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人的话题在回到家里,看见牧一丛送来的红酒和甜点时立马掀篇儿。
邹美竹得知是牧一丛过来了,立马抱着酒箱子问东问西,还拿手机拍照搜价格。
漆洋没跟她多说,打开主卧门喊漆星出来洗漱。
盯着小孩上床盖好被子,他自己也去收拾收拾,攥着手机回房间躲清静,想到回头去医院的一路得有多吵就头疼。
巧合撵在了一起,邹美竹每个月像度假一样心心念念的大别墅,这次没能去住上。
——吴建华那天提前难受回家,老头儿还算机灵,感觉身上不得劲儿一直缓不过来,就忙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检查出什么毛病邹美竹也没问明白,但住院了。
平日里一起打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儿心虚,又暗暗庆幸没出什么事,不然小老头真倒在麻将桌上,满屋子人全都说不清。
牌友们一块去医院探望了孤单的吴建华,回来后就商量了顺序,每天排俩人给吴建华做饭,轮番帮着照顾。
“真能添乱。”
邹美竹后怕又小心眼儿,感觉这个安排十分的多此一举,但还是嘟嘟囔囔地在家包饺子。
“明天轮到我带饭了,别墅都去不成。”
“下个月吧。”漆洋看她挂着脸的模样觉得好笑,“别墅又没长腿,跑不了。”
“那你一个人带漆星行啊?”邹美竹问。
漆洋“嗯”了一声,心想以前没别墅住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晚上和牧一丛在微信上商量好出发的时间,第二天一早,漆洋牵着漆星去开车,邹美竹不去,箱子都少带一个。
去牧一丛家再拐到出城的快速路,得绕一段。
漆洋还差一个红绿灯时给牧一丛打电话,提醒他可以出来了,车不进小区,在路口接了人就走。
“好。”牧一丛已经出了门,“你过来吧。”
挂掉电话,漆洋转脸看了眼漆星。
醒得比平时早,漆星有点儿没精神,邹美竹下的饺子她没吃,这会儿整个人懒懒的坐着走神,倒是比平时看起来正常。
牧一丛小区旁的商场有肯德基,在路口接到人,漆洋让牧一丛在车里看着小孩儿,飞快跑去买了两份早点,给漆星的那份是豆浆,牧一丛那份换成了咖啡。
“你先开一段,”回到车前,漆洋带着漆星去后排,“我哄她吃饭。”
“你自己的呢。”牧一丛接过他递来的纸袋。
“在家吃过了。”漆洋说。
牧一丛不饿,只掀开咖啡盖子抿了一口,漆星照旧是个猫食的量,一个帕尼尼咬了两口就不吃了,剩下的还得漆洋打扫。
漆洋哄着她顺了半杯豆浆,掏出湿巾让她擦手擦嘴,漆星往他怀里靠靠,抻着胳膊去够包,要拿她心爱的小贴纸。
“躺着睡会儿。”漆洋把贴纸塞她手里,让漆星侧着躺在腿上,再从行李包里拽了件外套搭她身上。
忙活完这一切,他掀起眼皮,对上后视镜里牧一丛的视线。
“看路。”漆洋提醒他,降下一点儿车窗散味儿,忽然想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上学那阵儿,有段时间我总让你给我带饭。”
“嗯。”牧一丛应了声,“要求还不少,隔一天不换花样就不高兴。”
“没换花样我也都吃了。”漆洋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自己可乐,“其实根本没想着你会真带,那会儿你也挺烦我吧?”
“烦。”牧一丛说,“又觉得你有意思。”
“怎么说。”漆洋问。
牧一丛看了眼睡在他腿上的漆星,笑笑没接话。
漆洋几乎是秒懂——凭他俩现在的关系和相处模式,这话题聊着聊着就得直奔少儿不宜的方向。
他搓搓漆星的头发,闭上嘴向后靠着,歪头望向窗外吹风。
牧一丛的车开得很稳,稳且安心,漆洋刚才想到了小时候的事,这会儿看着路上快速倒退变换的景色,就感到了恍惚。
以前他一个人带着漆星到处跑,一边开车,一边要时刻注意漆星的状态;邹美竹前几次虽然跟着,但她不会开车,话又多,来去的路上漆洋依然要操两份心。
现在可以只带着漆星坐在后排,竟然成为了一种堪称奢侈的享受。
竟然是牧一丛。
漆洋带着淡淡的困意,又望向后视镜,心里连着冒出两个“竟然”。
行进的车厢能够模糊时间,漆洋似睡非睡的眯了一会儿,以为自己没睡着,还能听到车里放了低低的音乐。
被漆星拽着胳膊晃醒,他才发现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怎么了?”漆洋攥着漆星的脸抬起来,让她看自己。
漆星不说话,拧着身子夹腿。
这是想尿尿。
“前面……”漆洋往车外看,“到哪了?”
“要去卫生间?”牧一丛提了点儿速,“前面有服务区。”
“能忍吗?”漆洋低头观察漆星,“不行你就尿裤子里,换裤子没事。”
漆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她握着贴纸的手攥成拳,一下下抹着发际线,另一只手在漆洋胳膊上用力拧着,掐出几个小月牙。
第52章
带着漆星在外面上厕所, 是个比较麻烦的事儿。
小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路上憋着了,随便找个旮旯, 漆洋趁着没人把她往草丛里一领,自己背身在外面挡着, 小孩直接就地解决。
后来大了就不好这么安排。不过也有办法,进到服务区, 漆洋在卫生间旁就近的商铺找个看着面善的工作人员,给人扫点儿钱,让她带漆星进去。
漆星出来后,他在人店里又买了两瓶水, 漆星望着冰淇淋拍了拍冰柜, 漆洋给她拿了一支。
“你去一趟吗?”回到车前, 他将水抛一瓶给牧一丛。
牧一丛一直看着他,眼里似乎有挺多思绪, 但什么都没说,只示意不用。
漆洋喝了口水, 给漆星把冰淇淋纸撕开, 自己靠在车身上点了根烟。
“等她吃完再上去,不然淋得满哪都是。”他对牧一丛说,“等会儿你带她在后面,我开会儿。”
一大早出门的时候漆洋还穿了件外套, 这会儿太阳起来了, 晒得还有点儿想眯眼。
他咬着烟抻了个懒腰,胳膊还没放下,右手腕被牧一丛擒了过去。
漆洋对于捉胳膊都快有条件反射了,差点儿以为这人疯了, 想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
但牧一丛只是拎着他的胳膊看看,视线扫过漆星留下的掐痕,用拇指抹了一把漆洋小臂侧面的缝针疤。
当年附中食堂干仗,他帮牧一丛挡飞来横椅留下的疤。
“你还记得呢?”漆洋接上了刚才带早饭的话题,笑笑,“那会儿就因为这一下,给我带了个把月的饭。”
“七针。”牧一丛说。
“记性还挺好。”漆洋横过手臂自己数了数,“我都忘了。”
“当时还说不是为我挡的。”牧一丛看着他。
“现在我也这么说。”漆洋收回胳膊弹弹烟灰,那股习惯性挑衅的劲儿又上来了,“你都追家楼下道谢来了,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这么说牧一丛也不反驳,笑一下,转脸去看漆星。
漆星照旧是几口的量,嗦喽两下冰淇淋觉得冻牙,又往漆洋手里塞。
漆洋嫌她啃得埋汰,弹了小女孩一个脑瓜崩儿,扬手把冰淇淋扔垃圾箱里:“上车。”
这次去医院比前几次折腾得久一些,漆洋和牧一丛交替着开车,中途吃了个饭,多花了一个来钟才到别墅。
懒劲儿这东西就是惯出来的,带着邹美竹和漆星来,什么事都得漆洋做,忙得根本顾不上累。
今天有牧一丛帮着分担,他反倒感觉浑身乏,往沙发里一砸就不想起来。
漆星来这儿倒是越来越习惯了,自己开箱子翻出她做手帐的一堆东西,往小桌上一趴就开始贴贴画画,跟上班似的。
牧一丛打电话叫完餐,看见漆洋望着漆星出神,开口问他:“累了?”
“有点儿。”漆洋往上坐了坐,弯腰将两只手肘支在膝盖上,用掌心搓了把眼。
“上去睡会吧。”牧一丛摁着他的后脑勺揉一把,揉狗似的那种手法,“餐到了喊你。”
累的时候就不能动睡觉的念头,不琢磨还能挺,一想到睡觉,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
他也没上楼,蹬掉拖鞋横着往沙发上一砸,随手拽了个靠枕垫着:“我就在这眯一会儿,没在家里,漆星得看着我。”
漆星听见喊她的名字,拨拨头发,转脸瞅漆洋。
“玩你的。”漆洋冲她抬下巴,“哥睡一会儿。”
牧一丛在一楼的空房间拿了条小薄毯,远远的往漆洋身上一丢,漆洋没反应过来,被毛毯扑了半张脸。
他胡乱拽着裹了裹,侧身躲着光,把脸埋沙发里。
这一觉按说应该是睡不踏实的,牧一丛收拾东西,漆星画画,虽然都有意无意的降低了音量,但各种微小的动静还是避免不了。
漆洋昏昏沉沉的听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熟了。
再睁开眼,是因为钻进鼻腔里的饭菜香气。
头顶那一排小侧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牧一丛关上了,客厅的大灯也被调成了暖光,漆洋睡得浑身发暖,眯瞪着眼缓了缓神,才想起自己在哪。
他转个身,漆星蹲在他身边扑闪着眼,安静地看他。
“……吓我一跳。”漆洋推推她的脑门,漆星习惯性的躲避对视,拽拽漆洋的胳膊。
牧一丛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给漆洋端了杯水:“吵醒了?”
“香醒了。”漆洋盘腿靠坐起来,接过杯子抿一口,“现在几点?”
“十点多。”牧一丛说,“没睡多久。”
“啊。”漆洋应一声,弓着背伸懒腰,他这一觉睡得熟,是那种上学时候在课堂上补觉的舒服,感觉浑身清爽,“怪不得漆星喊我。”
“饭带她吃过了,你送她去睡觉。”牧一丛交代,“然后下来吃你自己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