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难怪了,一个人不贪的时候,脑子就是特别清醒的,很难忽悠。
要说服一个人的办法,就是要寻到对方心中所求。
古玄莫眼珠一转,问道:“难道你不想要自由吗?”
话音一落,古玄莫就能察觉到铁横秋渴望之心上涨了许多。
古玄莫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有所求,就还有机会。
铁横秋踱步道:“可是啊,你这老魔太难缠,我还是信不过!”
“你还是信不过?”古玄莫只觉棘手,又问,“那你要如何才能信我呢?”
“我想想……”铁横秋摸着下巴,眼珠滴溜溜直转,这灵骨他是不会要的。一来是太蹊跷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更重要的是,他发誓再不使用《插梅诀》,否则便是辜负了罗浮仙子得一片苦心。
但就此放过古玄莫,铁横秋又不甘心,便暗自盘算着还能榨出什么好处。
古玄莫眯起浑浊的老眼,清晰感知到对方心中贪念又渐渐升腾,不由泛起一丝希冀。
可恨这九幽玄铁锁链将他死死禁锢,否则但凡对方心生邪念,他便可催动魇息趁虚而入。即便不能完全控制这意志坚定的小子,至少能用魔气暗中影响其心绪抉择。
而此刻,古玄莫却是除了言语挑拨之外,什么都做不得。
铁横秋思索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我记得你能用魇息控制人心不是?”
一听这话,古玄莫汗毛倒竖,毕竟,他正是想用这一招来暗算铁横秋。但古玄莫脸上还是很平静:“自然。这是所有魇魔都会的法术。”
“嗯,那你要是用魇息控制我怎办?”铁横秋问。
古玄莫心想:这臭小子,被他猜到了。
古玄莫苦笑:“操控之术,需要大量心神和灵力,莫说是被剥夺灵骨的我,就算是现在的我,也做不到啊。”
“这样……”铁横秋摸摸下巴,“可是我怎么知道你做不到呢?”
古玄莫无奈道:“我也无法证明……”
“这样吧,”铁横秋道,“你把这魇息之术写下来,我参详参详。”
古玄莫心中暗骂:你这哪是参详?你是想偷学我魇魔秘术吧!
古玄莫强压下心头恼恨,面上依旧平静:“此乃魇魔一族的天赋神通,人族修士莫说修习,就连基本的理解都难如登天。”
铁横秋也大概猜到是这个结果了,点点头:“也是啊。”
古玄莫刚想松一口气,却听铁横秋那爽朗的声音再度响起,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那你还有什么人修可以学的天阶秘术,再给我来几个啊。”
古玄莫差点喷血:你这是直接伸手要,演都不演啦?
古玄莫的本体可不像那一缕残识那般好糊弄。即便被九幽玄铁锁链禁锢,无法施展读心、惑心之术,但终究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魔头,铁横秋那点小心思在他眼里简直无所遁形。
“呵呵!”古玄莫冷笑连连:铁横秋这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心合作,不过是想空手套白狼罢了。
铁横秋好整以暇地摩挲着下巴,清亮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古玄莫。
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分明是吃定了这位昔日的魔界巨擘,如今被九幽玄铁锁链禁锢的古玄莫,纵有通天修为也使不出半分,就算看穿了他的算计又能如何?
古玄莫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铁横秋志得意满的笑脸。他低笑一声,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自嘲:“呵呵,老夫倒是小瞧你了,惑心那么多年,居然在一个小年轻身上翻了船。”
“岂敢岂敢。”铁横秋拱了拱手,脸上笑意更浓,“前辈说笑了,晚辈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
“借势?那老夫也少不得借一借势了。”古玄莫也咧开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铁横秋心下一沉,顿觉不妙。
却见古玄莫双臂猛然一震,霎时间,浓稠如墨的魇息自他周身喷薄而出,在地宫中掀起一阵阴风。
铁横秋倒退两步:说完全不忌惮古玄莫是假的,毕竟他可是三大魔将中年岁最大的一位,即便是魔域之中,也没几个能知道他的深浅。
他催动护体罡气,心中一凛:难道他还有什么招数?
然而,那滔天的魇息还未完全展开,便见九幽玄铁锁链骤然亮起刺目血光。粗重的铁链猛然收紧,穿胸而过,古玄莫浑身剧颤,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
铁横秋见状,先是松了口气:“这地牢果然了得,连古玄莫全力施为也……”话音未落,他忽然浑身一僵。
不对!
以古玄莫的城府,被囚禁这么多年,怎会不知晓这些锁链的厉害?他根本不可能妄想靠蛮力挣脱……
想起古玄莫刚刚说的“借势”二字,铁横秋浑身一震:“你是要惊醒月薄之!”
第151章 月薄之的脑子有问题
古玄莫染血的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癫狂而快意的笑容:“禁制和月薄之神识相连,他此刻大概要醒了。”
“你疯了不成?!”铁横秋脸色骤变,脚下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把他惊醒,你也讨不得半分好处!”
“横竖他也杀不了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让他继续折磨我,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古玄莫冷笑,带着几分力竭的嘶哑,“倒是你——”
铁横秋心头警兆大作,正欲掐诀遁走,却忽觉一股刺骨阴风掠过脊背。
他浑身寒毛倒竖,还未及动作,就听古玄莫突然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嘴脸,急声道:“糟糕,月薄之要醒来了,你快回去……”
这做作至极的表演让铁横秋瞬间明悟:哪里是“要醒来”,分明是那尊杀神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他脖颈僵硬地缓缓转头,果然看见一道修长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立在地宫阴影处。
古玄莫一见那道身影,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意,面上却瞬间切换成惊惶之色,继而化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仰天长叹:“天意啊!月薄之既至,你我筹谋多时的脱身之计,终究功亏一篑!”
铁横秋听得眼角抽搐,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装模作样的老魔头。
只见月薄之披着霜雪般的素氅,缓步而出:“哦?是什么脱身之计,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铁横秋如坠冰窟,忙解释道:“薄之,切莫听这老魔挑拨!他方才百般蛊惑我对你不利,我岂会中计?”
月薄之苍白的唇边绽开一抹浅笑:“你好久没叫我‘薄之’了。”
铁横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趁着这个沉默的间隙,古玄莫阴恻恻地笑道:“堂堂魔尊,连个枕边人的心都拢不住,可笑至极。他此刻站在你面前,心里想的怕是早已飞出九霄云外了!”
月薄之的眸光如寒潭般凝视着他,纹丝不动。
古玄莫见状越发得意:“日复一日的囚禁,只会滋养仇恨。终有一日,他对你的怨恨,会比如今的我更甚十倍!”
这话十分锥心刺骨,但月薄之绝不在铁横秋之外的人面前展示脆弱。
他笑得更冷了,对古玄莫道:“看来是本尊近来对你疏于管教,才让你攒下这般力气废话连篇。”
话音未落,九幽锁链再次起来在空中划出数道寒芒。只听“噗嗤”数声闷响,粗重的锁链瞬间贯穿古玄莫的躯体,在他枯槁的身躯上又添了狰狞血洞。
“呃啊——!”古玄莫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吼,锁链将他整个人悬吊在半空,黑血顺着铁链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
月薄之面无表情地收拢五指,锁链迸发出刺目的血芒。
古玄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下浮现裂痕,缕缕黑雾从裂缝中逸散——那是他本源魔气在溃散。
铁横秋看着古玄莫的瞳孔逐渐涣散,魂火微弱,下一瞬间就要死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月薄之突然收回了灵力——正如古玄莫所料,月薄之终究不会取其性命。
锁链哗啦一声松弛下来,古玄莫跌落在地。
这样的酷刑,每隔七七四十九日就要重演一次。不仅是为了宣泄积怨,更是为了压制古玄莫体内不断滋生的魇气。过去两年,月薄之都在人间暗中陪伴铁横秋,疏忽了对古玄莫的“照料”,才让这老魔头积蓄了些许灵力。
今日这番折磨,正是要将他重新打回原形。
月薄之垂眸审视着蜷缩在地的古玄莫,冰冷的视线如同在评估一件死物。他仔细审视着老魔头体内魇气的稀薄程度,确认他恰好维持在要死却死不了的临界点上,这才漠然移开目光。
“已把他料理了。”月薄之目光转向铁横秋,“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铁横秋浑身一震,却强自镇定,挺直腰杆沉声道:“要谈便谈。但我与这老魔绝无勾结,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月薄之闻言脚步微顿,玄色大氅在石阶上逶迤而过,始终未发一言。
铁横秋望着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终是咬牙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暗的甬道中。
铁横秋耐不住这种悬而未决的沉默,解释道:“那老魔百般蛊惑,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戏弄于他。”
“嗯。”月薄之顿了顿。
他听起来太冷静了,反而让铁横秋觉得越发不妥。
自人间归来后,月薄之素来是阴晴不定,时而癫狂时而暴戾,此刻这般近乎死寂的冷静,反倒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更令人毛骨悚然。
月薄之往前走。
铁横秋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突然察觉路线有异。
这并非通往寝殿的方向。
他脚步微顿,却终究没有出声询问。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前行,直到眼前豁然开朗,竟是来到了魔宫正殿。
月薄之广袖一拂,殿门在他们身后轰然闭合。
铁横秋仰头环视,只见大殿四周矗立着狰狞魔像,在暗火的映照下投下扭曲的阴影,让他恍若置身巨兽口中。
月薄之站在大殿中央,足尖轻点一块看似寻常的砖石:“这就是古玄莫告诉你的,能毁去整座魔宫根基的‘死门’。”
铁横秋的呼吸不自觉地凝滞了:“你……你听见我们说话了……”
月薄之没有回答。
铁横秋干涩抿唇:“所以,古玄莫漏出一丝残识,根本没有逃过你的耳目……”
这么看来,月薄之对地宫的控制甚至已经超乎古玄莫的想象。
“不,我的确没留意到地宫的异动。”月薄之打断了他,霜雪般的眸子望过来,“我只是始终分了一缕神识系在你身上。即便入定时,也从未收回。”
这句话让铁横秋如遭雷击。
他如何能知道,月薄之宁可分散修为,也要时时刻刻感知他的一举一动。
铁横秋长舒一口气,语气反而轻松了几分:“如此说来,你该明白我不过是与古玄莫虚与委蛇,从未真心要破坏地脉。”
“昨天或许没有,今天也或许没有……”月薄之抬眸望向殿顶幽暗的穹窿,“明天的事,谁又知道呢?”
这话噎得铁横秋一时语塞。他正欲反驳,却听月薄之又道:“我仔细想来,你和我之间的心结,除了汤雪,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