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地,也禁不住勤奋耕耘。
宋琢玉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这病还没好全,又要开始肾虚了。遂开始了天天躲人的日子。
可两人多年好友,薛成碧哪能不知道宋琢玉藏在哪里?更何况对方爱缩着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假山里,树丛中,亭子角落里,能趴着的,卧着的,最好是可以偷懒睡觉的。
这不,那唤人的声音刚才还远在天边,转瞬就近在身后了。
“找到你了。”
那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的时候,宋琢玉惊得差点栽下树去,他猛地回头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薛成碧及时扶住他,漫不经心地笑道,“当然是在你想我的时候。”
宋琢玉:“......”
感受到那人的手指在他腰间不安分地动作着,宋琢玉忍不住小声求饶道,“别、别别别,这可是在树上!而且,我肚子还疼呢......”
撑得有些难受。
谁料薛成碧竟挑眉作吃惊状,“咦,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难不成是在暗示我?”
滚犊子的!
手都快伸进衣服里了,这还叫什么都没做?非要等进去了才叫停,那就晚了。
见他着实恼了,薛成碧这才举起手来道,“不碰了,真不碰了,这次过来寻你是有要事商量的。听说今年陛下寿辰会将宋老将军也一同召回京来,你大哥可有写信给你说些什么?”
宋琢玉神情一凝,也不再跟他打闹了,兀自沉思起来。
往年都只有他大哥会回京贺寿,今年怎的把他爹也一道召回来了?要知道宋老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向来是轻易不可回京的。若非皇帝传召,擅自离防的,轻则革职,重则按通敌或是擅离职守来治罪。
而且一旦边防离人,届时敌军来袭,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
宋琢玉心头有些惴惴不安,龙椅上那位,该不会是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将他们家一网打尽吧?可就算真要动宋家,也总该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才是,哪能这般不明不白的?
何况宋家这些年来早就收敛锋芒,低调了许多,连坊间传闻也俱数变成了他这位不着调的二公子的风流韵事。所以也不排除是边关真的发生了什么动荡,需要他爹亲自回京禀报。
他着实猜不透皇帝此举的用意,只有些心忧。
“我已许久没有收到过边关的家书,自是不知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宋琢玉揉了揉额头,他爹和大哥都是那种严肃又冷面的人,没一个像是那种会常常写信回家报平安的。
“不行,我得赶紧给大哥写封信问问。”
宋琢玉匆匆跳下树,结果不留神崴了脚,他蹙眉抽气一声,面色扭曲。
“急什么?”薛成碧也紧跟着下了来,几步凑到他身边蹲下,不由分说地握着他的脚踝看,“我告诉你消息是叫你心里有个准备,可不是让你瞎着急的,瞧瞧,脚都扭伤了?”
“走,先回去给你上药。”
他拍了拍青年的小腿,示意对方到他背上来。
宋琢玉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他这么大个人哪能被人背着啊。可一想到这几日薛成碧怎么待他的,心中不爽,于是一个猛扑跳上去,双臂狠狠勒着他的脖子,还故意喊道,“驾!还不快走。”
薛成碧被他扑得踉跄两步,差点一头栽进草丛里,顿时气笑了,“你给我等着。”
这轻飘飘的一句,叫宋琢玉屁股一紧,下意识夹住了他。
不敢再胡乱招惹。
.
也就初时有些担忧,那信送出去之后,宋琢玉也就心情缓和下来了。
薛成碧说得对,真要有什么事,他大哥那边不可能这样平静。既然没有边关送来的家书,说明事情还没有严重到他想象的那个地步。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凡是有他大哥在,就不用慌张。
这是宋琢玉从小就坚信不疑的道理。他大哥撑起了这个家这么多年,以后也会一直撑下去,为他遮风挡雨,叫他无忧无虑。
便是当年对方离京时,宋琢玉跟在马后又追又跑,哭得喘不过气,那人也只是一鞭子抽过来将他绊倒,眉眼冷肃如覆了重重霜雪,“如无要事,不必写信过来。”
只要宋偃一直稳住,宋琢玉就能毫无顾忌的做他的废物公子哥。
晴时打马游街,阴时煮酒赏雨。
又是一日风光好。
薛成碧正“啪嗒啪嗒”的拨弄着算盘,见他半边身子斜倚着案几,二郎腿翘得老高。算一笔,就对个账,有时寻出个差错来,便眯眼记下个名字,待后面一起料理。
忽听旁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吸声,抬眼一看,那说好了帮他看账本的青年早已睡得四仰八叉,浑不知身在何处了。
笔杆子掉落在地上,账本也被他盖在脸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吃的,连梦里都在吧唧嘴。
薛成碧不由摇头一笑。
.
因着调职还没下来,现在算是告假在家,宋琢玉乐得闲玩。
只若是往常,早就跑花楼里去喝酒听曲儿了,偏偏现在这“病”还没好,宋琢玉不太愿意出门,只能待在家里。好在有薛成碧陪着,倒也不算无聊。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哪晓得,隔日就有人登门了。
在看见那道紫色的人影时,宋琢玉的心里是隐隐有些不祥的。他赶紧挥着手,忙不迭地就要叫门口的下人关门,只当今日什么都没有看见。
可到底是慢了一步,叫那人挤身进了来。
宋琢玉都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就见人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唉声叹气道,“我说苏公公,您这次上门又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我那调职令下不来,还得继续进宫教习骑射吧?”
苏公公一如既往的化了妆,捂着嘴咯咯咯地笑,“哎哟喂,小宋大人怎么怕成这样?就这么不想当教习师傅?”
还怎么怕成这样?您老背后代表的可是太后娘娘,他能不怕吗?宋琢玉一脸苦笑地想。
当初说开之后,蓉娘什么反应都没有,宋琢玉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时隔多日又找上门来,这才有种架在脖子后的刀终于落下来的感觉。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最放松的时候来,也不知是走了什么大霉。
“您可别再让我提心吊胆了,是这调职的问题,还是娘娘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就是了。”宋琢玉欲哭无泪地道,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算了。
他这一面露委屈,苏公公可不就心疼上了,那兰花指妖妖娆娆地往人胸口处一点,“瞧给你吓得。”
“可不是什么调职令的事情,娘娘哪有功夫管这些。”苏公公意味不明地一笑,面上的神情竟有些说不出的深意,“是好事,大大的好事呐。”
“好事?”宋琢玉眼皮一跳,现在这关头,太后找他能有什么好事。
他不禁急得握上了苏公公的手,“苏公公,你就给我个准话吧!”
被他乍然握住,苏公公脸都红了几分,羞答答地看着他,面上的白粉又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了,“哎呀,娘娘有令,奴才是真的不敢透露啊......”
“只不过您把心都揣进兜里,奴才敢拿性命跟您担保,娘娘的心情好着呢,就是想找小宋大人进宫说几句贴心话。”苏公公拿着宋琢玉的手往自己心口拍。
便宜没少占,嘴却死硬。
“若是说得好,别说什么骑射教习了,便是您想要什么位置,只肖开个口,娘娘就能给您弄来。”
这话一出,宋琢玉眼皮子狂跳,更心惊胆战了。
第55章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脱离就能脱离。
就像有些分手,不是你说分就能分。
外头太阳毒辣,宋琢玉一路走来,额前已是沁出薄汗。本以为到了大殿里会凉快许多,哪知殿内依旧燥热,他环顾四周,不禁有些纳闷。
近日里暑气渐盛,京中不少富贵人家府中早已设下了冰鉴,没道理慈宁宫反而不置放?
许是他面上的疑惑过于明显,那一旁引路的宫女见了,竟含蓄一笑,“小宋大人不知,咱们娘娘身体略有不适,需要暂避寒邪,用不得冰鉴。”
用不得冰鉴?
莫非是女子每月总有几日的那种身子不爽利?亦或者是吃坏了肚子,受不得凉?
可他总觉得那大宫女似乎话里有话,尤其是一转头,见身旁的苏公公也笑得意味深长,宋琢玉不知为何心头一跳,生出几分不对劲的感觉来。
脚下一顿,他已经心惊胆战地想要立刻遁走了。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大宫女和苏公公两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好巧不巧,正齐齐挡住门口,竟是不给他丝毫开溜的机会。
宋琢玉讪讪一笑,心知无法回头,他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步入里间,见那榻上斜倚着位雍容华贵的丽人,烟霞色的衣裙,耳坠东珠。她用茶盖悠悠地刮过杯沿,低头轻抿一口,身后有两个小宫女跪在脚踏上打扇,还有人半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捶着背。
“玉郎......”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盈盈期望的眼,“我可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宋琢玉停在原地,“不知太后娘娘此次寻臣来所为何事?”
“何事?没事就不能叫你了吗?”太后从榻上下来,华丽的裙摆扫过地面,她走到宋琢玉面前,用那双保养得很好的手牵过宋琢玉,要拉着人一同坐下。
“若不是我这次派人去找你,只怕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进宫,要把我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嗔怪出声,轻轻拉了一下,然而面前的青年却没动。
宋琢玉低头看着她裙摆上细密的纹路,颇为艰难地将手抽回,“......太后娘娘,这、这有些不合规矩。”
他都已经跟蓉娘分开了,再这般亲密的举止,到底是不合适。
这话一出,当即让太后眼中一冷,面上的笑容阴寒了几分。不过只一瞬,她又恢复成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规矩?你我之间,何须讲这些话?”
“更何况,此次唤你进宫,是想告诉你一件好事的。”
她再次伸手牵过宋琢玉,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径直将人按坐在榻上,“瞧瞧外边太阳多烈,把我的玉郎晒得这般模样,还不快去取本宫方才新制的饮子来?”
带着香气的绣帕陡然靠近,女人轻柔地替他擦拭着额前的薄汗,宋琢玉却一刻也不敢放松,脑子里回荡着对方刚才所说的话。
好事......
第二次听见了。
苏公公上门时也是这么说,这般反复强调,倒叫宋琢玉心头越发不安起来。
这种感觉在宫人将一碗冰镇过的酸梅饮子端上来时达到了极致。那饮子还冒着凉气,在炎热的夏日瞧着颇为解渴。
只是只有他面前有,而太后则撑着头含笑望着他,“喝啊,玉郎不是热得很吗?正好解解暑,也尝尝本宫的手艺。”
宋琢玉极小心的抿了口,然后哈哈地干笑两声,“好喝,好喝,娘娘......不喝吗?”
他话音一落,便见太后面上的笑容更深了,而殿里的其他宫女也都捂着嘴咯咯咯地笑,好似他问了件多愚蠢的事情。苏公公更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哎哟喂,小宋大人,咱们娘娘现在可喝不得这冷的冰的!”
宋琢玉手中的碗顿时重若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