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圣子阁下。”他看起来分外恭敬地向人微微俯身:“昨晚我不知道您的身份,已经表现得十分失礼了,现在怎能继续麻烦您呢?”
黑发青年的瞳孔忽然剧烈瑟缩了一瞬。
金发的圣子向他伸出手来,用干净的左手抚上他的脸颊,慢慢用指腹拭去其上不知何时溅到的血迹。
见他僵在原地,对方又理所当然地替他整理好衣领,语气分外温柔、却意有所指地轻声道:“您该小心些,‘埃利安’神父。”
教授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是在……威胁他?
又是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提醒他向那尊神像祷告的一天。
“埃利安”完善了整座救赎大教堂的地图,摸清了所有暗道,听完了各种没有好好祷告结果堕落成魔鬼的人生小故事,三餐的咖啡全部不翼而飞——等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时,只觉得这个世界目的鲜明得简直令人厌烦。
——他们用“规则”向他施压,逼他向那尊光明与荣耀之神的神像祷告,也许是为了那句“献出灵魂”。
看穿那群东西的目的对他来说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逃离这个鬼地方,也许那名奇怪的“圣子”会是一个突破口……
黑发青年逐渐陷入了沉睡。但是随着夜色渐深,他的身体渐渐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眉头慢慢蹙起,齿间泄露出微弱的呻吟声。哪怕尚在昏睡中,他的小腹深处似乎渐渐聚集起一团灼灼燃烧翻滚着的火,正顺着尾椎一股脑地涌了下去,这股子诡异的灼热竟是硬生生将他烧醒过来。
他困乏而暴躁地在深夜里猛地睁开了眼睛。
身后似乎硌了根什么东西,教授下意识伸手一掏,结果一股子猝不及防的、宛若激烈电流似的强烈刺激顺着尾椎直窜头顶。黑发青年顿时发出一声未来得及遮掩的闷哼,整个人倒在床上颤抖着用力蜷缩起来,那东西正不受控制、哆哆嗦嗦地拍打着被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好不容易他才从那怪异的刺激中缓过劲来,随后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不祥的异变。黑发青年猛地站起身来,站在镜子面前点亮了油灯,阴沉着脸扭头看去——
那是一条恶魔的尾巴。
油灯昏黄的灯光里,那条漆黑的尾巴正不安分地扭动着,末端缀着尖锐的尾刺,泛起金属般的冷光。此时那条尾巴正因主人的慌乱不断拍打着地板,几下便碎石四溅,将坚硬的石砖划出了深深的划痕。
黑发青年的嘴角已经紧紧抿了起来。他强忍着异常陌生的刺激,小心且轻柔地捉住了那不属于人类的器官——触手光滑冰冷,整齐排列着蛇一般细小且精致的鳞片,伴随着呼吸频率轻微翕张时,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硫磺气味。
他咬紧牙关,一点点、一寸寸地细细摸索着,直到轻轻按到了自尾椎生长出来的部分时,一股子前所未有的、仿佛在神经末梢重锤般的巨大刺激令他忽然脚下一软,竟是直接失控地跪在了地上,膝盖骨都磕得生疼。镜子里的人影简直狼狈得要命,发丝凌乱不堪,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死死紧握抵在地板上的指节青白一片。明明冷汗正顺着苍白的脖颈滑入衣领,脸上却是浮现出代表高热的病态红晕。
“见鬼……!”
教授真心实意地骂出了声。
第264章 饥饿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他困得要命,大脑昏昏沉沉的,偏偏小腹深处烧得难受,甚至开始逐渐产生了一种类似“饥饿”的难捱渴求,连带着整条脊骨都酸胀麻痒起来,于肩胛骨的顶端产生了阴沉怪异的胀痛。
……不能这样下去。尽管尚不明确魔鬼的食谱是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正常的玩意儿,人类的灵魂,血肉,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总之他绝不能逐渐失去理性,跑到人群里肆意猎食,这样他将再无脱离这个世界的可能性。
教授在磨那把银质餐刀,他唯一能寻见的利器。
直到将刀刃磨得锋利,又在火上燎烤了片刻,他将床单铺在地上,撕了些干净的棉布,备好了酒,将餐刀用布条缠了几圈,牢牢绑在手上,然后用牙死死咬住一卷棉布,将刀刃抵在那条仿佛觉察到不祥预感、从而开始剧烈拍打起来的尾巴上。
这个世界并非遵循物理准则的世界,也许是催眠、幻术、或者是其他什么更加不科学的玩意儿。
——所以此时此刻,他可以更加放心大胆地赌一把。
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咬紧口中的棉布,毫不留情地重重切了下去。
锋利的刀刃被坚韧的鳞片滑开了,竟是溅起了一连串的火星。鳞片被迫掀起时产生的剧烈痒痛夹杂着几乎要超越神经负荷的怪异刺激,让黑发青年顿时发出一声被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惨叫。还好餐刀被牢牢捆在手心里,没有于寂静的深夜发出更多不堪的声响。
他脱力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疲惫地喘息着,那条不受控制的尾巴发狂似得拍打着床单,发出声声闷响,炸开的尾刺几乎将床单和裤腿撕成烂布条,小腿上被蹭了一下,顿时缓缓渗出一道道血痕。
没有独立神智,由本能控制,硬度韧性高,以他目前的力气无法自行摘除,可能需要借助外力……一连串的信息自教授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但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突兀的脚步声,一团昏黄的灯正离门缝越来越近。
差点被冷酷无情的主人亲手剁下来的尾巴骤然绷直,尾刺蓄势待发。黑发青年强撑着爬起来,迅速将床单扯起来裹在腰间,转身时却被尾巴重重绊了一下,整个人失控地撞在衣柜上,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
“埃利安神父?”值夜的修士在门外疑惑地敲着门:“我听见了一些异响,您需要帮忙吗?”
但他分明瞧见了自门缝投射进房间里的影子并非人形,而是某种……怪异扭曲着的庞大阴影。
教授逼迫自己压住那些止不住的颤音与异样,用尽量平稳的声线回答道:“不必,只是一只老鼠。”
但是那东西并不气馁,在他警惕的注视下,门把手开始转动起来,他甚至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和晨祷时那个堕落修士身上一模一样的恶臭:“是吗?我可以帮您——”
……啧,没办法了。
黑发青年握紧了手中被汗水泡得银亮的餐刀,他的脚步声很轻,灵巧地靠近了门后的死角,准备对方一开门便割断来者的喉咙,不论那是什么东西。
门把手忽然不动了。
他听见守夜修士惊讶中夹杂着惶恐的声音:“……圣子阁下?”
门缝里出现了第二个身影,人类的影子——或者是隐藏得更好的恶魔的影子。
“回去休息吧。”圣子的声音清朗温柔,宛如轻柔的雾气拂过夜晚的湖面:“我赐予你安眠的权利。”
庞大扭曲的影子摇晃了一下,含糊响应着,渐渐远去了,但是教授手中的餐刀依旧没有松开分毫。
门页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却在即将打开时被房主抵住了。
“晚上好,阁下。”黑发青年透过门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张漂亮的脸。
圣子垂下眼睛,温和地冲他笑了起来:“晚上好。您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被老鼠吓了一跳。”教授低声回答道。见人冲他挑起眉头,黑发青年顿了顿,忽而别开脸去,好像十分难为情地小声道:“好吧,其实是被白天的那具尸体吓醒了……”
另一人忽然打断了他:“您说的老鼠……是指这个吗?”
教授愣了一下,他下意识低下头来——那条被他藏在床单里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撕破了床单,耀武扬威地从狭窄的门缝里钻了出来,不甘示弱地直接缠上了另一人的小腿,一圈圈绞紧,尾刺将对方的裤腿撕扯得七零八落,划出了无数道口子。
教授:“……”
无法自控、毫无理性、异常愚蠢的尾巴!
肩上忽然传来轻微的推力,下一秒某位恶魔已经进入了他的房间,正不紧不慢地将门关上。
见人死死瞪着他,一只手藏在身后,炸着毛慢慢向后退,尾巴却眷恋而贪婪地缠着他的小腿,金发青年好像很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别怕。”他站在原地不动,温柔地轻声诱哄道:“您应该早就猜出来了,我也是……魔鬼,而您是我的同胞。”
“您对同胞似乎也没有多少友爱之情。”教授冷冷地说。
饥饿。
某种诡异的饥饿感,在看见这个人的瞬间几乎是成倍数地上涨爆发,差点压过了他的神智。他感到口腔里在分泌大量唾液,腹部深处一阵阵烧灼般的酸楚空虚,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些什么。
这种怪异难耐的饥饿感影响了他的理智,令他的思考与反应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以至于他似乎仅仅只是晃了神,下一秒便瞧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他近得出奇,正冲他伸出手来。
黑发青年的瞳孔剧烈瑟缩了一下,他几乎是本能般瞄准了那截白皙脆弱的脖子,试图将餐刀插进去,甚至忘了这是否会激怒对方——结果手腕被轻描淡写地抓住了。
看了一眼自家宿敌将餐刀缠在手心里的右手,还有地板上散乱的棉布与酒,阿祖卡沉默了片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轻声问道:“您刚才在……干什么?”
……不知怎的,教授忽然觉得这家伙变得好可怕。
被抓住了,然后被胜利者压着脊背按在了床上。
那家伙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黑发青年几近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餐刀早已被解下丢在地上,他试图翻过身来,拼命抓挠踢咬,尾巴愤怒地拍打着床沿,将另一人的衣服划得乱七八糟,却在被人扯下裤子、毫不留情地握住了尾巴根时,顿时浑身僵直着颤抖起来。
“别——!”
按在尾椎骨上的温热手指微微一顿:“……疼,还是不舒服?”
他没有回答,只是于越发灼热的昏沉与渴求中下意识咬紧枕头,从喉咙里不受控地传出似乎夹杂着哭腔的含糊咆哮与呜咽声。
阿祖卡阴郁地闭了闭眼睛。这幅模样着实似曾相识,吞噬爱欲之神碎片时,此人也是这幅一点点失去理智、欲求被无限放大的狼狈模样。
……难道又是爱欲之神的恶劣把戏吗?
先是将整条尾巴在手心里仔细摸索了一遍,顺便治愈了腿上的血痕和撞出来的青紫。趁着新生恶魔浑身瘫软,那些早已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一件件脱了下来。
另一人正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抚摸着他赤裸的后背,顺着脊骨的方向向上检查。明明是最温柔不过的动作,落在脊背上却是激起了几近疼痛的强烈刺激——他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了。
那条新生的尾巴再次缠上了他的小腿,不知是报复,还是难耐,蛇一般一圈圈缠死绞紧,尾刺胡乱拍打着小腿内侧,刮蹭出一道道血痕。
圣子宽容地允许了这些小小的冒犯,他用膝盖不轻不重地压住了另一人颤抖不已的后腰,止住了所有可能产生的挣扎,
“您可能看不见。”他低声说,手指稳稳地落在另一人的肩胛骨上:“这里……有些红肿。”
其实不仅仅是红肿,而是出现了两道大概一掌长的裂缝,其中正缓缓渗出怪异的半透明液体,带着硫磺的气味,伴随着呼吸轻微开合着,隐隐显露出其下尚在呼吸蠕动的、红色嫩肉来。
“疼吗?”
他怜爱地用指腹慢慢抚过那优美凸起的嶙峋骨骼,忍不住俯下身来轻轻吻了一下。柔软的嘴唇一触即分,微凉的金发却是在另一人的后背上拖曳了一段距离,在感官被无限放大的当下,另一人顿时发出一声颤抖的闷哼。
阿祖卡听见自家宿敌终于开了口,阴郁而沙哑地冷声质问他,奈何带着止不住的颤音:“你是变态吗?”
他忍不住无声地微笑起来。
“很难受,是不是?”他没有回答,只是越发温柔地哄道:“您至少得告诉我这里是什么感受,这样我才有可能能找到解决办法。”
教授沉默了一会儿,他权衡利弊片刻,终于简洁而果决地回答道:“胀痛。”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圣子的眼神顿时软了下来。
“好孩子。”他轻声说。
金发青年耐心地慢慢按揉着周围紧绷的肌肉,单薄的骨骼与皮肉之下,似乎有什么格外柔韧的东西尚在蠢蠢欲动,他试图将其推出来。
在他轻缓的推挤下,后脊裂缝里渗出来的透明粘稠的液体越来越多,甚至在床单上晕染开了一大片,还好没有腐蚀性,但是始终没有更多进展。
眼见自家宿敌发尾都被汗水浸湿了,牙齿死咬着枕头,浑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要压不住哭腔。阿祖卡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忍忍,便试探着将手指探了进去。
简直就像在触摸高热湿润的柔软内脏。在另一人陡然崩溃的哀鸣声中,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用两指慢慢夹住后,轻柔而缓慢地一点点拽了出来。
伴随着一声格外清晰的破水声,大量黏液迅速哗啦啦地涌了出来——一只浸泡在黏液里的、湿漉漉、蔫哒哒的漆黑蝠翼,终于自黑发青年背后的裂缝破体而出,疲惫地耷在他的手心里,会呼吸似的轻轻颤抖着。
第265章 进食
肩胛骨附近的胀痛渐渐隐去,他感觉自己倦得厉害,偏偏饿得越发难受,大脑昏昏沉沉的,以至于另一只翅膀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慢慢拽出来时,他甚至没有太大力气挣扎,只是疲惫地抽搐了一下,连咬着枕头的牙齿都无力地松开了些许。
比起晨祷时那位当众堕落的修士,这对新生的蝠翼相较下甚至称得上精致。但是教授一点也不为此感到高兴,现在他浑身几乎都覆了一层黏黏糊糊的不明液体,一股子硫磺味,仿佛一只刚从火山口里破壳而出的、赤裸裸、湿漉漉的雏鸟。
另一人还在安慰他似的,慢慢按揉着后脊的肌肉,抓住他的翅膀,捏在手心里,一寸寸仔细检查被浸泡在黏液里的翼膜和骨骼。但是在揉到翅膀根部与脊背相连的间隙时,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的新生恶魔忽然剧烈挣扎了一下,折在一起的蝠翼受惊似的呼啦啦展开,大量黏液瞬间甩了猝不及防的圣子一身一脸。
阿祖卡:“……”
他默默用手指拭了一下糊到眼睛上的黏液,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就像保护新生儿的羊水,清澈透明,只是更加粘稠,正顺着他的指节断断续续地滴落着。
罪魁祸首正神智不清地无力蜷缩在湿哒哒的床单上,连尾巴都变得有气无力。他看起来像是想钻进某个安全的巢穴,以至于整个后背都弓了起来,嶙峋不平的脊骨清晰可见,没入更加惹人遐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