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鞠躬~
第44章
能在东都的地界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多少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架势,十数人的出现让本就不宽裕的街巷显得额外拥挤。
人数众多,且个顶个都是高手,身手甚至不比天枢阁里的人差,或许全盛时期的荀还是尚且能周旋于这些人当中,可如今,荀还是需分出一成功力压制体内的毒,以减缓其腐蚀经脉的速度。
到底不是交锋的好时机啊……
荀还是在躲过一记杀招之后,软剑顺势而上,错身的空档反手牵制住那人的手腕,而后剑身一横,直接切断了那个人的半个脖子。
那人四肢尚且保持着进攻的动作,脑袋已然斜到了一侧,鲜血喷涌而出,和着雨水溅了荀还是一身。
解决掉一个人后荀还是没有丝毫的松懈,虽说有另两人分担,但是这伙黑衣人明显冲着他而来,并不与那两人多做纠缠,将他围在一个圈子里,放眼望去都是人。
剑影四起,带着冲天的杀意。
荀还是剑法自成一派,以诡异著称,眼看着长剑向前却在半空化成一个弧度,而支撑着这样变化的便是澎湃的内力。
荀还是从不缺内力,只是如今经脉过于脆弱,内力用的越多,身体变的越疼,同时因着这些疼痛让他意识更加清醒。
雨水成了暗器,挥剑的同时无数的水滴飞溅而出,带着暗劲击打在人胸口,脚尖几次点地便又多出了几具尸体。
十几个的黑衣人好像杀不完一般,明明已经躺了不少,周围的压力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荀还是一摸脸颊,半眯着的眼睛里满是危险,这种状态他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因着大多时候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哪怕上次在邕州城差点命殒,他表情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冰冷。
又一波黑衣人倒下去,穆则终于寻了空档掠至荀还是身侧:“阁主,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人越来越多,怕这幕后之人还有其他算计,等下您寻个机会赶紧离开,我跟卓云蔚殿后。”
“自是有备而来,怎会轻易放我离开?你以为太子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到青楼跟我说一堆废话。”荀还是冷笑一声,“走是不可能走,从这到宅子这一路想必遍地埋伏,如今到了这一步,我若是还不死,那他就该死了。”
穆则挥剑击退一人:“太子竟是这样明目张胆,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降罪?我可是给他送了个好大的消息。”永极楼里,荀还是亲口告诉太子,皇帝给他留了杀自己的机会,不管太子信不信,都会利用这次机会动手,“你且先顾好自己,这些小喽啰奈何不了我。你不会真当‘荀还是’这三个字空有名声吧。”
穆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尤为喜欢荀还是的张狂劲儿。
一波又一波的人聚集于此,太子竟然在东都养了这么大的势力,今日杀掉荀还是已然势在必行。
荀还是转身绕到一个人背后,捏着那个人的脖颈将其提至身前,作为盾牌挡掉一记攻击之后,荀还是手下用力,直接拧断了那个人的脖颈,然而那人跌落的瞬间,借着视野盲区,一柄小小的匕首直冲腹部。
荀还是面色一凝,他此时正在半空中,只能借着下坠的尸体用力一踢,身子强行扭向右侧,匕首擦着左边腰际飞驰而过,青色衣衫上瞬间染上了红色。
荀还是面色愈发冰冷。
卓云蔚正在不远处跟人缠斗,他被荀还是夺了剑不得不空手而上,在杀掉一人后顺走了那人的长剑,虽说剑不顺手,但也比空手要强。
他虽在府里许久,武功却并无懈怠,寻常时日经常找人打架——从前卓云蔚的嘴没有现在这样碎,就是为了找人切磋,才变得越来越能搓火,虽说天枢阁的人都知道卓云蔚的目的,但架不住那些话尤为气人,三两句准能打起来。
如此下去的结果就是,卓云蔚的武功非但没有退步,反而越来越好。
黑衣人的武功确实不弱,更多的是仗着人多,差的一点也因着密集的攻势有所找补,尤其是压力都不在卓云蔚和穆则这边,全都落在了荀还是那里,应对的空档,卓云蔚一直在关注着荀还是。
眼瞧着荀还是周围已经躺了不少,方松一口气,就看见荀还是受伤的那一幕。
通常暗器很少会用匕首,一来那东西有些大很容易被发现,二来不方便携带,即便能拿,身上也藏不了几把,不如细针之类的隐蔽。
那把匕首究竟从何处而来卓云蔚也没看见,好在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但是当他触及到荀还是的眼神时心中一咯噔。
天枢阁的人怕荀还是笑,却又怕荀还是不笑,尤其是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更为吓人。
他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险些撞到穆则身上。
穆则一剑差点削了卓云蔚脑袋,怒骂道:“作死吗,离我远点。”
卓云蔚完全没感觉到穆则的怒火,颤颤巍巍地说:“完,完……我,我想跑。”
“你再不离我远点,你确实完了。”穆则警告。
卓云蔚并未理会,强忍着发麻的头皮和内心控制不住的寒意,四下寻找机会想要到荀还是身边。
穆则也发现了另一侧的不对劲,待他察觉到荀还是的异样时,内心暗道不好。
他知道荀还是如今很少会用十成功力,便是因着那该死的毒,即便危及生命的情况都未曾有所改变,而如今到底是什么激得荀还是竟是不顾毒的侵蚀?
血水的腥甜充斥着整个街巷,隐约夹杂着一点点臭味,若有似无,很难被人察觉。
眼看着局势正中央的气息突然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周围的雨点似乎都被影响,落下的速度慢了许多,一股子冷气蔓延开来,黑衣人察觉到了不对劲,顾不得外围的两个,心照不宣地一齐攻向荀还是。
卓云蔚哪能容忍阁主被人欺辱,提剑就要上,穆则先一步拉住他,他刚想回头骂,就见穆则对着房顶努努嘴,四周房顶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一波人。
那些人同样一身漆黑,带着斗笠,周围满是肃杀的气息。
卓云蔚立刻明白缘由。
那些人飞身而下,将荀还是围在中间,剑尖向外,剑身泛着冷光。中间一个子较高的人走到荀还是面前,躬身行礼,道了句:“阁主。”
*
梁府的马车从云弄巷出来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在主街上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拐到了一个弄堂里。
大雨敲击在马车上发出咚咚声,像极了战场上的鼓点,一声比一声急促。寒风顺着门窗飘进了马车里,然而没延伸多远就被热气冲散,变成一股子沁人心脾的独特香气,那是雨天独有的味道。
炉子上的茶水滚了又滚,景言峯闭着眼睛靠坐一侧,腰间垫着个鹅羽软垫,梁和昶则一直盯着茶壶上升腾的白烟。
马车里安静极了,许久未曾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景言峯慢慢睁开眼,视线同样落在茶壶上,似是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孤一直好奇,这荀还是真的没有背景吗?且不说他出众的样貌,就是这份武学上的天资也不应该是寻常百姓家该有的,他父母可否是隐士高人,或许正因着父母这层关系才格外效忠于父皇也说不定。”
梁和昶摇摇头:“关于荀还是的身世背景上臣曾派过几波人去调查,本想寻些细则关系,若是能以此打动他更好,可是几次探查下来都是一个结果。”
“他父母就是东都本地人,早年做一些小生意,算不得特别富裕,却也是衣食无忧,但因着早年的那场大火,跟着一条街的人全都烧死在其中,唯有荀还是自己逃了出来流落街头,那时他七八岁,在街巷间做了几年的乞儿,后因模样出众被上一任天枢阁阁主捡了回去,大体上跟江湖流传的一致,无甚秘闻。”
景言峯脑子里都是荀还是那双妖魅般的眼睛,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当初那条街的人都死光了?可以确定都是普通百姓?”
梁和昶点头:“可以,如今那条街上只有一个宅子,便是荀还是现在的住处,窄巷里已经寻不到火烧的痕迹,但是因着那里死了不少人,大多人觉得晦气,尤其是到晚上额外瘆人,所以后来那一处被荀还是要去时,陛下并未多说,左右也是空着。”
“那条街……”景言峯沉吟片刻,“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孤方出生,只听说一点传言,父皇对此讳莫如深,大多数人也选择闭口不言,老师可知道其中具体事由?”
梁和昶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左右看了看,这才想起他们在马车里,周围因着大雨并无外人,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想必殿下或多或少听过一些,多年前祁国和邾国交火便是因着这件事,一条街上几十口人葬身火海,最后便是由那里逃生的小孩儿指控凶手,才坐实了凶手的身份竟是祁国间谍。”
景言峯眸光一闪:“那小孩儿莫不是荀还是?”
梁和昶:“不知,当时指证之后,小孩儿说自己仇怨已报便离开了,而后去向何处无人所知,不过我也听说那条街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倒有可能是荀还是。当初刑部审理这件案子,那刑部侍郎早已因年迈告老还乡,去年听说病故了,已经无从求证。”
“卷宗呢?”景言峯问。
“那件事后来被陛下下令封存,一应卷宗全部烧毁。”梁和昶皱眉,“毕竟有些念头,如今想查不太容易……”
“确定是刻意杀人放火?若是这其中有些别的牵扯,荀还是的动机就值得深究了。或许,他会不会觉得是父皇为其父母讨回公道,才如此为父皇卖命,甚至不惜将自己搭进去。”说到这里景言峯自己都觉得好笑,“没想到那个恶名昭著的荀阁主会是这样有情有义的人。”
“也不是不可能。”梁和昶应承,“不过无论缘由如何,今日之后都会归于尘土,殿下也得做好准备,荀还是一死,您就要接受陛下的发难了。”
景言峯对此毫不在意,拎起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热茶,小酌一口:“据说当初那位祁国王爷至今不知尸身葬于何处,似乎是被随便扔到荒郊野岭了?”
“是,因着他身上背负着几十条邾国子民的命,没将他碎尸万段已经是给祁国最后的颜面,便扔到了荒山里喂野兽了。”梁和昶嗤笑一声,“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将那小崽子一起扔山林里喂野兽。”
“那真是可惜了,如今小崽子长成了野兽,可不就来吃人了吗?”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像一盆冷水泼在两个人身上。
而后马车门被人拉开,水汽带着冷意冲了进来,将满车厢里的热气冲散了大半,一股子冲鼻的血腥味紧随而来,紧接着一道青色的身影踏进车厢,盘膝而坐,拿起一个空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艳红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原本就过于漂亮的脸因着这点颜色变得邪魅。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马车车厢,他眯眼笑道,“二位倒是清闲,既然都到了附近,怎的不出来看个热闹?”
作者有话说:
最近写的好慢,半夜没更可能就到中午,别熬夜等哈,早睡。
意识已经不清,明天我再修修,晚安。
第45章
荀还是被雨水洗礼过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脑后,脸上带着妖艳的红色,原本清淡雅致的衣服上盛开着大朵大朵娇艳的花,尤其是腰侧那里,整一朵艳丽的牡丹将他的细腰包裹在其中,像极了蛊惑人心的妖孽。
妖孽端着茶水,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茶壶里带出来的一片叶子在上面起伏两次后沉了下去。他慢条斯理地小饮了一口,杯口所碰之处留下了一点红色的印记。
“既然都已经见过面了,殿下为何事先不将话说完?荀某实在是不想通过现在这个方式跟您交谈啊。”他一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将遮挡在额头前的发丝悉数撩到脑后,露出沾着水滴的苍白的额头,“我想殿下也不会想见到现在的我吧。”
太像野兽了!
景言峯已经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骨子里发出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战栗,这种战栗类似于求生的本能,让他不至于四肢过于僵硬。
此时他无比庆幸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梁和昶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面色铁青,指着荀还是道:“荀阁主您不要太过分,如此衣衫不整满身血气地见殿下,是为人臣子应做的事情吗?”
梁和昶看似无用的指控却正好提醒了景言峯,既然荀还是进来的第一下没有动手,想必还是顾忌着他的身份,哪怕火气再大,都不得不压制。
想到这里,景言峯心中的那点恐惧瞬间烟消云散,甚至颇为高兴——
你看,即便是野兽,见着身为太子的自己也不得不收敛自己的獠牙,当一个看门狗。
眼瞧着荀还是只是微笑没有出声,景言峯不动声色地摆正姿势,跟先前在永极楼里亲近的样子不同,浑身一股子上位者的姿态,微微抬起下巴:“那荀阁主到这里可是还想再跟孤说些什么?不是阁主让孤动……唔……”
景言峯本想说,“不是阁主让孤对你动手的吗?”,结果这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那如冰山般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扑鼻的血腥味。待他回过神时,方才还端着茶杯的手已经掐在了他的脸颊上,直接将他剩余的话全都压了下去。
养尊处优多年的脸被人狠狠掐着,手指在上面留下一个凹陷,他惊恐地瞪着眼睛,也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荀还是。
荀还是附身贴着他,还是先前微笑着的表情。
景言峯本以为他是一个胆小的看门狗,如今再看,柔和的表情里分明满是杀意,而且从未隐藏过,只是他太过自傲,刻意忽略了这一切,也忘了这可是连他父皇都忌惮不已的野兽。
景言峯浑身像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荀还是轻笑一声:“为了让我们能够愉快的谈话,我觉得殿下可以先闭一会儿嘴,或者你想永久闭嘴也行。”
冰凉的匕首不知何时起抵在了景言峯的脖颈上,疼痛提醒着他荀还是并非开玩笑,那锋利的刀剑已经刺破了皮肉,可以想象,若有一处不顺荀还是的心,那刀锋很有可能就会割破喉管。
而同样处于震惊中的梁和昶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怒吼道:“荀还是你疯了吗?这可是太子殿下!还不放手!”
荀还是歪头看过去:“他应该庆幸他是太子殿下,若换成梁大人您,现在可能头和身体已经分家了,可惜我只有两只手,暂时顾及不到梁大人,大人要不要靠近试试?”
梁和昶本还想以此展现一下自己的忠心,赌着荀还是不会真的对太子动手,可他差点忘了荀还是可能不会对太子动手,但不代表不会对他动手,如此一来,脚步僵在原地就显得很尴尬。
荀还是轻笑一声,没再管一旁的跳梁小丑,看着被自己控制住的景言峯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太单纯了,我只是说陛下给了您机会杀我,您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派人了?那我若说陛下给了您篡位的机会,您这怕不是要直接进宫去坐坐皇位?哟,这可不是小事,太子以后行事可要三思啊。”
景言峯对其怒目而视,荀还是不以为然,瞥了眼自己因这番动作又开始流血的腰侧,冷笑一声:“一看您跟陛下就没有好好沟通过,陛下灌了我这么多年的毒药,依旧无法让我死的太快,这点经验竟然没有传授给您?岂不知有些东西用过一次后,第二次就无甚大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