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横秋看着月薄之和霁难逢:碰到你们两尊大佛,换我我也跑。
何处觅回过神来,便转身对着铁横秋拱手,说道:“多谢铁兄弟方才仗义出手相救,若不是有你,我这条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铁横秋忙摆手:“哪里哪里。”
他方才在何处觅面前出了剑,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生怕会被对方认出身份。
然而,何处觅看上去却丝毫没有起疑,神色如常。
这也难怪。
铁横秋暗自思忖:我的青玉剑经过月尊淬炼,模样大改,他是认不出来的。
而且,之前还不觉得,如今出手了,才发现自己修为剑意都变化了许多,与记忆中的自己大不相同。
大概,肌肉的记忆还是比脑子的记忆要更深刻的。
何处觅目光落在月薄之身上,脸露疑惑:“这位是……?”
铁横秋正要开口,霁难逢就抢先一步,笑道:“这位是铁兄弟的夫人。听说他夫君逛青楼,就气冲冲地杀过来了。”
铁横秋一噎:“都是误会。”
何处觅赶忙顺着铁横秋的话说道:“自然是误会,铁兄弟不过是来这儿吃了些东西、喝了点酒,行事极为守节自持,还望尊夫人莫要误会了他才是。”
月薄之勾起唇角,却并未言语。
何处觅接着又说道:“此处出了事,实乃我招待不周,又承蒙铁兄弟仗义出手相助,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若几位不嫌弃的话,我想邀请几位到我山庄下榻,还望务必赏脸。”
月薄之并无说话,只是看着铁横秋,一副把选择权交给铁横秋的架势。
铁横秋一下愣住,怕自己选错了,会惹恼月薄之。
倒是霁难逢笑得格外爽朗,大手一挥道:“那敢情好啊!就这么定了吧。”
铁横秋素来以“老好人”面目示人,自然就被“半推半就”地拉到何氏山庄去了。
月薄之却不以为然。
铁横秋能骗过别人,可骗不过月薄之。
他太了解铁横秋了,这人看似软和温顺,实则骨子里就像一把锋利的剑。
他此刻装作勉为其难,不过是设计。
月薄之心中暗下判断:他果然和何处觅情分不同。
在这城中偶遇就乐得去别人家里喝花酒,见这何师兄被围困就不管不顾出手,现在又乐不可支地到别人山庄做客。
呵呵。
真是好感情!
但月薄之这是猜对了开头,得错了结论。
铁横秋确实是在假装勉为其难,实际上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要借此机会接近何处觅。
但他要接近何处觅,当然不是因为他想和何处觅哥俩好。
他只是好奇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何处觅显然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一行人从这暗舍出来。
守候在外的侍卫们,瞧见何处觅一身狼狈模样,皆面露讶异之色。
何处觅神色平静,三言两语向侍卫们简述了暗舍内发生的情况,随后沉声下令,即刻封锁这流觞居,并安排人手仔细探查,定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氏产业遍布天下,在白光山上就有一处庄园。
这山庄风景明秀,进了门便是两株百年梨花树,夹着一条九曲回廊,依山势而建。
何处觅引着众人往一个粉墙黛瓦的院落里,一丛紫藤顺着墙头蜿蜒而上,垂下的花穗足有丈许长,风过时簌簌地抖落几片花瓣,正巧飘在月薄之肩头。
铁横秋目光凝在那儿,想要伸手去拨,又恐惊动天人。
犹豫一会儿,却见月薄之已自行拂去花瓣。
铁横秋心下好笑: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流觞居那边的事情还没收尾,何处觅寒暄几句就走了。
霁难逢指了指西厢房:“我住这屋。”
说完,他抬腿就要去。
却在这时候,霁难逢袖中飞出一直小山雀——正是夜知闻。
霁难逢好笑道:“这小家伙总算醉醒了。”
夜知闻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一瞧这完全陌生的院落,又看到铁横秋和月薄之正站在一旁,顿时惊得吱吱喳喳,左顾右盼。
月薄之神色平静,声音清冷地说道:“这院子倒也宽敞,足够这鸟儿栖息了。”
夜知闻一听就懂:就是让我住院子,不许我进屋呗。
懂了,吱吱。
说得我稀罕进你们那屋一样,喳喳。
鸟类的眼睛是很重要的!
很怕长针眼,好吗!
霁难逢笑着朝夜知闻伸出指尖:“可下雨怎么办?要么进哥哥的屋子来,自有好吃好喝的。”
夜知闻绿豆眼里写满戒备,不客气地啄了霁难逢手指两下。
霁难逢却也不闪不躲,任由夜知闻啄着,只是笑着摇摇头:“小没良心的,若不是我,你在流觞居就被做成烧鸟了。”
听到这话,铁横秋也有一阵后怕:流觞居里的事情,的确令人心惊!
如果不是及时捏碎玉简,他自己怕也……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铁横秋忽然问霁难逢:“看起来,纪大哥似乎并没有着了他们的道儿?”
霁难逢爽朗一笑:“可不是像铁娘子说的一般,我年纪大,钻研旁门左道多,那些个魑魅魍魉的手段,早就不放在眼里了。”
铁横秋顿了顿:“如此说来,你那个时候倒下,不过是装样子。”
“只是好奇他们想耍什么花样罢了。”霁难逢的言语里有些百无聊赖之感。
以铁横秋从话本里的了解,霁难逢的寿命起码有一千年,这般长生不老,又难逢敌手,想必平素最是寂寞。偶尔遇到些新鲜事,便如同猫戏老鼠般陪他们玩玩,倒也合乎常理。
这般性子,怪不得会【】狗呢……
在二人谈话间,月薄之已转身走到东厢房门前站定,见铁横秋未动,便转头看向他。
铁横秋原在几步外,忽觉那道清冷目光扫过来,蓦地一紧,慌忙趋步上前推开门。
看着这一幕,霁难逢闷笑出声:“尊夫人果真柔弱非常啊,连门都推不开。”
一边调侃着,他还不忘一边用随手折下的草茎逗弄小山雀。
铁横秋尴尬地干笑两声。
月薄之却没理会,径自抬步进房。
铁横秋慌忙侧身跟上,把门掩上。
门扇合拢的瞬间,屋内光线骤暗。
月薄之立在阴影里,压迫感更盛。
铁横秋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却不敢开口。
倒是月薄之大发慈悲打破沉默:“还记得我在那密室里说什么了?”
“您说……”铁横秋脑子里混混沌沌:说了好几句话呢!也不知他讲的是哪一句!
不过,看着现在这架势,铁横秋福至心灵,立即想到了——
回去再跟你算账。
铁横秋咽了咽:要……要算账了?
算、算什么账?
铁横秋身子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然触怒了月薄之,可究竟是哪一处惹得对方不快,他却是一头雾水。
无奈之下,他只能强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磕磕绊绊地说道:“是……是我哪里做得有失妥当,还望……”“夫人”二字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暗自思忖,此处四下无人,本无需再伪装,可又怕自己言语轻佻,愈发惹恼了月薄之。
于是,他赶忙接着说道:“还请您不吝明示。”
月薄之冷哼一声:“你如此聪明,还须明示?”
铁横秋心里美了一下:诶,他说我聪明诶。
第56章 生气,然后蛊毒发作
铁横秋咳了咳,垂下脑袋,更显顺从:“我实在是怕自己自作聪明,到头来反倒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犯了糊涂。”
月薄之闻言,神色微微一凝,一丝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像是被这番话所触动。
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嘴角微微勾起,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你倒是向来如此。难得肯自省一回!”
铁横秋:……我向来如此?
月薄之广袖一挥,径自在一张官帽椅上落座,神色冷峻:“你不洁身自好,是要存心羞辱于我吗?”
铁横秋一顿:……果然!就是为了我误入青楼这事!
铁横秋也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月薄之是在吃醋生气。
想来想去,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铁横秋和月薄之被缠情蛊连接着,况且那蛊勤奋得跟什么早起的鸟儿似的。
铁横秋当然要洁身自好,否则对月薄之而言的确是莫大的羞辱啊。
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一个传染俩啊。
弄明白了症结,铁横秋一下也有了解题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