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喻家老爷子感情上犯糊涂,走了歪路,家里不安生,子女渐渐羽翼丰满,他虽说掌着权,可千防万防,身边人最是难防。”
“喻家老爷子底下几个儿子女儿都不是什么善茬,到了该培养接班人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爷子对几个儿子女儿都不满意,那时候喻家有个小辈,我记得和你同岁,现在应该跟你在一个学校里读书,叫什么来着?”
宋娅茜在副驾驶座上提醒。
“喻和颂。”
提醒完,她看了后座少年一眼。
少年乌黑的眸轻起波澜。
宋娅茜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江岩植的声音再次在车厢内响起。
“对,是这个孩子,在喻家一众小辈里,喻家老爷子唯独疼爱这孩子。不过说实在的,任谁见了这孩子都很难不喜欢,这孩子以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见过他几回,模样生得太好了,又十分聪明,小小年纪就懂许多连大人都想不透的变通,最难得的是,性子良善。”
说到这,江岩植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了,十年前那场车祸,要了喻家老爷子一双腿,带走了那孩子母亲的性命,对那孩子的性子也影响不少,我后来再见他,他和车祸前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么鲜活的一个小孩,一下子变得寡言少语,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不知道被教育了什么扭曲思想,有些人真的不配为人父母。”
江季烔坐在后座听着,眉头逐渐拧紧:“什么车祸?”
宋娅茜又扭头看了他一眼。
江岩植声音很快又响起。
“哦,那几年你住的你外公外婆,A市的事你可能不大了解,十年前喻家老爷子,那孩子母亲和那孩子在一辆车上,遇到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发生了车祸,那孩子母亲当场死亡,喻家老爷子和那孩子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好几个月,才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后座少年安静下来。
沉默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许喑哑:“自然事故?”
江岩植短暂沉默。
“最终的调查结果是这么说明的,至于真相,不好说。十年前,监控区域没有现在普及,发生车祸的路段在非监控路段,据说原本货车是冲着喻家老爷子所在方向去的,驾驶司机在紧急关头猛打方向盘,最终保住了喻家老爷子的性命,丢了那孩子母亲的命。”
“不过没有监控,没有人证,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真假。也就是喻老爷子昏迷那段时间,喻家现任CEO,喻老爷子长子,以铁血手腕扳倒一众兄弟姐妹,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喻麒天,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第34章 成人
夜晚的海洋深不见底。
冰冷海水弱化五感,将周遭一切虚化得如同水月镜花。
江季烔不断下潜,终于在近乎力竭之际,看到了想要找寻的身影。
可望见的身影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
手脚被束缚着,毫无挣扎地不断下坠。
江季烔从睡梦中惊醒,心脏“咚咚咚”地剧烈跳动着,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坐在床上,眉头逐渐拧紧。
苍白的脸上渗出冷汗,直到窗外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床上失神的人才逐渐回神。
最近几天,梦境一次比一次清晰。
可梦中出现的画面却一次比一次局限,时间和地点全都一无所获。
A市近海,能望见大片海洋的地方不在少数,仅仅一片海,所能圈出的范围太大。
最近一段时间,喻和颂看上去一切如常。
如果非要说出点不同,就是变得十分繁忙。
江季烔每一回在学校里见到他,他基本都在表情认真地跟他的两个朋友商讨着什么。
至于学校外的时间,江季烔动用了点势力暗中保护。
截止目前,暗中保护的人反馈过来的信息并无任何问题。
也许他做的梦并没不存在预知的意义。
但江季烔不愿意去赌这个也许。
今天周六,不用上课。
除非江季烔自己要求,江岩植和宋娅茜从来不会给他安排任何家教课程。
江季烔掀开被子下了床。
将被子叠好,转身进了浴室,洗漱过令头脑恢复完全清醒后,他没有马上下楼吃早饭,而是离开卧室进了同层的书房,开始试图通过梦境与梦境的连接,推出有效信息。
假设梦境与现实真的是两条相同并行的线。
根据几次梦境的内容,不难推出,在梦境的那条线中,他与喻和颂没有任何交集。
记录的手微顿,书桌前少年缓缓盖下眼帘,忽略自心口泛开的酸涩。
梦境中的喻和颂没有参加薛老师提出的补课,前往京市进行比赛时也没有跟学校的队伍,两人各自站在以家族势力盘踞开的平行线上,仿佛永不相交。
在这样的前提下,梦境里的他不可能时时了解喻和颂的行踪。
因此能恰好在喻和颂受害现场,说明那天,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思及此,江季烔视线落到书桌上已经完成打包的礼盒。
礼盒里的礼物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准备在喻和颂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喻和颂。
这个决定是即使如同梦境中一般,他与喻和颂无法产生任何交集,他也依旧会做出的。
喻和颂十八岁生日那天。
他会去找喻和颂。
抓住了最有可能发生梦境中事故的时间点,剩下一切便不再完全无迹可循。
喻和颂十八岁的生日宴将在喻家本家举行。
喻家本家坐落在郊区一座山的半山腰上,那一片都是喻家的地盘,普通人没有受到邀请无法轻易进入。
即使是江家背后势力,想要混进去也难。
如果是梦境中的他,想在喻和颂生日那天见到喻和颂,最佳的等待地点,无疑是从喻家本家坐落的那座山出来后,通往外界无人把守的一段荒路上。
那条荒路的终点是T形岔路口。
一条路通向市中心,一条路通向A市鲜少使用的临时港湾。
将所有信息记下,江季烔抬眸,视线落到桌角的日历上。
日历本上很早便被圈出的日期。
2015年11月8日。
就在明天。
·
喻麒天站在窗边,看着别墅外接连停下的豪车。
天光刚破晓,一样样礼品已经陆续被抬进别墅内,阵仗大得仿佛在举办家族长孙的成年礼。
甚至许多年前家族长孙成年礼时,都没有如今的阵仗大。
喻麒天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了眼时间。
见时间差不多,拉开房门,下了楼往主楼走去。
到主楼时,刚好与喻广寿的私人医生碰上。
视线一扫而过私人医生手里提着的医药箱,喻麒天开口问。
“差不多到换药的时间了吧。”
医生恭敬地鞠了鞠,应。
“是的,之前喻老在吃的药药效逐渐减弱,最近会循序渐进地为喻老换药。”
喻麒天事先定格在医药箱上,抬手。
“给我吧,我拿上去。”
私人医生连忙弯腰道。
“不劳烦喻先生了,我也要上楼为喻老进行身体检查。”
喻麒天没有再说话,只是视线从医药箱上,缓缓落到私人医生身上。
医生被喻麒天冰冷的视线一吓,一时间僵在原地,前后无路。
直到寂静的客厅里响起“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喻广寿声音响起。
“小廖,你今天先回去。”
私人医生连忙应了一声“好”,又抬了抬手里的医药箱:“那药?”
“不急这一天。”
私人医生如获大赦,拎着医药箱快步离去。
喻麒天走上前,推动喻广寿轮椅往餐厅方向走去,意味不明笑了声。
“您难道还担心我会换您的药?”
喻广寿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喻麒天声音又很快再响起。
“不过如果您继续这么偏袒那孩子下去,人的心啊,总是会受伤的。”
喻广寿依旧没有回应。
直到在餐厅停下,他才看向喻麒天,缓缓说:“能者胜任,这句话十几年前,不是你说的?”
说是成年礼,其实根本就是一场大型的家族利益交换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