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出嫁的三个姐姐也都请假回来了,只是二姐夫仍旧没能有假期,他还在大西北那边不知道什么单位,忙的不行。
三个姐姐带着一连串儿的外甥外甥女,自家一大群侄子侄女。光自家人呼啦啦的快三十口子人了,说是老家那边专门给他们打扫出来个新院子,方便住。
云穆清也跟着去,大家都心知肚明从不点破。席家大娘好像也看出来了,之前来了还问席于飞对象的事儿呢,这两年也没有问过了。
这辆货车是去黑省那边一个林场的,一长串都是敞篷的车架子,不过前面带了俩闷罐儿,这就是自己人休息的。
闷罐儿里面可没有什么座位,只能席地而坐。但点了个煤炉子,取暖也好烧水也罢,用着方便。
席于飞给这车的车长塞了条烟和一只烧鸡,就带着这一大家人呼啦啦上了车。
“好家伙,”这位四十多岁走南闯北的车站看着席家人都有些吃惊,“你家……咋回事啊?老的小的都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啊?”
席于飞嘎嘎大笑道:“这话说的,我家盛产双胞胎。”
席家人本来就长得都不错,样貌也都有相似,再加上双胞胎多,一眼看过去都有些恍惚。
车里专门放了几捆干净的干草垫子,方便晚上铺了睡觉的。
曾柳华张罗着把草垫子展开,闻到新鲜干草的香味,满意的点点头,又把自家带的床单子铺上。
这样好歹能有个坐着的地方,到晚上老人孩子都熬不住,也能躺下歇会儿。
煤炉子烧的挺旺,角落里放着一大堆煤,还有一大桶干净水。
这是方便席家自己烧水的,如今天气冷,闷罐里面也不暖和,热水一直烧着,温度才能高点儿。
就这么晃晃悠悠到了大半夜,凌晨两点多才到了奉城。
车门一开,巴掌大的雪片子呼呼的往脸上拍,那寒风跟大巴掌似的,就这么一会儿,脸都木了。
几个小的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大孩儿牵着小孩儿,跟一串鸭子似的,在半尺多厚的雪里面摇摇摆摆艰难跋涉。
“三爷爷?三爷爷是你吗?”不远处几个黑塔似的身影在挥舞着手臂,手电筒也照了过来。
“是我,咳咳咳!!”席文明一张嘴就灌了冷风,咳嗽的不行。
曾柳华气沉丹田,“大辉子二狗子,快过来帮着拿点儿东西!!!”
这一嗓子,感觉天地间都安静了一瞬。
“我娘,江湖女侠。这招,就叫狮吼功!”席于飞小声和云穆清说完,自己拽着围巾盖脸上,嗤嗤的笑。
对面呼啦啦跑过来一群大小伙子,挨个的叫了一溜的叔啊姑姑啊。然后把那些大行李小包袱都扛过去。
叫大辉的那个说话粗声粗气的,“可算来了,等老半天,幸亏俺大奶奶跟这边熟,去门房歇了好几个小时。”
席家大娘总是带人去京城,跟这里确实也混熟了。主要是人家会做人,每次坐车手里都带着给这些人的东西。虽然是一些山货不值钱,但好歹是个心意,大家也都挺高兴的。
说是门房,其实就是铁路边上值班的小房子。货车又不进站,都是在进站前就停下整顿,里面拉的人也都会在这时候下车。
边上就是小房子,里面有人值班,因为怕会有偷铁轨的。
这时候的人真的是胆大包天,大半夜去偷铁轨什么的,经常看见。所以铁路边上不止有值班的,还有巡路的,万一铁轨被偷了他们没发现,出了事儿就是大事儿,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房子里的人听见动静也出来看了看,席于飞让他大哥拎了一条烟过去,里面的人连连道谢。
这些值班的人烟茶不离手,一个个手指头薰的焦黄,眼珠子都是黄的。
大辉从这边林场借了个大卡车开过来,小车不行,这一家子人装不进去。
大卡车四面漏风,雪又大,不能开太快。就这么又晃悠了一个小时才到村里,东边儿的天都开始泛青了。
“可算来了!”席家大娘不知道是一宿没睡还是刚醒,就站院门口等着呢,“快进院子,炕都烧上了。让孩子们进去暖和暖和,赶紧把面汤下锅里!!”
有俩年轻女人在正屋灶台前忙乎,这应该是侄媳妇儿。
“小三奶奶带回来了吗?”曾柳华扑打着身上的雪花,问道。
席家大娘点点头,“带回来了,这口气儿可不能咽在外面。上午的时候刚没的,衣服也都穿好了。”
“坟挖了吗?”席文明问。
席家大娘道:“挖了,这天寒地冻的,烧了好几拨柴火才挖好。幸亏咱家壮劳力多,村里帮忙的亲戚也多,否则这坟都不好挖。”
这边土地上冻,那都是一冻一米多深的。铁锹砸上去就一个坑,得先烧柴火,化冻了再挖,挖不动了再烧。
热汤面很快就做好了,里面下的白菜和南瓜。
席于飞唏哩呼噜的喝了两大碗,然后盘腿在炕上听席家大娘说这些事。
“豆腐啥的也都定了,新鲜豆腐开席的时候送来,冻豆腐也都准备齐了。做白事儿的先生也请了,花圈纸人纸马什么的……明天给你们看账单子,该填补的填补。这次得大办,给先前的祖宗都烧一轮。”
席文明道:“是得大办,正好让孩子们挨个的去磕头。”
东北这边丧葬风俗很盛,这边也信这个。说是推行火葬,但村里人都分了地分了山头,谁愿意火葬啊,也没什么人管,都在自家地里挖坟土葬了。
就算后来管得严了,偷摸土葬的也有。
席家大爷爷大奶奶他们走的都早,没赶上好年景,又不让大办。
如今最后一位长辈离开了,席家大娘的意思就是全部都办上,反正家里现在也有钱了。
席家这次办事儿要办大三天。
小三奶奶刚走的那天不算,就晚上请挖坟的吃顿席。第二天才是正日子,亲戚朋友都要来吊唁,哭上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鞭炮就砰砰的响起来了。
席于飞挣扎着从热被窝钻出来,快速套上衣裳,棉鞋都是云穆清帮忙穿的。因为这,他还被亲娘骂了好半天。
他脸皮厚,当没听见,洗漱完了抄着手就往外走。
外面已经拉来了好几车的纸扎,花圈纸人纸马都有。
席家大娘带头哭,然后把已经穿好寿衣的小三奶奶往棺材里抬,又把棺材抬到院子外面搭好的灵棚里。
席家大儿媳妇抱了一大堆白布过来,身后还跟着她的儿媳妇,抱着的是孝衣孝裤子。
男丁穿全套,女的都带孝帽子,腰上扎白布。
这帽子也有区分,上面带红花,本家亲戚带一边,外家亲戚带另一边。
席家大爷带着一群孝子贤孙磕头,旁边站着司仪,介绍这是谁家的谁。光席家本家的这一群人,就占了好几张纸,给司仪念的嘴角都泛白了。
因为小三奶奶是喜丧,席家还请了唱二人转的。
说是白天唱的都是正经的,先唱哭戏,然后唱母慈子孝的二人转,又唱各种影视剧歌曲和东北小调之类。据说晚上会唱荤的,十点之后孩子们都得赶去睡觉,那是老爷们的专场。
席于飞好奇的要命,他还没听过荤的呢。
毕竟那时候他在南方发展,南方不兴这一套。
席家亲戚朋友和村里人都来磕头上礼,周围孝子贤孙延绵出去两大排,一问都是本家,给那些人羡慕坏了。
席于飞跪在棉垫子上,稀里糊涂磕了半天的头。
云穆清也跟着磕,毕竟他是席文明认的干儿子,那也算是本家的。
到快中午了,一群人才起来,留几个在灵棚待客,剩下的进屋开席去。
席家早翻新了老宅,一排大院子,老气派了。说是在镇上跟市里还买了房子,可见这几年炒货也好,山货也罢,还有外面孩子寄回来的钱,攒了不老少。
腰杆子都直了。
这样的席要摆三天,第三天都跟去坟地再哭一场,回来吃个席算是结束。
“咱俩以后可不这么整,”席于飞晕头转向的,站起身缓了半天,“就火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拉倒。这通折腾,脑袋都大了。”
作者有话说:
东北那时候二人转晚上唱的据说老荤了,有的不讲究的人家,还能实战= =
后来经过整顿才素下来,但听说这几年又有那种荤的了。
我在网上查了不少那边丧葬的风俗,其实跟山东有异曲同工之处。我爷老家就山东的,河北这边山东过来的也多,不少风俗大体上一样,只有细节上有区别。
今天晚上就更这一章,我有点儿事……
有人请吃饭,哈哈哈
第225章 送葬
晚上雪停了,二人转在外面唱戏。
等到了十点,小孩子们都冻的嘚瑟的回来,一群大老爷们挤眉弄眼的,揣着烟跑出去了。
席于飞也拽着云穆清一起去听荤戏,到了那边还有人特地给他们留了个长凳。
这群二人转演员是真下功夫啊。这么大冷的天儿,描眉画眼上了全装,女的穿的特别薄,还带水袖。男的穿了个红肚兜,身上都冻红了。
席于飞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嗤嗤笑起来。
要不说东北这边民风彪悍,有词儿是真敢唱啊。再看看身边的云穆清,早就坐立不安,耳朵都红透了。
“走吧。”云穆清见席于飞看过来,难受的拽了他一把,“走呗,回去了,这也太冷了吧。”
席于飞忍笑,“行行,走,回去。”他真怕再听下去,身边这孩子得炸了。
不过临走之前给二人转放下五百块钱,那边立马高声道:“谢东家赏银五百!!”
台上俩演员咔嚓就跪下来,咣咣磕头。
真实诚。
进了院子,看见个中年妇女,脸熟。但一天下来喊了无数个婶儿啊叔伯啊,席于飞都认不出来了。
“哟,回来了?”妇女哈哈笑,“咋不听完呢?能唱到十二点呢。十二点之后还有鬼戏。”
鬼戏就不是二人转演员唱了,是专门唱戏的演员唱,唱到子时结束,也就是两点,才会下班。
“不了,太冷了,坐不住。”席于飞笑道。
妇女点点头,“这几天是冷,我再给那边整俩火盆子去。”
“给演员们都熬点儿热乎汤,别冻坏了。”席于飞又道。
妇女嘎嘎大笑,“小六叔是个善良人儿。”
叫他小六叔,那就不是本家,是村里来帮忙的了。
席于飞也笑,从兜里摸出一把酒心巧克力递过去,“给孩子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