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簪星晃了晃手中秘籍:“您收了我的敬意,便是认了我做小的咯?”
“什么收了敬意就是认了做小……”铁横秋手上一哆嗦,说得跟话本里小妾给大老婆敬媳妇茶似的。
这么一看,这本秘籍还有点儿烫手了。
铁横秋冷一拂袖:“既然你非得讨价还价,那就是心不诚,我也懒得要你的了。”
“别嘛。”簪星赤足轻点,在流沙上踏出几朵飞花,身形灵巧地一转,已将秘籍稳稳送入铁横秋怀中,“哥哥拿好,可别叫父亲发现了。哥哥武功虽高,但在父亲面前,恐怕也是难讨得好去。”
其实不用簪星说,铁横秋也知道自己和疆万寿的差距。
他下意识按住怀中秘籍,不自觉地朝对方颔首。
铁横秋扑了一脸风尘,回到了长生城客舍。
想着自己满身黄沙蝎毒的,入屋之前,还捻了一个除尘诀,让自己干干净净地进门。
推门而入,却见月薄之正执卷而读,衣袂垂落如流水,一派闲适之态。
铁横秋进来,月薄之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书卷。
“薄之……”铁横秋小声唤了他一句。
月薄之这才缓缓抬眸,幽深的眼睛望过来:“上哪儿去了?”
声音不疾不徐,却让铁横秋心头一紧。
铁横秋头皮发麻,千机锦的密卷在怀中变得沉甸甸的。
他闭了闭眼睛,还是选择了隐瞒:“起来的时候,没见着您,我就出门乱逛了一下。”
“只是这样?”月薄之将书卷轻扣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铁横秋的头垂得更低了:“是的。”
铁横秋低垂着头,视线只能落在自己的靴尖上。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目光如游丝般沿着月薄之的衣摆向上攀爬,最终停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素来喜欢看月薄之的手,从云袖探出的玉白指尖,让人想起“云无心而出岫”这般意境。
然而,此刻铁横秋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月薄之和簪星十指紧扣的画面。
他脑中嗡然一响,妒忌如火花四溅,将理智烧得寸寸成灰。
他猛然往前一步。
这一步踏碎了往日的敬畏与分寸。
他生平第一次未经允许便贸然近月尊的身。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不仅靠近,他更是猛然出手,摸上了月薄之的手。
既然簪星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他这么怒骂般的让自己大胆。
学着在“眺法眼”里所见的那样,他胆大包天地伸出五指,恬不知耻地一根根挤入对方的指缝。
指腹相触的瞬间,他心跳如擂,却仍固执地继续推进……直至十指严丝合缝地交缠在一起,再难分离。
铁横秋怔怔地望着两人交缠的十指,心头涌起一阵餍足的喜悦。
可这快意还未及蔓延,便被一盆冰水浇透——
我究竟在做什么?
恐惧后知后觉地爬上脊背,他下意识想要抽手,却被反客为主地扣得更紧。
月薄之的掌心如铁箍般将他牢牢锁住,任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这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刚刚孤注一掷般的靠近,更像是某种自投罗网。
铁横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
月薄之的眼神出乎他的意料。既非预料中的震怒,亦非往日的疏离淡漠。
那张如玉的面容依旧看不出情绪,可铁横秋却莫名读出了一丝……愉悦?
铁横秋闭了闭眼睛:是我自作多情吗?
铁横秋只觉额间滚烫,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月薄之摩挲着他的指节,慢条斯理道:“小五,这是在做什么?”
来到魔域之后,这还是月薄之第一次亲昵地唤他的小名儿。
铁横秋胸口如擂鼓:“我……我只是……”
他不知该说什么,嗫嚅地补充:“情不自禁了。”
“情不自禁?”月薄之轻笑一声。
铁横秋继续道:“冒犯了您,还望恕罪。”
“你这记性……”月薄之的指尖不轻不重地碾过他的指骨,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你忘了你是我选中的道侣,如此行事,怎能说是‘冒犯’?应当可以说是……”
话音戛然而止,月薄之难得地显出一丝词穷的困扰。
大概这样的亲密关系对他而言也是很陌生的东西。
铁横秋小心接口道:“是……侍奉吗?”
“嗯,这么说也可以。”月薄之也不费神去想了,“你侍奉我,是天经地义的。”
铁横秋却仍想起月薄之和簪星那一幕:所以,簪星那样挑逗,在月薄之而言也是天经地义的“侍奉”,所以他才不拒绝吗?
铁横秋心头猛地一沉,月薄之那日的话语犹在耳畔:“细想来,我若要选一个道侣,也未必要你这样的”……
所谓亲选,不过是一时之选;所谓一时之选,当然不会是唯一之选。
铁横秋被妒忌焚烧着心灵。
纵使他向来善于隐藏情绪,此刻眼中却仍泄出一线扭曲的情愫。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裹挟着爱意与痛楚,在眼底疯狂翻涌。
就算是泄露了一丝丝,也会被月薄之捕捉得到。
毕竟,没有人比月薄之更熟悉这种情感。
月薄之望着铁横秋眼中翻涌的暗潮,恍惚间,像是溺水时漂来一根浮木。
他本能地伸手去抓——
指尖触到的却不是木头。
那是另一个正在下坠的自己。
又或者……那是水鬼,化作美人的模样,要来将他拖向更黑暗的深处?
或许本就没有分别。
既然都是沉溺了,获救无望……
不如一起化作两株的水草,任凭暗流将彼此缠绕得更紧。
月薄之收拢五指,将铁横秋的手紧紧扣住,观赏般的看着铁横秋变得越来越幽暗的眼神。
这般亲昵的相扣,让铁横秋心底生出一丝不敢确认的期冀。
铁横秋鼓起勇气,哑声问他:“薄之,你要道侣,未必要我这样的,是吗?”
第100章 大亲特亲
我要道侣,也未必要你这样的——
月薄之当时不过是气话,现在早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听到铁横秋这么问,月薄之只当荒谬好笑,他月薄之难道是什么来者不拒、水性杨花之人吗?
月薄之眉梢微挑,指尖在他掌心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你觉得呢?”
这样带着轻笑的反问,听在铁横秋的耳里,无疑是一种嘲讽。
铁横秋垂下眼眸:“能被薄之选中,是我之幸。”
是我之幸。
却不独是我之幸。
月薄之却也是这么想的:能被我喜欢,当然是一件幸事。
可你看着却不怎么珍惜。
毕竟,对你有意的,也不独只有我一人。
想到这个,月薄之也是心绪难平,捏紧了铁横秋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你既知道这是幸事,也谨记要惜福。”
铁横秋心中一动:他果然对我不满意。
正是因此,他才将目光投向他人吗?
铁横秋眼珠转动,强压着心头不忿,用委屈的状态问他:“我自然是惜福的。”
“是么?”月薄之神色淡淡看着他,目光却带着侵略性,“但你就没主动跟我示过一次好。”
“怎么会没有?”铁横秋简直觉得自己被诬陷了。
他对月薄之还不够殷勤谄媚吗?怎么会从来没有示好?
小到给他端茶剥莲子,大到替他夺宝挡刀子……
这些……都不作数吗?
铁横秋瞳孔剧颤,简直难以置信!
月薄之对他的震惊恍若未觉,只是用目光描摹着铁横秋颤抖的嘴唇:“你好久没有向我证明你的真心了。”
“证……证明?”铁横秋愣住了:什么诚意?
他抓住这个关键词,脑中迅速搜索过去,很快定格在刚回百丈峰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