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间歇,柠檬的气味在舒明唇齿间散逸出来,在梁汝文几乎认为自己要被这样的味道溺毙的时候,舒明似乎坐得厌了。
推开椅子,预备起身回屋。
说不上是得救了,还是失望,正常的空气重新灌进鼻腔。
在他彻底走远前,梁汝文喊住他:“明天打算做什么?”
“我还要去找欧吉曼。”
“除此之外呢?”
“游泳、写论文、看电影……”
舒明边走边抛了一下手里的柠檬,风便顺路又传送过来一点香气。
“……或者随便吧,在院子里发呆一整天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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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昨天放松多了。”
“是吗?”
他开始有点像那位剧本里描述的x一样了。
骄矜、闲适、散漫、松弛。
墨镜卡在他的鼻梁上,衬衫上松松地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
然后任由怀里那本爱情小说,“啪”的一声跌落在桌面上。
欧吉曼开始正式用一种导演的目光打量他。
打量这个聪明的小伙子。
他明显理解了自己昨天的指责,开始渐渐地调整自身状态,往电影中的人物靠拢。
欧吉曼需得很努力,才能压下眼睛里的笑意和欣赏。
舒明没顾虑那么多,他起床后只是随手找了本书架上顺眼外文通俗小说,管家说他可以随意取用。
于是他在读完论文文献后,额外花了两个小时,坐在那张大书桌前面,对着满窗的绿意,边翻字典边阅读了一小部分这本书。
书放在欧吉曼面前的桌子上后,被风吹起来,乱翻到不知哪一页。
阳光拉高了一切景物的饱和度,包括书籍,让白变得更白,不起眼的黑色隐没在其中,一个字也认不出了。
好在这次听了梁汝文和管家的劝告,舒明选择戴着墨镜出来,这才觉得世界变清楚了。
拉开椅子,坐下。
舒明两只手交叠在桌面上,敲敲指尖:“今天聊什么?”
欧吉曼“唰”地从眼前的本子上撕了一张纸下来,写了一长串名字在上边。
舒明轻轻捻起:“这是什么?”
“胶片的名字。”
事实上,胶片这个词并不常用。
即便舒明有意学了一些拍摄相关的名词,可数码时代,哪怕是电影剧组,使用胶片的也几近没有了……
因此舒明还没有学过这个词汇——他并不会这个的外文。
于是他含糊着重复了一下欧吉曼的发音,像牙牙学语一样。
欧吉曼没有多解释,他只说:“我打算用这个拍摄,你可以试一试。”
然后毫不留情地示意他可以走了。
好吧,又被下了逐客令。
但并非毫无所获。
舒明并不挫败,他拎起那本并不厚的通俗小说,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位男性并肩走了。
离得远了,欧吉曼还能听见他们之间的交谈声,只不过是中文。
其实按舒明工作狂的常理来讲,他此时此刻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动用一切资源,来查欧吉曼递给自己的这张纸条。
说不定次日见到他,都能发现他已经对胶片拍摄有所见地了。
但舒明破天荒地没这么干。
这小子掀开墨镜,露出阳光下几乎要流出蜜糖的琥珀色瞳孔,和双眸上纤毫毕现的睫毛。
然后冲着梁汝文轻轻一扬下巴:“走吧,去游泳。”
紧接着,就率先迈开了步伐。
哦,游泳。
梁汝文两步跟上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舒明刚刚说了什么。
哦,游泳?
他顿住脚步。
梁汝文刚刚咀嚼出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下意识望见舒明遮掩在黑发和衬衫之下,一截纤长的、在烈日下白的发光的后颈。
他既苦涩、且甜蜜地意识到——
自己的心脏早已先于理智一步、再不由他完全做主地狂跳了起来。
昭示着他潜意识里有多么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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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8月我要拿全勤!!!
再也不咕咕咕了
第90章 狗急跳墙(二合一)
后面的大半天,舒明竟果真没有提工作的事情。
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梁汝文几乎不记得自己是究竟是如何亦步亦趋地,跟在舒明身后走到海边的。
弗德里拥有很长的海岸线,随时有人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来,然后褪去衣物,露出内里的泳衣,亦或者干脆赤裸身体,一秒钟也不犹豫地“噗通”砸下来。
阳光是烫的,海水是凉的,习惯了以后就变温了。
舒明其实水性不错,据他跟梁汝文所说的是——
“放心啦,我小时候是常常去河里游泳的!”
只是他长了这么大才第一次下海,一开始并不能很习惯海浪的冲击,浪打过来,照旧是要喝两口海水的!
梁汝文更是胆战心惊,扶了他一会儿也没敢放手。
可这样的时间,注定是不会太久的,总有放手的一刻。
尽管再不情愿,再珍惜这样的时刻,梁汝文也拦不住舒明的,当然,他也无意拦他。
于是不多时,这人就像一尾滑腻腻的鱼,根本连握也握不住,灵巧地从他的手底下溜走了。
游泳这样的事情对于梁汝文来说,一旦舒明从身边远离,就立刻变得索然无味了。
他干脆离开海域,在碎石子组成的黑灰色海滩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再次见到某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舒明大约是游腻了,此时此刻,他正长长地展开双臂,懒懒搭在一块漂浮板上。由于是趴伏的姿态,便理所应当地露出一大片光洁美好的背部,腰窝半沉半浮地浸泡在海里,整个曲线都很漂亮。
这小子生得很白,梁汝文很轻易就能在各色的人群中找到他。
当然,也因为哪怕是在一群白人当中,舒明也白的也尤为亮眼。尤其他还不是当地那种常见的、毫无血色的白,于是更好找了!
晃晃悠悠的海浪里,梁汝文看见他挂了水的背部皮肤在光线下,细腻得好像在泛着珠光,又像是擦了金粉一样,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然而,煞风景的在于——小舒旁边,还游了一个不认识的身影。
一个陌生的、金棕色头发的蠢大个,正毫无形象地套了个救生圈在身上,竖起身子努力狗刨,即便嘴巴灌到几口又咸又苦的海水,还依旧顽强而拼命地一张一合,仿佛在跟舒明说着什么。
舒明被他逗笑了。
他背部的肩胛骨有震颤的痕迹,然后伸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到这金毛的救生圈上。
很明显,舒明其实是借了对方的力漂回来的。
梁汝文差些要下海去看看情况——怎么回事?
舒明的体力他是知道的,游这么一段短暂的时间,还不至于这样趴在浮板上回来!
他都要离开阳伞下水了,幸好在浮板越发接近浅滩的时刻,舒明动了。
这小子一收趴着时懒散的劲儿,稳定重心,然后干脆利落地从海水中起身,向后捋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海水从他身上滑落,显露出他刚才潜藏水下的两条长腿。
再配上当日绝好的光线,更显得这人宽肩窄腰,手长脚长,一颗颗晶莹的水珠顺着引人遐想的人鱼线没入短裤里——独属于成年男性青涩的荷尔蒙快爆表了!
这就是还有力气,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以至于不得不被人带着回来……
梁汝文刚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耳边已经先一步响起了短促的口哨声。
是身旁的女士,有点促狭又有点欣赏地吹了几个“流氓哨”。
当地民风彪悍,总而言之要比国内开放些,于是梁汝文甚至还隐约听到了几声模模糊糊的谈论,亦或者说是赞美更恰当,比如说“好可爱”“好辣”之类的用词。
而这位被诸多人注视的可爱的帅小伙呢?
这人还不慌不忙,自己站起身来不算完,仍旧十分具有绅士风度地伸手,把紧随其后的金毛大个给拉了起来。
这人是谁?
这个金毛,分明比舒明还生的高些。哪里就需要那么愣愣地等舒明去拉?一蹬腿恐怕就已经站起来了吧!
更有甚者,舒明已经往沙滩上走了,这金毛照样紧紧地跟在人家身后,两颗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人在开窍后,就会对其余情敌格外敏感些……不,不不不,这人还算不上情敌。
梁汝文知道这没什么,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