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白塔大学的波西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逃过了一场“教训”。在得知死刑判决的那一刻起,他迅速和圣巴罗多术士学院请了长假,同任何可能有用的人通讯求救,得到的答复却都是些含糊其辞的、试图令他放弃兄长的劝说。
父亲在水晶球里对他破口大骂,波西一如既往地垂着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直到对方终于停下歇一口气,他才慢慢抬起头来,那陌生至极的冷酷眼神竟令奥特莱斯·布洛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父亲,现在我才是布洛迪家族的家主。”少年微微扬起下巴,冰冷而简短地回答道:“他是波西·布洛迪认定的兄长,这份羁绊不是所谓族谱就可以抹去的。”
但是这份“羁绊”并没有令波西·布洛迪在白塔大学里讨到什么便利。教授忽然抛弃了姓氏,以至于他的学生几乎都听说过布洛迪家族内部的纠纷,看他的眼神更是满怀警惕与厌恶,仿佛在看一个心怀不轨、趁火打劫的强盗。
原本波西并不在乎这些,不过是些普通人,还有许多下等人——当然,哥哥他虽然也是普通人,但是其他人怎么可能和哥哥这样的存在相提并论?
一群弱小无助的蝼蚁罢了,他带着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嫉妒颇为不屑地想,只会拖哥哥的后腿,让哥哥被迫进了监狱。要不是他的兄长绝不会这样抛弃他的学生,肯定留有后手,他才不会留在这里。
这份隐晦的嫉妒与不屑时在瞧见兄长留给那个名叫伊凡·艾德里安的讨厌鬼一塌厚厚的手册时,彻底化为了偌大的愤怒与恐惧。
“嘿!”
正在和达尼加、镇民代表以及审判协会成员一起开每日碰头会的艾德里安愤怒地瞪着突然闯进来的贵族少年。对方似乎已经偷听了一会儿了,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手稿,脸色阴沉得滴水,那些平日里被他们小心翼翼装订抄写、生怕弄脏弄皱半点的稿纸现在已经被那家伙捏出了皱褶。
在不知道此人身份之前,艾德里安本来还是对人有些微妙的好感的——毕竟他很漂亮,一举一动格外矜贵优雅,眉眼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更重要的是对方还顶着裁决者的压力救下了他的同学。
不过这份好感在得知此人身份后立即化为乌有:一个逼迫教授出走家族、抢走他的爵位的小偷,不怀好意的卑鄙贵族。结果那家伙居然还死皮赖脸地宣称他是教授的家属,有权进入教授的办公室,寻找对方留下的讯息,也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对方眼中高高在上的冷漠、厌恶与不屑,这种眼神他从那些教士眼中见得多了,最后那些人不还是跪在他们面前,被砍掉了脑袋。
身为审判协会的会长,学生中的带头人,艾德里安站出来和人交涉,结果那家伙简直傲慢得不可理喻,无论他怎样好声好气地试探劝说,对方只是冷淡而优雅地声称自己留在白塔大学里是为了寻找兄长留给他的信件或者手稿——鬼才相信。
“不论是我的身份地位,还是我和兄长的血缘关系,亦或是我的实力。”对方拖着讨人厌的贵族腔调冷冰冰地说:“我想你们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拒绝我。”
艾德里安只觉得自己的拳头越握越紧——他之前怎么会觉得教授傲慢?年轻人忽然开始怀疑起之前的自己,尽管那人毒舌又刻薄,擅长将人训斥得全心全意怀疑起自己的智商,如果把人惹生气了,还有一定概率会随口说出些令人恨不得钻进地下的尴尬秘密……
但他同时也是一位非常认真负责、知识渊博的师长,只要不去存心挑衅,总会容忍在一些在他看来颇为愚蠢的冒犯,还会讲些莫名其妙的、并不好笑的冷笑话,甚至会烤很好吃的饼干,然后在艾德里安将饼干快速塞进嘴里并装作若无其事的时候瞪人。
至于眼前这个家伙——对方看起来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似乎准备动手,却被一旁的达尼加一把钳住了胳膊。
“哎,我说小少爷,别这么冲动。”刺客笑嘻嘻地劝说道,这家伙生着张娃娃脸,笑起来挺可爱的,手上的力度却一点不轻:“大家有话好好说嘛,不然不管伤着谁,这事儿可都不好谈了。”
贵族少年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猛地抽回手来:“看在你们都是哥哥的学生的份上……”
他高傲地冷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表示自己可以不进入神学教授办公室,但他要留在白塔大学里。
时间回到现在,艾德里安气得跳脚,十分想将手册从人手中抢回来,但又担心在争夺间失手扯坏,结果下一秒他便瞧见小布洛迪黑着脸,咬着牙,顶着一副恨不得将手中稿纸扯得稀巴烂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被他失手捻皱的纸张抚平。
艾德里安:“……?”
“这是你自行拿走的?否则他怎么会留给你这么要命的东西?”黑发少年猛地抬起头来,极其阴郁地瞪着他,一副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模样:“不要以为可以骗到我,内容这么详细,一看就是他已经计划了很久的——”
是的,非常详细,思想、武装、医疗、后勤……哪怕仅看目录都能令人心里发凉,其中还推荐了大量的专业读物作为补充——波西不是孤陋寡闻、迟钝愚昧的平民,他接受过系统的贵族教育,深入学习了解过政治与军事,以他的眼光看来,这简直是一本从零开始的造反手册。
艾德里安回过神来,忽然从少年简直要渗出毒来的眼神中窥见了某种似乎可以拿捏对方的东西。
“教授是白塔青年会的顾问,也是他一手促就了审判协会的成立——而我是审判协会的会长,由他亲手教导的学生之一,”他拖长腔调,异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教授放心不下我们,所以将这些东西留给我保管,并嘱咐我们这些学生按此做事,这难道很奇怪吗?”
见人气急败坏地瞪着他,艾德里安故意无辜地反问道:“怎么,难道教授没有留给你什么叮嘱吗?我记得你信誓旦旦地宣称,你的兄长一定会给你留下一些讯息——”
波西:“……”
——没错,哥哥让他滚回铁棘领当乖宝宝,守好布洛迪家族的一亩三分地,远离白塔镇的纷争来着。
哦,他看起来要碎了,一旁看戏的达尼加有些同情地想到。
“小少爷,别闹了,把诺瓦先生留给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吧。”但他毫无愧意地冲人伸出手来,着重强调了“留给我们”一词。对方恶狠狠瞪了他一会儿,忽地将那沓纸呼啦一下拍在桌子上。
“你们不要得意,你们这些人以为有哥哥保护就高枕无忧了吗?”小布洛迪看起来已经整理好了那些崩溃的情绪,他重归优雅,扬起下巴冷冷地说:“教廷一直在找砍下那群教士脑袋的人到底是谁,总有镇民会指认你们——说不定他们已经掌握了你们这个可笑的审判协会全体成员的一切信息,你们随时都会死。”
除了那个叫达尼加的家伙令他有些忌惮,其余不过是些普通人,还是些对贵族与强者没什么敬畏之心的普通人——对方只会成为兄长的软肋。
“这谁不知道?”这一次不用艾德里安和达尼加,便有审判协会的学生冷笑着插嘴道:“你想怎么样?现在去找那些教士告发我们,让他们来白塔大学抓人?”
“让他们来!”镇民代表愤怒地回答道:“简直欺人太甚,我们也不是好惹的,那些术士和武者哪怕再强大,也不过是个体的强大,只要是人类,总有会饿、会困、会受伤、会疲惫的时候——”
“然后在受伤疲惫的情况下一抬手就杀死你们。”波西冷冷地补充道。
“可是他们能杀死一座活着的城市吗?”达尼加笑眯眯地盯着他:“当你走在路上,树是你的敌人,风是你的敌人,阴影与阳光是你的敌人,卖给你面包的老妇人是你的敌人,为你递上水壶的孩童也是你的敌人……”
波西一时竟被他盯出了些微冷汗。他有些看不透这家伙,他看见过对方训练那些镇民的模样,路子很野,完全不是正统训练起来的武者,反倒是种不要命的、生死间磨砺出来的身法——像是佣兵或者刺客的身法。
直觉告诉他对方不对劲,他试过跟踪那人,却被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小少爷,不要得寸进尺。”达尼加承认这小子天资不错,也许正面对战还颇有几分吃力——但跟踪一名最善于隐匿行踪的赴死者外加刺客?这简直是班门弄斧。
他笑眯眯地说着可怕的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是看在诺瓦先生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你能在白塔大学里乱逛这么久?”
否则他早就悄无声息地把这狂妄的小子解决了,管他什么贵族不贵族,逐影者可没少杀。
波西愣了一下,忽然眼睛亮了起来——简直亮得惊人,以至于达尼加都被他吓得蹭蹭后退了几步。
“你和哥哥之间有通讯手段?”小布洛迪看起来很想扑过来,语速奇快,异常急切地问道:“他还好吗?现在在哪里——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第144章 心声
乌鸦在白塔镇的天空中盘旋,这群食腐的鸟儿往往被看作死亡即将到来的象征。白塔大学的深处,一只异常硕大、羽毛油光发亮的大乌鸦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忽然俯冲而下,熟练地蹦上奥雷伸出的手臂,矜持地伸出一只脚爪来,其上绑有一枚小小的圆柱形铁筒,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分明。
奥雷熟练地取下铁筒,从中取出一卷被卷紧的信纸。那只不远万里自卡萨海峡而来的乌鸦正骄傲地高昂着脑袋,用又小又黑的眼睛悄悄瞅着人,等待肉条的奖励——奈何它的主人的心思并不放在它身上,对方正忙着一目十行阅读那封字迹狂野的信件,良久才捏了捏眉心,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头儿!”
身后传来了达尼加的声音,奥雷扭头望去,便瞧见对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递给他几张图纸,其上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
“……这什么?”奥雷接过一看,不由嘴角一抽:画工可真是抽象。
“依据当地镇民的描述以及实地考察得来的白塔镇详细地图。”那小子耸了耸肩:“毕竟我们几个弟兄不是本地人,得熟悉地理位置了才能做事。”
“……说真的,就算有逐影者的帮助,你真心认为这事的成功概率高吗?”想起之前对方兴冲冲和他讲过的计划,奥雷不由慢慢拧紧眉头:“一群普通人以及几乎与普通人相当的低阶术士武者,对上辉光教廷三十名至少是初级使徒的精英裁决者,甚至可能有主祷阶层的主教。”
——悬殊如此之大,宛若以卵击石。
“谁知道呢。”达尼加却是很认真地盯着他:“但是如果不去做的话,便什么也不可能成功。”
“……头儿,我和你说点心里话,你可别笑话我。”年轻的刺客吭哧了半天,终于咬着牙一秃噜吐了出来:“来白塔镇之前,我其实一直偷偷把自己当成吟游诗人口中的勇者,就是那种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传说中的勇者——头儿你没笑我吧?”
突然发觉这种说法似乎莫名熟悉的奥雷只觉得胸口中了一箭,他有些阴郁地瞥了对方一眼:“我为什么要笑你?”
“……反正皮尔斯知道后可是当场笑了我足足十分钟。”达尼加摸了摸鼻子,有些愤愤地咕哝着:“他才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嗤,一天天阴沉着脸苦大仇深的——”
“心里话。”刺客头子忍不住提醒道,示意对方将越来越不着边际的话题拉了回来。
“哦对,我正要讲哩。”年轻的刺客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发:“但是我越在白塔镇里呆着,越觉得逐影者之前做的那些过于简单粗暴。诺瓦先生说得没错,这种仅靠单纯的‘正义感’和几乎完全来自头儿你自身资金支持的组织,确实是‘不可持续’的。”
“仅凭‘正义’,大家真得能够长时间容忍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吗?假如有人从中进行分化,令我们互相反目成仇呢?”他越讲,神情越是严肃:“再或者如果哪天我们的人就像白塔大学的学生一样被捕,那些被我们视为‘被拯救者’的镇民也会像如今一样为我们奔走发声吗?”
达尼加不由想起之前同诺瓦先生单独讨教的那几天。
当时他只满心欢喜地想着自家头儿终于允许自己和对方接触,结果笑嘻嘻地进去,满脸恍惚地出来,差点一脑袋撞在墙上,搞得头儿差点以为诺瓦先生对他做了什么,试图冲过去兴师问罪——好在被回过神来的他废了老大劲儿,好不容易拽了回来。
但是归根结底,他从那位先生身上得到的东西其实很简单:首先要搞清楚敌人是谁,朋友是谁——然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让敌人变少,让朋友变多。
“这些普通人单独来看虽然弱小,但实际上现在整座白塔镇至少百分之七十五的人都会是我们的力量,剩下大约百分之十五、选择明哲保身的人哪怕不参与,也不会故意捣乱,甚至会在胜利向我方倾倒的时候出手帮忙。”
达尼加的语气渐渐变得昂扬起来,像极了他在那些镇民和逐影者面前演讲的模样:“至于教廷呢?贵族袖手旁观,官员含糊其辞,他们几近单打独斗,再加上外界不断施加的压力,他们只会越来越急切,这么说来胜算其实在我方嘛。”
刺客头子冷哼一声:“你小子倒是口才越来越好。”
他忽然想起暴君曾提及的那个单词,叫什么来着——“政委”?
“其实我猜头儿你也在那摇摆不定的百分之十五里。”达尼加突然嘿嘿笑道,见自家头儿反应过来瞪他,他一缩脖子,讨好地笑道:“当然,头儿你是最容易被争取的那一批,我知道你只是想看看在自己不插手的情况下,我们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奥雷沉默了片刻,忽然将手里那卷窄窄的信纸丢到达尼加怀里,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接住,刺客头子扬起下巴,高傲地冷声哼道:“那你可猜错了,我不仅在那百分之七十五里,还给你们带来了至少百分之五的支持。”
达尼加迅速翻开信纸,奥雷站在一旁矜持地等待着来自弟兄的欢呼和崇拜的星星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神态和他肩上那只等待零食的乌鸦简直一模一样——良久,对方终于抬起头来,嘴巴缓缓张了张。
“……那个,头儿。”
……这语气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达尼加非常真诚地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望着他:“这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啊——咒语吗?我为什么看不懂?”
奥雷:“……”
该死,他颇为懊恼地想,他忘了玛希琳那手歪七扭八的、已经被他们三人视作保密手段的破字不是谁都能看得懂的了。
……
另一边,教廷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白塔镇的这些镇民与学生身上——就算知道了这群人试图闹事,他们也只会不屑一顾。
帕瓦顿·米勒眼神深沉地盯着眼前的裁决者:“还请您解释一下,什么叫‘死刑犯不在异端裁决所里’?”
对方又毕恭毕敬地重复了一遍那套“担心有人前来劫狱”这种谁也不会相信的见鬼说辞,米勒缓缓握紧权杖。眼前这人态度再恭敬,也改变不了这是但丁·马休斯下属的事实。近年来,随着光明神降临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短,尤其在为光明神选定“神选之人”的计划失败后,辉光教廷内部“献祭派”的呼声再一次变得声势浩大起来。
那群疯子痴迷于通过各式各样的献祭活动来“令神明降世复活”,如果没有成功,那就是祭品不够神圣,献祭手法不够虔诚。
但有“生命之子”这群邪教徒做幌子,教廷高层居然也默许了他们的存在——毕竟那些“生命之子”确实通过各种血腥的献祭获得了远超普通信徒的治愈能力,说不定哪天真能做出些成绩来。
身上有着光明神神印,也曾被光明神附身降世的帕瓦顿·米勒却对此嗤之以鼻。因为神印的存在,他一向被教廷高层视为深受光明爱重之子,甚至连教皇冕下都对这个最年轻的枢机主教颇为器重——但是为什么要让那些傲慢恣睢的神明,以一种不可匹敌的全盛姿态重新回到这片已经属于人类的世界呢?
失去束缚的神明是世间最残暴不过的奴隶主,而无法与之抗衡的人类则是其卑微渺小的奴仆。
因为术士的力量日渐衰弱,所以神明依旧需要存在,这就是神选之人的意义——但在帕瓦顿·米勒看来,那些神明绝不能真正复活。当然,如果能发现对方究竟如何成为神明的话,这些旧神便也失去了用处。
但是现在风暴之神乌托斯卡疑似成功复活,对方唯一的束缚居然只是一个脆弱的普通人类,还是爱欲之神阿娜勒妮的神选之人。
……这都什么破事!
但丁·马休斯那个蠢货还急着和他较劲,将人藏起来,米勒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献祭派那群疯子试图尽快逼供出神明复活的秘密,然后将那些暴虐的神明兴高采烈地迎回人间。
帕瓦顿·米勒抚摸着权杖,微微低下头来。
他不曾穿过低领的衣物,永远将脖颈仔细包裹着——此刻脖颈要害处的神印正在轻微发烫,仿佛奴隶身上烧灼过后的烙印——但是这种程度的警告只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当神明真正因他那不听话的奴隶发怒时,他只能因深入灵魂的灼热剧痛生不如死地躺在地上打滚,涕泗横流着不断卑微地祈求谅解,如一只凄惨哀嚎的狗。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对于将“荣耀”视作生命的辉光骑士来说,这种折辱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望着眼前已经面露忐忑之色的裁决者,“无尘之光”轻轻叹了口气,好脾气地表示他能理解马休斯主教的顾虑,一切皆有光明的旨意——是啊,光明的旨意。
枢机主教微笑着转身离去。
不论是源于光明神的催促,还是出自他那不可告人的反叛私心,他都必须要尽快找到那个年轻人。
第145章 爆发
死者的世界本该是静谧的。
随着探索的深入,诺瓦发现这座巨大的地下迷宫初步估计至少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它的前身大概是一座荒废的采石场,甚至不少地方还残留着矿坑倒塌的痕迹——后来被用来堆放那些因瘟疫、战争与饥荒而死亡的大量尸骨。他怀疑其中最古老的那批尸骨,便是曾经在卡西乌斯一世执政时期爆发的“黑色瘟疫”中死去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