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洋对这些东西无感,也不排斥。
别人什么性取向跟他没关系,反正也不影响他生活。
但如果把“同性恋”这三个字和牧一丛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就有些古怪了。尤其还是和那个任维。
漆洋回想起那天感受到的膨胀,莫名其妙地一阵心烦。
不过这不是最让他心烦的。
比起牧一丛是不是同性恋,漆洋更恼火那天明明是自己被牧一丛怼着,他还没说什么,牧一丛反倒先跟他撂了脸子。
早饭也不带了,话也不说了,又整那看不上他、眼里没人的死出。
怎么那么烦人呢。
这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在心里积压一阵子,漆洋决定不惯牧一丛毛病了。
“啊,所以这题用你的思路就很好解了。”
晚自习放学,任维拿着练习册,跟着牧一丛一路走到他家小区门外,连连赞美。
“还得是你脑子好使,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牧一丛没说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在路边停下。
“我请你吃饭吧一丛。”任维很热情地邀请他,“看你晚饭也没吃几口。”
“不用。”牧一丛淡声拒绝,“还有题吗?”
“没了没了。”任维摆手。
牧一丛“嗯”一声,转身往小区里走。
“哎一丛。”任维又在身后喊他。
牧一丛转过脸。
“我看你最近和漆洋又没有交集了。”任维一副想说什么,又藏着掖着不直接开口的表情,探牧一丛的话,“你俩又闹别扭了啊?”
有关漆洋的话题,牧一丛没有像平时任维问他问题一样,直接开口回答。
“怎么了?”他反问任维。
“没。”任维凑过来小声说,“就是觉得漆洋跟你不是一路人,你俩少接触挺好的。”
牧一丛先在他靠过来时,不着痕迹地向后离远了些。
听任维嘀咕完,他慢慢眨了下眼,似笑非笑地打量一圈任维,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老小区的楼道灯失灵,从单元门一进去,什么都看不见。
牧一丛慢慢地踩着台阶上楼,在三楼的楼梯转角停了下来。
黑洞洞的楼道里,他租住的房门前楼梯上,坐着一个人。
“你和那个任维话挺多啊。”
漆洋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长长的伸在台阶上,传出嘲讽的声音。
第23章
眼睛像是与耳朵打开了感官共振, 牧一丛在听到漆洋的声音时,迅速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他盯着漆洋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抬脚上楼。
一直走到漆洋面前的台阶,他才开口问:“你怎么在这。”
漆洋刚才其实没坐在这, 他站在三楼的小晾台上,远远望着小区外和任维说话的牧一丛。
看到牧一丛终于朝小区里走, 他想了想,才选择在楼梯上坐下。
这样感觉比较帅。
“有事儿问你。”漆洋说。
“什么。”牧一丛在黑暗里盯着他。
漆洋抬起脑袋,直咕隆咚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同性恋啊?”
黑暗的环境本来就显得格外安静,随着漆洋这个问题一出口, 狭窄的楼道里立马静到近乎异常。
而在这种静谧到诡谲的氛围里, 漆洋望着牧一丛, 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人的眼珠是真黑。
牧一丛的眼珠黑得异于常人。
这是漆洋早就发现的特点,乌沉沉的、能吞噬光点一般的黑。
黑色的空间叠加上黑色的眼珠, 明明应该像个瞎子,漆洋也不知道为什么, 却能将牧一丛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了牧一丛从乍然的诧异, 到警惕,再到掺了些许疑惑,最终归于平静、化为漠然的整个变化过程。
“跟你有关系吗。”牧一丛没有直接回答。
不否认,那就是。
“没什么关系。”漆洋拍拍屁股站起来。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台阶, 起身后离得就有点儿过于靠近了。
近到鼻尖只差了分毫, 稍微动一下,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不过牧一丛没动,漆洋也没说话。
牧一丛为什么不动,漆洋不知道。
他不说话纯粹是因为脑子乱了。
——翘了最后一节晚自习, 鬼使神差地跑到人家门口来蹲人,脱口而出的问题,与现在面对面傻杵着的两个人。
漆洋都不明白自己在干嘛。
他就是想来找这人说话。
正大眼瞪小眼的发愣,楼上传来门板关合与下楼的脚步声,终于带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
一个大妈拎着袋垃圾走下来,经过二人时打量了他俩好几眼,侧侧身挤了过去。
等大妈走出楼道,漆洋终于收回目光。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弯腰把自己的书包从地上拎起来。
“饿了。”他说,“请我吃饭。”
说完,漆洋照旧不管牧一丛应没应声,擦过他的肩膀直接下楼。
几秒钟后,牧一丛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了出来。
那顿饭漆洋记得很清楚,是牧一丛家小区外面的猪脚饭。
没人选餐厅,漆洋脑子里乱糟糟的又什么都没想,出了大门看见旁边有家店,就直接走进去了。
两人认识几年来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没有争吵也没有干仗,平和得像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高中同学。
漆洋安静的吃饭,牧一丛没点餐,擦干净桌子,他拽了张卷子出来,像个显眼包似的在人家店里做题。
“不吃也是你付钱。”漆洋坐在对面看他写,咬着饮料吸管提醒。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牧一丛题写得飞快,脑袋都没抬一下。
漆洋发现牧一丛脑袋上只有一个发旋儿,周周正正的。
从猪脚饭店里走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半了,邹美竹打了个电话来问漆洋怎么还没到家,漆洋简单回答她“马上”,挂掉电话又去看牧一丛。
“我又没觉得你有什么,”漆洋嚼着饭店送的清口糖,随意地开口,“你躲我干嘛。”
他这话说得毫无前摇,但两人都明白漆洋在指哪件事。
牧一丛没说话,转身直接进小区。
“你聋啊?”漆洋在身后喊。
“没躲。”牧一丛说,“单纯烦你。”
漆洋笑了。
德性。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像是刘达蒙和崔伍,因为都不喜欢任维就莫名玩在一起;漆洋对牧一丛的反感,因为这一顿猪脚饭,莫名被抵消了不少。
也不仅仅是猪脚饭。
漆洋回家路上寻思着,是因为他和牧一丛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牧一丛的性取向。
之后一段时间,他俩在学校里碰面依然互相不搭理,可每次蜻蜓点水的视线接触,都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改变。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了一顿猪脚饭,就有第二顿烧烤,第三顿火锅,第四顿第五顿第六顿。
前面两顿是漆洋喊牧一丛请,后面漆洋习惯性的开始结账。
等到把牧一丛家小区外的饭店差不多吃了一遍,漆洋发现了一个状况。
“你也不是不会笑啊。”他扒完最后一只小龙虾,很烦人地把虾壳扔进牧一丛的餐盘。
牧一丛用筷子夹起来,丢回漆洋的菠萝啤里。
“整天冷着个脸是不是觉得自己老酷了,”漆洋继续取笑他,“真当自己是高冷校草呢?”
“吃饱了吗?”牧一丛掀起眼皮看他,“饱了就滚。”
漆洋不生气,招呼老板过来结账。
牧一丛没管他,拿起自己的校服起身就要回小区。
漆洋没像前几次一样,吃完饭就往相反的方向各回各家,他跟在后面踢了踢牧一丛的脚后跟:“哎。”
牧一丛回过头。
“去你家玩一会儿。”漆洋越过他,率先往楼道里走,“我家最近太吵了,回去早了闹人。”
这个理由,漆洋没有骗牧一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