的拒绝,虽然有些沮丧,却也不太意外,毕竟,霁难逢的态度还是比较明显的。
何处觅很快收敛了情绪,面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季大哥既有自己的考量,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说着,何处觅依旧敬他一杯。
吃饱喝足过后,他们便也各自回房。
回到房子里,铁横秋小心端详月薄之脸色。
但见月薄之已坐在镜台前,脱下玉簪,黑发如瀑泻落,在烛火中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铁横秋一看这画面,就移不开眼,浑然都忘了自己刚刚满心琢磨的事情了。
月薄之拈起犀角梳,忽而抬眼,清凌凌的目光扫过他发烫的面颊,铁横秋才惊觉自己的走神。
他咳了咳,强迫自己错开视线。
月薄之似没察觉他的窘态,仍不紧不慢地梳着发尾:“看什么?”
铁横秋垂头道:“我……我只是……”
话未说完,他又偷觑一眼,见月薄之已偏过头去,像是在认真梳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铁横秋。
这莫名的疏离反倒让铁横秋松了口气,他继续道:“何处觅的委托,您怎么看?”
“我看你倒是仗义,真心想替他解决麻烦。”月薄之漠然说。
铁横秋抿了抿唇,心想该如何回答才不会让月薄之不高兴。
毕竟,这月薄之老是一副这儿不高兴那儿不舒坦的模样。
燎了毛儿的猫都没他难顺毛。
铁横秋仔细一想:我的人设既然是“老好人”,那我古道热肠应该也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