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魔域中人极其看重血脉,也只有上古大魔之后才叫魔族,其余后来加入者,顶多算是魔修,修真界称之堕魔。
而魔族内又根据血脉修炼的强悍程度界限分明,虽说规矩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但因为这修炼之法的特殊性,魔尊之位可以说是代代相传,无人敢僭越,无人能僭越。
后因魔族修炼普遍快于强于修仙者,傲慢之心愈高,有心生歹念者四处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弄臭了整个魔族名声,加之其修炼之法本就有违天道,于是天行柱降下神谕,讨伐整个魔族。
仙魔大战,死伤无数。
神谕再次降临:魔族永不能飞升。
为此魔族试过抗争,但上界不对魔族开放通天路,任何抗争都无济于事,之后,魔尊终会死于心魔的诅咒也开始了。
这些都是世人已知之事,这天下第一宗的藏书阁竟没一点新意。
就算再厌恶防备敌人,但这第一宗门一点不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谢妄沉着脸,几天来终于站起了身,只是刚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抽手时不小心连带了本书出来。
捡起一看,谢空空著。
?
魔尊的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没人发现,那个读书狂魔拿过书放进袖中,悄无声息离开了藏书阁。
回到先前的院子,陆萧遥不知道去了何处,谢妄没在意,开始在房间里查看此书。
里面详细记述了身为魔族的,可以说是使用教程以及注意事项,简直就像为此时的他而写的。
谢空空在书里提出很多看法,比如他觉得魔族修炼之法有个明显缺陷,天赋越高者性情越容易变得极端不可控,他认为这就是魔尊容易产生心魔的原因之一。
他还在书里提出,魔族若能产生至纯至净者,这一类人或许不会产生心魔,最后也就不会灭亡,只是他还没找到天然的例子。
谢妄快速翻过其他类似的杂七杂八和胡言乱语,目光最后定在一处关于魔族特殊魂魄的地方。
自从得知魔族不得成神的神谕后,谢空空便开始寻找魔族能够成神的办法。
他大量研究空间禁制,妄图不走通天路而直达上界,虽然失败了,但意外发现了特殊魂魄。
似乎除了他们这个空间以外,还有别的形形色色的空间,存在大量魂魄,其中不乏至纯至净者。
他用自己的血、骨捏了个魔族人身,想方设法利用禁术招魂附体,再将其制成傀儡,想着等促其飞升,放下通天路,魔族便能一掌上界。
可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只好将这造出来的人身随便锁在当时路过的地方。
此外,谢空空还提到自己曾不小心弄出了个继承人,这孩子完美继承自己,修魔天赋异禀。
但这没用,谢空空便试着用他来招魂,但还是失败了。
魔族感情淡漠,谢空空自己又还在位,对这个未来的尊位挑战者没什么怜惜,也为了不让底下产生异心,想也没想便顺手封了这孩子的修魔天赋,将其放养至人间界自生自灭。
谢妄看完这些内容,顿感脊背发凉和一股愤懑之情涌上心头,敢情他穿到这里来和谢空空这个老登有关?
他前后又翻了翻,却没有再多的信息,不知道这个老登还活着没有,若能当面对峙,或许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但这些不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就算真搞清楚了,谢妄其实,也不觉得很有必要回去。
他先前再崩溃再恨,在没抓回人前他决不罢休,兰徴越是避他,他就越要找,届时势必发狠报复这个真正的骗子。
谢空空没找到的方法,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找不到。
而且不是试着找一找,他是一定要找到。
眸色转深,他越发冷静想到,自己势必不能在此地久留,那只狐狸嘴巴大,身份问题始终是个隐患。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目光落在最下面有一行小字注解:若是想破除封印,需要强大外力冲击。
强大外力冲击……他下意识想到那枚玄珠,若能把那魄融合了的话,说不定能冲破封印。
谢妄果断将屋内所有东西都往乾坤袋装,全部收拾好后,从那木盒里拿出玄珠,去了后山。
山背阴凉处有块空地,林静风息,适于魂魄合一。
有关魂魄的法术都是禁术,云笈宗藏书阁不一定有,但谢空空的书里不少。
他将那生魄召出,现在看见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依旧有点厌烦,他想起那骗子提起过自己魂魄俱全,怀疑这不是他的魄。
书上也说若特殊情况需魂魄差距过大,需要有魔尊级别或者渡劫末期大能护法,否则强行融合轻则修为有损,重则魂飞魄散。
但谢妄管不了这么多,这魄修为深厚,强行融合必然有极强冲击,只要有成功的一线机会便够了,他一定会死死抓住。
在此之前他解下腰间的饰物欲放于旁边石墩上,摸到那枚翎羽时,他愣神了刹那,随即满不在乎似的随手放在了上面。
几个时辰过后,谢妄再一次爬起来,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回尝试,一次比一次难站起身。
那魄过强的自我防卫意识、近乎本能的排斥和残暴抵抗,每次当他开始运转功法时,便将人狠狠掀飞,砸在地面上,不多时这四处都是他身子砸出来的坑。
身体早已不能入眼,鲜血浸透了残破的衣袍,额间还在不断滴下。
他像先前无数次那样固执往前走,骨骼咔咔响,五脏六腑仿佛移位,随着步伐本该一阵一阵的疼,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眼底那簇幽暗的火,愈来愈烈。
轰——毫无意外,依然被击飞,这一回他被掼向粗壮的树干上,脊背严重受创,瞬间麻痹了全身,久久不能缓过来。
他喘着粗气,运转灵息,这魄……分明就是他的,这么固执的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那小骗子到底在怀疑什么?
额间的血更多地溢出来,落在脚底成一片暗红的泥泞,谢妄没注意一手按在上面,浑身不住地颤抖,强撑着自己直起身,立住。
他垂眸望着手掌一片污浊的血,温热还在不断流下,甚至遮挡了视线,他低低冷笑,“若真是我的魄,就该老实点。”
“你是更想我死,还是也想……把他抓回来。”
那魄不会说话,自然是沉默着,谢妄也不知道自己在试图沟通什么,只是没有回应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他厌恶没有回应,就像被忽视,让人心头火起。
周身灵力再一次暴涌,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向那巍然不动、依然顽固抬手凝气的身影。
此刻恰好一阵风过,一直乖巧躺在石头上的羽毛被轻轻吹起,轻柔地悠悠飘向这边。
这一回那魄虽依旧抵御姿态,却浑身没有一丝灵力释出,羽毛便稳稳落在向上翻过的掌心,微微晃动,好似在轻蹭。
爆发的人影与静立的人影瞬间重叠融合,生魄终是认了魂,魂魄归一。
等谢妄醒来时,身上的痛楚都已经消失,前所未有蓬勃浩荡的灵力在体内汹涌,隐隐还能感受到体内还有另一股陌生霸道、但他适应地极快的力量在胡乱窜动。
丝丝缕缕黑气萦绕在周身,他想这就是魔气,封印破了,天生魔族,魔气自生。
长久的压抑以来,第一次得到了成功,他静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喃喃,“天意,这是天意……天不要我死,我一定、一定要争。”
“……兰徵你等着,等我……”
话未完,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抬脸不知何时已是泪血满面。
只是他刚抬起沾满污血的手,便感到掌心的柔软。
山阴处怎么会忽然一阵风过……
半晌。
声更轻,好似在自问,“这也是天意……对不对……”
霞光映照在山头,落下徐徐余晖。
他出了隐秘的山谷,正在想自己该往何处去。
上头御剑飞过的一人影似乎看见他,忽地下降,确认后,刚对上视线,那人便急急对灵犀令叫道,“禀仙尊,找到谢妄了!”
感到来者不善,谢妄顿时眯眼,他似乎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人。
不过这么思索的一瞬功夫,半空中出现数十道人影,为首是几位仙尊,将他团团围住。
谢妄冷眼看着,腰间别着君临剑。
在他都要以为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了时,晏清向前一步,声音平静道,“谢妄,有人举报,在你房间找到了剑冢丢失的古剑……”
他顿了顿,“以及关于魔族的书。现在要对你缉拿审问,暂且先押入地牢。”
晏清说话时,他身后陆萧遥不动声色,在袖子遮挡下使劲朝他打手势,意思是让他先照办,剩下的他找人想办法。
一旁岑舟见他面无表情,知道他现在估计心神不宁,补充道,“这事还没定性,且你已有君临剑,并无与魔族联合偷取其他古剑的动机,所以只是去地牢住几日,问过几个问题便好。”
他说完,晏清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只是谢妄并没有按照陆萧遥的手势照办,也没有听信岑舟的话心平气和去地牢。
他只是声音毫无波澜,两个字简要回应,“污蔑。”
第81章 叛逃宗门
闻言,晏清立即蹙眉,他最看不惯谢妄这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语气当然好不到哪里去,“是不是污蔑,要审过才知道。”
“毕竟东西是从你屋内搜出,且你熟悉兰徵仙尊,从他那里套出云笈宗禁制,也不是没有可能。”
岑舟听得直皱眉,掌门师兄虽说常常看不惯谢妄自以为是的脾性,但对这孩子其实还是蛮上心,怎么此时听起来倒有些咄咄逼人。
最主要,师兄非要提到兰徵做什么,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谢妄的神情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时,马上变了,手似无意搭上了剑,黑眸深沉之中暗流汹涌,岑舟大脑飞速运转,思索怎么缓和一下越发剑拔弩张的气氛。
但谢妄什么也没做,甚至语气平静到近乎诡异,“谁找到的剑。”
晏清未答,他身后衡昀咳了一声,黑眸瞬间射来视线,一人从衡昀身后一步迈出,“是我!”
他微微眯眼,只觉这矮身圆面的人有些眼熟但不多。
“我奉师尊命令去找萧遥师兄商量要事,走错房间,见床底藏了古剑,桌上摊着魔族的书!”
“而且当年剑冢我就在现场,亲眼看见那些魔物在他手下毫无反手之力,魔族至宝也都避开他去伤其他弟子!”
呵,谢妄想起来了,这是当年背后刺他一剑,陆萧遥喊衡子文的那人。
几年过去,衡子文脸更圆了些,讲起话来脸肉便一抖一抖,控诉地十分投入,因此丝毫没注意到场上某几人脸色越发难看。
他还在道,“指不定他不止是个奸细,而是魔族……”
“走狗”二字还未出口,忽然被一声轻笑打断,着一身玄衣的人低低地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没有掌门下令,更不敢轻举妄动。场面就要陷入僵局。
衡子文被他笑得一阵毛骨悚然,都顾不得有长辈在,大叫,“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谢妄忽地抬眼,眸光锐利,嘴角弧度还在上扬,只是手抬起,对着那被撑地变形了的仙家白袍,语气骤变,“猜对了。”
几字如森森鬼音落在衡子文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