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他与风靡他的两帮人马,经常吵得不可开交,广场上每天都可以看到有人约战。
但身为暴风眼中心的剑主本人,却从来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过,总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
不过陆萧遥倒是都知道他会去哪。
无非就是清止峰后山洞天、灵素涧瀑布后的石室、静尘峰山巅玉台……几处宗内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谢妄如此随意,是因为就没打算再回那间院落过。
没日没夜,几乎是拼了命地修炼,每次路过后山洞天,那里冒出的灵光忽弱忽盛,隔了几月去看,依然如此,连向来努力的陆萧遥都叹为观止。
有时候,甚至长达几年都坐在里头不眠不休,他都偶尔得要进去看看,确认人还活着,而不是坐化了。
今日后山洞天,蒲团上依旧盘坐了一人,周身灵气萦绕。
这五年来,除了气质越发沉稳内敛,五官也越发深邃凌厉,谢妄身上几乎没什么其他的变化。
在这里面看不见外头日夜,修炼时便更加凝神专注,他心中的想法,也一点没变。
他想,他不仅要赶上兰徵。还应当要超过他。
长久的寂寥和得不到,让他现在真正认识到了实力的重要。
仙侠世界,实力便是天,有实力才能掌控。
他曾想要掌控这天下,但如今还不止,日月轮转、年岁增加没能消磨他的野心,反倒助推他想管那天上的心,也无限膨胀。
沉黑眸底金纹明灭,闪过一隙微光。
他真正想掌控的,是天道,那制定一切的天道。
这样的念头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却日益如枝桠疯涨,几乎将他的所有思念、欲望,都缠绕住,绞紧,能让每一次想起那人,想起那最后遥遥相望的最后一眼时,心口没那么疼痛。
他那日不敢离得太近,他怕那道身影消失的细节看得太清,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冲上去,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人留下来,所以他只是远远看着。
但他没想到兰徵还是发现了他,只是那最后一眼……那一眼,当时谢妄以为是期许、是欣慰、是鼓励,是带有一点安慰地告诉自己,别担心,有缘自会再相逢。
但之后的日日夜夜,他每每回想起来,那一眼,总觉得并不是这样的意思。
那浅色眼眸转来时,那抹情绪究竟是什么?是哀伤吗?谢妄怀疑过,但不确定。
明明他们说好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伤心?
兰徵分明是一个把所有事物都看得很美好的人,他是真的会相信谢妄能做到飞升来找他才对,可为什么那一眼,却让谢妄品出了些永别的味道?
这几乎要成为他的梦魇,他已经很久没能梦到兰徵,无数次在只是见到那双哀伤的眼睛,梦境便戛然而止。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眉头紧锁,不知不觉,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等他飞升,一切就都知道了。
只是,他放于膝上的手紧紧握拳,指尖微微泛白,为什么没有区别。
为什么修了这么久,和先前没有一点区别。
在几天前开始,修为就好像凝滞了,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阻塞,他知道这是瓶颈的感觉。
又是瓶颈。
他才明白,为何大家都说空灵根修炼慢,他没想到,越到后期反而越慢。
修炼这么努力,也依然只有金丹末期,上一次的瓶颈,靠的和兰徵双修,而如今靠自己这瓶颈又不知要困住他多久。
虽然野心高涨,但他到现在才发现,他好像确实没什么修仙天赋,他不明白为什么。
这仙侠世界把他引来定有原因,他知道自己在其中承担的角色也定非等闲之辈,身为这样的重要人物,他不信,真就是区区空灵根。
他不信自己会平庸,他也不信自己没天赋。
心中又思及那瓶颈,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便如藤蔓般从心底疯长出来。
眼前又显出那浅淡的眸子,或是含着春水般的笑意,或是露出紧张的关切,或是藏着殷殷的求和,最后都被那日风雪中的哀伤覆盖。
他不明白。
那股焦躁愈来愈烈,他一咬牙,不再循序渐进,强行抽取周身浓郁灵气,试图以蛮力冲关。
霎时间,狂暴的灵力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皆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皮肤下开始透出不正常的血红,周身气息变得紊乱不堪,他却毫无所觉,还在不断抽取。
陆萧遥路过时便有所感,入洞果不其然看见一个即将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疯子还在作死性疯狂吸收天地灵气。
他急忙给人护法,和兰徵近乎一脉相承的灵气打入体内时,那浑身血红的人周身气息才停止了继续暴涨的趋势。
一道担忧的声音在后边急切响起,“师兄快散功!在这样下去,你要没命了!”
谢妄眉头蹙得死紧,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他心神渐渐平复,翻腾的气血也恢复正常。
见状,陆萧遥转到他身前,谢妄抬眸一个眼刀,刚想开口,猛地喷出一口血,陆萧遥吓了一跳,道,“你真不要命了?修炼也不是你这样修的……”
看见谢妄递来的眼神,陆萧遥默默住了嘴。
谢妄冷冷看着他,他们两个也已经很久没说话,这次倒是久违。
只不过,他想起若要说天赋,陆萧遥,就是一个有绝顶天赋的人。
这几年来他厚积薄发,几乎不怎么费力,修为不断提升,轻而易举超过了谢妄,又常帮掌门办事,加上广为结交好友,也渐渐在宗内得了些话语权。
不过除了第一点,其他都是谢妄不甚在意的,他对这个天骄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用你管。出去。”
陆萧遥又苦口婆心了一番话,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他出洞时,正在忧愁,脚边忽然扫过某物,低头一看,发现是只狐狸。
他认得这只狐狸,自从岑舟给它去要了块可以在宗内任意出行的令牌,这狐狸就到处乱窜。
狐狸跳上前面的石墩端坐,和他大眼瞪小眼,陆萧遥道,“你在这干嘛?”
“你离他远点。”狐狸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什么?”
“他很坏。”狐狸说,它不喜欢谢妄,这个人总是受伤,就总是跑灵素涧,岑舟就没时间陪它玩了。
陆萧遥拔腿就要走,他觉得狐狸没道理。
哪知背后那尖尖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你知道么?他是个魔族。”
脚步立刻便顿住,他转身,看着狐狸,半晌都没说话。
“所以他再怎么努力也没用,魔族永世不能飞升,一辈子也就那样了。”狐狸眯起眼,笑声很尖锐,一想起偷听到的那些事,便有些幸灾乐祸。
陆萧遥却没跟他一起笑,他神色罕见地严肃,一字一顿,“你别乱说话。”
狐狸露出颗尖牙,狭长的嘴巴一动,好像还想说什么,忽地像是瞥见什么,瞳孔一震。
这反应……陆萧遥心中升起一阵不妙。
猛地一回头,谢妄就站在洞口。
漆黑的眸子沉沉望来。
“你……说.真.的?”
那人的声音如淬了冰般的透着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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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黑化进程:50%[可怜]
第79章 神明在上
狐狸望见那眼神,脑袋一缩,就要溜走。
忽地整个身子滞住了,火红的一团被一股大力隔空拎起来,四只脚在空中乱蹬,毫无作用。
咻地一声,那狐狸便落在了谢妄的手里,唧哇乱叫着,让陆萧遥救它。
只是突然出现的人让陆萧遥在原地傻眼,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那狐狸自救无果,被逮进了洞天。
他猛然回神,要进入洞天试着抢救,因为谢妄说不准真会把这嘴碎的狐杀了。
哪知门口被谢妄下了禁制,他不能进去。
洞内,谢妄一点也不废话,一手死死给狐狸按在石地上,一脚踩在了它蓬松的尾巴上。
蹲下身,尾巴上重量更甚,狐狸痛地惨烈大叫,谢妄冷冷问,“你这畜生,下次再敢乱说,你的尾巴就不止是疼了。”
没想到这狐狸也不是个孬的,它猛吸一口凉气,破口大骂,“你才畜生!我没有乱说!你师尊说的!你敢说他是乱说的……啊啊啊你你给我松脚!”
“什么时候。”声音依旧冰冷,只是狐狸艰难抬头,发现这人的神情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恐怖。
它一下支吾起来,竟然觉得有些犹豫了。
倒不是可怜他,狐狸觉得他活该,一个魔族,飞升?痴心妄想!
它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只是隐隐有一种不安的直觉,总感觉自己若是全盘托出,便离飞逝也不远了。
它扭动着身子想减缓尾巴的疼痛,准备说点别的拖延时间,哪知眼珠刚一转,那踩在致命处的脚一下施力。
“嗷嗷嗷!!!”狐狸凄惶尖叫,“几年前!我刚跑来不久的时候!你们被魔族入侵然后……”
尖叫戛然而止,脚挪开了,不过并非满意狐狸的答案,而是因为岑舟来了。
陆萧遥在外听见里头惨叫连连,怕到时候狐狸死了难以跟岑舟交代,只好去把人请来。
“你这臭狐狸又惹什么事了?”岑舟拧着眉,看呜呜拖着有脚印的扁尾巴溜到他身后的狐。
他刚抬眼看谢妄,却见人神色不对劲,刚想问问,就听见谢妄开门见山,“我是魔族?”
岑舟没准备,流露一瞬惊愕,但迅疾理好了表情,见谢妄神情未变,以为他没看到,刚想打个哈哈,把事掀过。
谢妄又一次出乎他意料,“兰徴知道。”
这本应是个问句,却说得太肯定,岑舟又一次露了馅,即便他情绪还是收拾很快,但这一回,谢妄神情立马变了。
变得很难看,再也没理谁,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始自言自语般喃喃,“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