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还顺利吗?”
庄正抱了两瓶水,像一个普通的学生家长一样站在教学楼底下翘首以盼。
舒明“哼哼”两声,没正面回答。
有点小臭屁,有点小傲娇,摆明了就是很不满大哥不相信自己的样子。
然后,这小子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跟婶娘都吃过午饭了吗?”
庄燕是昨天下午到达首都的,还是梁汝文亲自带人去接的。
早年的繁重农活压垮了了她的腰,即便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慢慢赶路,可长途跋涉对于她而言仍旧是一种折磨。
这也是舒明不带婶娘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他日日都各地乱飞的,商务活动最多的时候两天飞三个国家都是常态,年轻人都未必扛得住,更何况已经五十多的庄燕?
可自家小孩的毕业典礼总是要来的!
这是庄燕一直坚持的事情。
舒明曾无数次暗暗庆幸过,自己手上还算有一点钱,起码可以让婶娘路上少一点奔波和辛劳。
“吃了吃了。行了,你自己都没吃,操心我们干什么?我们两个大人,总不会饿到自己……”庄正无奈,又自然地把弟弟手上抱的资料跟电脑都揽到自己手里,才算是舒坦了。
梁汝文挂了工作电话,姗姗来迟的一刻,就眼见这哥俩儿好的一幕。
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受庄正待见,干脆也没凑上去讨嫌,而是站在舒明的另一侧,没说话。
庄正则瞥过眼,权当看不见这个“弟媳”,只推了推舒明:“去吧,你们吃饭去吧,我帮你把东西拿回去。”
梁汝文拎过舒明的薄外套,冲大舅哥点点头,充当示意对面放心的信号。
舒明也干脆放空脑子,亦步亦趋地任由梁汝文带着自己走。两方尚未彻底分开,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小舒、小舒……舒明!”
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冲出来:“小舒,你的u盘落在教室里了!”
舒明转身,有点惊讶。
是薛应承。
对方喘得厉害,头发汗湿了,很明显是匆匆忙忙跑来的,往常精心打理的形象都顾及不了了。
好眼熟。
这一幕仿似时空颠倒,当年九月报道,很狼狈拎着行李站在新生报到处的是舒明,气定神闲有人关照的则是薛应承。
薛大少爷还趾高气昂地嘲讽他来着。
好久远的事情了。
舒明倒没觉得出气。说他不记仇肯定是假的,可毕竟值得他动脾气的事情不多,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更不值得了。
他只惊讶于薛应承竟然能拉下面子。
毕竟在舒明的印象里,区区一个u盘而已,理论上来说是比不上薛大少爷的体面的。
这不是薛应承的作风。
不过也说不定,一别三年,大家都各自长大了吧。
他刚想从薛应承手里接回u盘,却没想到一时之间竟然没抽出来,对方捏着u盘的力气极大,手指尖都发白了。
怎么握这么紧?
这u盘有什么特殊的么,这么喜欢,要不然给他算了?
舒明挑了挑眉,就见薛应承仿佛魂不守舍一般,眼神虚浮地漂移到自己的肩膀上。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一只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是梁汝文惯性的动作,他总怕街边的人与车伤到舒明,于是在人潮汹涌的时刻,总也习惯性搭一只手到肩膀上。
这样哪怕被媒体拍到,也大可以解释为兄弟情谊。
怎么了?
而梁汝文见被人盯住,居然还一反谨慎的常态,更收拢手臂了一些,这是一个极具独占欲的动作。
舒明心里顿时涌起一些不好的感觉。
而下一秒,这种直觉则立刻得到了验证。
薛应承仿佛被这一点微不可察的收拢给刺激到了,满脸不可置信,声线都是抖的:“舅舅!”
然后又看向他放在舒明肩上的那条手臂:“你们……你们……”
薛应承的脸更加涨红了。一半可能有刚才跑的缘故,另一半则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态了。
总之,他支支吾吾“你们”了半天,才努力吐出下一句话来。
“你们……这是什么关系?”
梁汝文沉默了。
微风不燥,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映照下来,三人站在树荫下方,身旁是路过的学生人潮。
他说——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真是他舅舅啊!
舒明耳朵已经完全竖起来了!
这小子好似听的不是和自己相关的事情,眼神灼灼,回头瞄了梁汝文一眼,满脸都写着“我要八卦”。
梁汝文不是没想过舒明将会有怎样的反应。他想过千种万种,唯独没想到他是跳出来吃瓜的一种。
他低头看向男友。
舒明也回望他,眼神清凌凌的,带着一点探究跟好奇。
行吧。
……
于是好好的一顿饭,变成了三人行。
舒明一开始还在等劲爆消息,没想到这俩人一个也不说话,梁汝文只一心一眼地给他夹菜。
他只好捧起碗,专心吃饭。
薛应承则味同嚼蜡,简直是一口也吃不下。
他何曾见过舒明的这一面?
很信赖,很放松。
梁汝文即便给他剥虾夹菜,他却连眼都不抬,只像小朋友一样认真咀嚼。
不像当初。
那时他们大一,哪怕他只简简单单给舒明递一杯咖啡,舒明也立刻会停下手里的所有事情。
那个时候的舒明分外警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防备。即便舒明嘴上并不说,也尽量不表现出来,可薛应承仍旧对此感到不满。
这种不满和没来由的烦躁,薛应承最初也不知道根本原因,最后表现出来就变成了他的大呼小叫和挑剔。
说实话,他不是不知道梁汝文和舒明交好,毕竟当年的《选1》他是全程追完的。
可他一直也只是觉得,就是朋友关系而已。
可今日真的见了面才发现,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同样爱慕的眼神,和早已超出正常朋友的亲密界限……
薛应承觉得舌尖都是苦涩的,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我妈,还有姥姥她们,知道吗?”
薛应承的妈妈,梁汝文的姐姐,梁敏仪女士。
“她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句。
但得到一贯严厉的舅舅的肯定回答,他便顿时挫败下来。
深深看了对面两眼,薛应承呆坐一会儿,竟什么也没说,默默出去了。
包厢门关闭的一刻,舒明终于放下饭碗了:“他不吃了?”
唉,浪费食物!
幸亏没叫婶娘看见。
怎么是这个反应?
梁汝文哭笑不得,但仍旧担心影响舒明的心情,立即坦白从宽:“小舒,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他语速加快了些:
“薛应承的确是我外甥,但我们关系不算近,也没想起来要同你讲。”
这是实话,梁汝文是真忘了。
舒明“唔唔”两声,又低下头吃饭去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梁汝文一时间竟摸不清他有无生气。虽然直觉告诉他舒明没在意,可依然心中打鼓,只好又替人倒水,又替人添菜,好似一个很贤惠的小媳妇。
直到舒明咽下最后一口饭:“他嘲笑我。”
“嗯?”
舒明撑着下巴,也不看他:“他笑话我不认识名牌鞋子,说我乡巴佬。”
这个他还能指的是谁?
必然是刚刚离去的薛应承!
梁汝文开始蹙眉了:“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