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前尘旧事、多少悲欢离合成一幕幕涌上心头,最终却只化作唇边一丝无声的叹息。
铁横秋亦是神色动容,感慨丛生,万籁静坐在一旁,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何处觅。
待到何处觅情绪稍定,万籁静才缓声开口:“如今你取回剑骨,重归剑修之路,还赶得及参加这一届的剑道大比。”
“重归剑修……参加剑道大比?”何处觅浑身一震。
万籁静微微颔首:“你因失去剑骨,少主之位始终备受质疑。此次剑道大比,正是你重振声威、震慑四方的良机。”
铁横秋倒也听说过了,何处觅失了剑骨,时常难以镇住底下人。他也亲眼看到,流觞居的掌柜当面说何处觅是失了剑骨的废人,不配当他们东家。
若他真能在此次剑道大比中一举扬名,自然无人再敢轻视,对他稳固地位大有助益。
何处觅迟疑道:“可是,大师兄不是也要参加大比吗?”
“这是自然的。”万籁静笑道,“你可别指望我会让着你。”
何处觅苦笑道:“那我是夺魁无望了。”
铁横秋却道:“纵不能夺魁,若能跻身前列,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何处觅转眼看向铁横秋:“你也是来参加剑道大比的吗?”
铁横秋颔首:“是的。”他目光不自觉掠向万籁静——在所有参赛者中,唯有这位云隐宗镇山大师兄,最令他感到棘手。
万籁静察觉到他视线,微露讶异,随即含笑说道:“士别三日,铁师弟的剑术想必精进不少。我很期待在擂台之上,与你一战。”
铁横秋闻言,心头不由一震。
遥想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在生死间挣扎的微末弟子,与万籁静之间的差距宛若云泥天堑。而如今,他竟真的能够与万籁静并肩论剑,一较高下!
思及此处,他只觉胸中激荡难平,如有风雷暗涌。
万籁静顿了顿,看向月薄之,问道:“不知铁夫人可要参加大比吗?”
月薄之淡淡道:“我体弱多病,并不善战。”
万籁静:……无语中带有几分庆幸。
第163章 定是蛊毒又发作了
何处觅得剑骨,重获至宝,便径直返回山庄,闭门不出。
月薄之与铁横秋随后也回到庄中,却已不见霁难逢与夜知闻的身影。
铁横秋蹙眉:“纪大哥当真走了?”
“他留在这儿也无甚意思,”月薄之淡淡道,“他又不会参加大比。”
铁横秋佯装不知霁难逢乃千年魔身,只道:“看他模样分明是个年轻剑修,竟也不来凑这剑道盛会的热闹?”
月薄之挑了挑唇,最后才说:“你也看过他出手的,他不修剑。”
“他出手……?我看他出手的时候,十分随意,并没有祭出本命法器,实在是难以确认。”铁横秋说道。
月薄之却摇头:“虽未见法器,但出手之间的章法气象,也能略窥一二。”
铁横秋叹气,说:“夫人的境界,我真是自叹弗如。”
月薄之闻言颇为自得。
铁横秋趁着月薄之心情好,打听道:“那他不是剑修,是什么修?”
“他么,”月薄之眼尾轻扬,“应当是……以刀入道的指修。”
“什么意思?我竟未听过。”铁横秋好奇道。
月薄之并未言语,只抬手轻弹,一片落花自他指尖倏然射出,直朝铁横秋面门而去。
那柔软花瓣携着凛冽罡风,破空之声铮然如铁,气势骇人!
飞花逼至额前刹那,却倏地一缓,轻飘飘坠下,并未伤他分毫。
铁横秋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片刻,铁横秋却明悟了:“弹指之间,落叶飞花,皆成武器……你说他是‘以刀入道的指修’,便是说他早年是刀修,后来把刀意炼化入指,人即是刀,心念所至,万物皆可为刃,再无需任何法器,都能施展杀招!”
铁横秋身为剑修,修为虽已不俗,可若手中无剑,一身实力怕是连八成也难施展。反之,若能得一把绝世神兵为助,剑威必可陡增,锋芒难挡。
正因如此,凡走刀剑之道的修士,无一不将本命法器视若性命。名动一方的大能,手中往往都有一件传颂天下的神兵。
可他万万没想到,霁难逢竟反其道而行,舍外物之利,弃神兵之倚,以指为刃、以心驭气,反而突破桎梏、步入超凡之境。
铁横秋大感震撼:霁难逢竟然是如此高手!
怪不得他可以用一指头就把古玄莫给按死!
铁横秋越发好奇当年月薄之是如何击败霁难逢的,太遗憾错过那场惊天一战了。
铁横秋回想起方才月薄之信手弹出的一击,心头一动,脱口问道:“难道……你也弃剑修指,走上了与他相似的道?”
月薄之眼尾轻扫,声音里透出几分冷峭:“你是说,我在效仿别人的道?”
“……当然不是。”铁横秋无奈道。
月薄之轻嗤一声,神情倨傲:“这弹指飞花的伎俩,有手就会,还要专修么?”
铁横秋:……得,就我没手呗。
月薄之转身走入房间里,铁横秋连忙跟上。
铁横秋装作没有恢复记忆,如往日一般殷勤周到,抬手为月薄之斟了一杯热茶。
月薄之抿了一口茶,挑眉看着铁横秋,像是在审视什么,半晌又细细问他和何处觅到底发生了什么。
铁横秋一脸老实,答得滴水不漏,只将白光山中彻底恢复记忆一事隐去,说自己只是被唤起了一些记忆碎片,就因为何处觅率先破阵,无法完全回忆起一切。
他若一口咬定全无记忆,反倒显得刻意。如今这般真假参半、虚实交错的说辞,配上他多年练就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功底,竟真教他瞒天过海,暂且搪塞了过去。
趁着月薄之放下疑心,铁横秋立即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个云思归真是阴魂不散!闹了半天,原来他就是血偃师。咱们就该把他的皮剥了做灯笼。只是他神出鬼没,我虽然按你的建议找了魔侍们去寻他,也不知办不办得到呢。”
月薄之却道:“那倒不难了。原来血偃就是他。那即便我们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铁横秋蓦地想起林间那一幕:月薄之甫一现身,血偃便遁形无踪。
他摇头:“他才不敢找你麻烦哩!”
不过转念一想,云思归的确是不敢找月薄之麻烦,但是特别爱找铁横秋麻烦啊!但凡他稍一落单,十有八九便要撞上那诡影。
铁横秋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以我为饵,引他入瓮?”
月薄之闻言,神色一冷:“我是这个意思?”
铁横秋哑然:“……”
“以你为饵,亏你想得出来。”月薄之微带愠色:只有以小虫为饵的道理,岂有拿唯一珍宝作饵的?
铁横秋心下一顿,自知失言,又触了月薄之的逆鳞。
说来也怪,他这张嘴仿佛生来就与月薄之相冲,明明满心想着讨好卖乖,可话一出口,却总能精准无比地踩中猫尾。
从前铁横秋为此是诚惶诚恐,连连告罪,恨不得跪下来,如今却不然了。
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有恃无恐了,非但不觉惶恐,反倒是直勾勾地看着月薄之。
月薄之见铁横秋一反常态的表现,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保持那个微愠模样:“你看什么?”
铁横秋露出一脸担忧的神色,温声道:“薄之,你这样走了一天,还动了真气,气血翻涌的,那蛊虫可要紧不要紧?”
月薄之一怔,好像现在才想起来蛊虫这件事。
见他神色微僵,铁横秋立即起身走近,伸手将人揽入怀中,额头轻轻贴了上去。距离陡然拉近,素来强势的月薄之竟显出几分无措,长睫微颤,一时不能推开。
铁横秋贴着他发烫的额间,低声道:“你都烧起来了……定是蛊毒又发作了。”
月薄之并未否认。
铁横秋便抬手,指尖轻缓地解开他衣襟的系带。
月薄之容他动作,任那微凉的指节贴近……贴近那片除他以外、无人得以触碰的禁域。肌肤相贴处,热意如潮翻涌,却又在那人指尖下寸寸消融。
很快,月薄之再难维持这般无声的纵容。
他猛地攥住铁横秋作乱的手,反身将人压倒在桌案边缘。
铁横秋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搅动了神魂。
窗外日光汹涌而入,炙烤着紧贴的躯体,灼烧着每一寸被迫暴露的皮肤,将呼吸、心跳、律动都蒸腾出潮湿的热意。
夕阳熔金,泼溅在月薄之素来冷白的侧脸上,染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暖色。
铁横秋呼吸一滞,被这难得一见的暖色彻底攫住。他猛地捧住对方的脸颊,吻了上去。
唇齿相撞间毫无章法,只有灼热的气息疯狂交缠。那是一个带着啃咬般力度的吻,滚烫、鲁莽,却瞬间烫穿了月薄之所有冰冷的防御。
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呜咽,竟连魂魄都似被撞得酥麻发颤,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软下劲来。
这是第一次,他们的交锋里,月薄之先缴械投降。
率先溃败,于月薄之而言不啻奇耻大辱。
他的脸上居然罕见地露出了羞愤的神色。
铁横秋简直如吃了蜜糖一样,缓缓从桌案上坐起来,摸着月薄之的脸庞,说:“蛊毒解了就好了。”
这话却似火上浇油。月薄之愠声道:“……还未解!”
还没等铁横秋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竟然是被月薄之扛在肩头里。
月薄之就这样扛着他,带着一雪前耻的气势,大步迈入内室。
就这样,月薄之带着一股狠劲,折腾了一宿。
铁横秋初时尚且纵容,渐觉疲不能支,终是意识涣散,昏昏沉沉地睡去。
月薄之俯身,替他仔细掖好被角。烛光摇曳中,只见他唇角微扬,眉目间尽是志得意满之色。
铁横秋昏昏沉沉地转醒,指尖懒懒勾起纱帐,朦胧间只见月薄之正坐在一旁执卷阅读,侧影静好,宛若画中仙。
见他醒来,月薄之眼也未抬,只淡声道:“你可真会睡。”
铁横秋:……那谁能和你比啊,缠情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