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顶盘旋的朱鸟忽然收拢羽翼,赤红火光中化作一袭绛衣的夜知闻飘然落地。
众魔侍如见救星般急呼:“夜大人,您看……”
夜知闻却朝铁横秋纳头便拜!
魔侍们见状再不敢迟疑,齐刷刷跪伏在地:“拜见尊上!”
铁横秋此刻倒是心情复杂,却也无力多说什么。
夜知闻抬头望了一眼不断崩塌的穹顶:“尊上,魔宫崩溃在即,此地不宜久留啊。”
铁横秋抱着月薄之,低声说:“还差一点儿……”
夜知闻点了点头:“理解,但这儿太危险了,要不我先走?”
铁横秋:……可真是我的好灵宠啊。
铁横秋目光扫过摇摇欲坠的殿宇,便对夜知闻和十二魔侍说:“魔宫崩塌在即,你们先撤。我办完要紧事就和你们汇合。”
夜知闻点头如小鸡啄米。
魔侍长却道:“此地危险,还是让我们保护尊上吧。”
“唉……”铁横秋听这一声“尊上”,实在是受之有愧。他垂眸看了眼怀中气息微弱的月薄之,端起架子道,“我自有分寸!你们先去!”
听到铁横秋语气强硬起来,魔侍们只好道:“那,属下先行撤退了。”
夜知闻眼珠一转,连忙跟着行礼:“我也走了。”
却在此时,一声阴冷的嗓音响起:“你们——谁也走不了……”
铁横秋心弦一紧:“这声音是……古玄莫!?”
只见一团漆黑的魇影正从龟裂的地缝中缓缓爬出。那黑影在弥漫的烟尘中扭曲变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桀桀桀……天助我也……”
“不好,魔宫崩塌,叫这老怪物爬出来了。”铁横秋绷紧牙关。
其实,在破坏阵眼时,他就隐约担忧会放出这个被封印的老魔头。
只不过,他看古玄莫虚弱至此,暂时不足为患,倒是月薄之的情况更令人忧心。
如今看来,他恍然大悟,恐怕古玄莫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虚弱,之前种种都是故意诱他放下防备!
眼前,魇影快速凝实,古玄莫的身影渐渐显形。
铁横秋看出来,古玄莫此刻还带伤在身,倒也不是全盛期,心里才算松了几分。
然而,这个曾经叱咤魔道的巨擘,虽然只剩残魂,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他枯瘦如鬼爪的手指轻轻一点,整个大殿的出口瞬间被漆黑的魔焰封死。
铁横秋不动声色地将月薄之往怀中护了护,另一只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十二魔侍拔剑出鞘,训练有素地围成一圈,将铁横秋和月薄之护在中央。
夜知闻挠挠头顶羽冠,长叹一声,还是站在了铁横秋旁边,摆出防御的架势。
古玄莫见状发出嘶哑的怪笑,枯槁的手指遥遥点向虚弱的月薄之:“呵呵呵……除了他,都是蝼蚁罢了。”
古玄莫眼中,旁人是蝼蚁,月薄之是大象。
可惜,现在的月薄之是一头倒下了的大象。
古玄莫忍不住垂涎其象牙了。
铁横秋目光如电,瞬间看穿古玄莫魂体上魔气不稳,当即嗤笑出声:“老贼,休要虚张声势!月薄之才把你打散形体,如今的你怕是一个金丹修士都比不过吧。”
古玄莫闻言不怒反笑:“道友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铁横秋嘴唇一抿,倒不敢托大:虽然古玄莫确实虚弱,但谁也不知道这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还藏着什么阴毒手段。
“怎么?怕了?”古玄莫的残魂忽明忽暗,声音却愈发阴冷,“那就乖乖把月薄之交出来,老夫赏你个痛快!”
说着,古玄莫又看过这些魔侍:“魔宫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见了我,就吓得不敢出刀了?”
十二魔侍能被月薄之选中,应该都是战力不俗之辈。
他们对待古玄莫,毫无畏惧。
古玄莫嘿嘿笑道:“原来都是些无牙的看门狗罢了……”
听得古玄莫滔滔不绝的讽刺,他们却也不恼怒。
对他们而言,听令是本能。
未得命令前,即便古玄莫把唾沫星子溅到脸上,他们也不会有分毫波动。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经过月薄之亲手挑选和调教出来的可靠之人。
然而,夜知闻不是啊。
夜知闻脾气火爆,听了两句就暴起:“好啊,老贼,让我来会会你!”
铁横秋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拦,夜知闻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魇影从夜知闻背后窜出!那影子快得几乎撕裂空间,夜知闻虽本能地侧身闪避,却仍被魇影缠住了右臂。
殿内原本无序飘散的混沌魔气突然像受到召唤般疯狂涌动,千百道魇影从四面八方显现,与魔气交融成遮天蔽日的黑暗帷幕!
“不好……”铁横秋虽然看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却也知道情况不妙了。
“是魇魔借体!”倒是魔侍长见多识广,立即明白,“殿内无主的混沌魔息正在被古玄莫炼化成魇魔分身!”
道道魇影借助混沌魔息凝成实质,向月薄之冲来!
“护驾!”魔侍长一声暴喝,十二道玄甲身影瞬间化作流光散开。
他们再不固守防御阵型,而是主动出击,魔刃出鞘的铮鸣响彻大殿。
铁横秋趁机抱着月薄之急退数步,太一澄心法的灵光在两人周身形成淡金色的护罩。
他余光瞥见夜知闻还在与缠绕右臂的魇影苦苦抗争,当即并指如剑,一道澄澈剑气破空而去,精准地斩断了那道如附骨之疽的黑影。
夜知闻趁机抽身,身形一晃便化作朱鸟本相。
这变化让他在崩塌的大殿中如鱼得水,双翼一振,轻松避开坠落的梁柱,在密集的魇影间穿梭自如,还能吞吐离火,抗衡魔息。
古玄莫的数十道分身虽凶焰滔天,却也始终抓不住这滑不溜手的小家伙。
魔侍们对抗魇影,挥舞刀剑,始终把月薄之和铁横秋二人护得滴水不漏。
夜知闻还有余裕嘲讽道:“老魔头,就这点本事儿啊?我们是无牙的看门狗?那你就是无牙的落水老狗!”
古玄莫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未落,魔宫在一阵魔气爆发中,终于彻底崩塌!
铁横秋瞳孔骤缩,本能地将月薄之紧紧护在怀中,一个旋身用后背迎向坍塌的穹顶。
巨大的玄武岩块轰然砸落,铁横秋紧闭眼睛,但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
他睁眼,才发现四周碎石飞散,砸得魔侍们自顾不暇。
然而,这些碎石落在铁横秋身上,却伤不了铁横秋。
原来,铁横秋身上的魔尊玄袍产生了防御作用!
铁横秋想起月薄之昏迷之前,用尽最后一丝灵力给自己穿上长袍,不觉潸然。
魔侍们被爆发的魔息气浪掀得四散飞出。他们如同断线风筝般撞向四周残垣,无法继续保护铁横秋和月薄之二人。
在这天崩地裂的混乱中,古玄莫的狂笑格外刺耳:“现在,该把月薄之交出来了!”
他的本体借着魔宫崩塌的混乱,化作一道漆黑流光,直取铁横秋怀中昏迷的月薄之!
就在古玄莫即将得手的刹那,但见寒光一闪,月薄之原地消失!
古玄莫一怔,但以他的实力,立即发现端倪,目光落在铁横秋的芥子袋上。
原来,在刚刚电光火石的瞬间,铁横秋把月薄之收进了芥子袋!
铁横秋趁机后撤数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强行在魔气暴乱中施展收纳术,让他本就消耗过度的灵力更是雪上加霜。
他却拔出青玉剑:“想要人,先过我这一关!”
古玄莫冷笑,上下打量铁横秋:“你可别装腔作势了,你有多少斤两,我可是很清楚的。”
铁横秋眼神一定:没错,他确实不是古玄莫的对手。
环顾四周,魔侍们被压在崩塌的梁柱之下,正与魇影殊死搏斗;夜知闻也被数道分身缠住,翎羽散落,一时难以脱身。
他此刻是独木难支。
但是,铁横秋咬定牙关,足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古玄莫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言罢,他一记魇魔爪狠狠拍在铁横秋心口,却被魔尊玄袍稳稳抵住,将足以撕裂元婴修士的致命一击消弭于无形。
“这袍子……”古玄莫枯瘦的面容扭曲起来,猛然变招,双指一勾,直取铁横秋双目。
然而,玄铁面具却固若金汤,将古玄莫的指尖拦住,反震得他虎口发麻!
铁横秋趁势旋身,青玉剑在古玄莫魂体上划出一道璀璨的火星。虽然未能重创这老魔,却逼得他连退数丈。
原来在大殿混战之时,铁横秋被众人护在中央,又护持着月薄之,根本没机会出手,自然不知这身玄色法袍暗藏玄机。直至殿宇倾塌之际,他才惊觉自己竟披着一件刀枪不入的天衣宝甲。
“哪里来的乌龟壳子!”古玄莫气急败坏地嘶吼。
古玄莫盯着铁横秋身上的玄色魔袍,心里惊讶着呢:这袍子是历代魔尊都穿过的,却不知居然有如此的防护力。
转念一想,倒也释然:魔尊在位时,他古玄莫哪敢正面强攻?自然无从知晓这袍子的真正玄机。
然而,他终究想错了。
这魔尊长袍虽刻有诸多咒文,但原本的防护之力远非这般强悍。毕竟以魔尊通天彻地的修为,连接地脉的紫府,何须倚仗外物护体?
此刻铁横秋身上的玄袍铁面,实则是月薄之精心改良之作。
月薄之本人自然也是不需要这般天甲护体的,他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重炼此袍,全为着铁横秋披着这套衣服,能够最大限度地做到“如我亲临”,进可狐假虎威,退可保全自身。
此刻,铁横秋被月薄之的余威庇护着。
玄袍猎猎作响,面具寒光凛冽,在这般加持之下,他生生顶住了古玄莫排山倒海般的攻势,甚至还能在古玄莫密不透风的攻势中撕开一道缺口,身形如电般突围而出。
玄袍翻卷间带起凌厉劲风,将周遭魔气都硬生生劈开一道裂隙。这一突围不仅出乎古玄莫预料,更让原本摇摇欲坠的战局陡然生变。
铁横秋这一退一进间,已完成了反守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