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岚虽然说上了年纪觉少,但习惯了早睡,生物钟难改,夜一深,便难免泛起困来。
喻和颂将老人推去睡觉,自己也回了卧室。
进入寂静的密闭空间,披在身上的外套的气息瞬间变得格外清晰。
还没到十二点,喻和颂嗅着外套上。干净温暖的香气,也生出了困倦。
他将带上楼的沉木盒子放到床头柜上,脱下身上外套。
垂眸盯着手里的外套看了会,喻和颂没有和自己过不去。
他将外套叠好放到床头,掀开被子关灯躺下。
久违的一夜无梦。
睡了个好觉。
喻和颂醒时,听见窗外鸟鸣。
他恍恍惚惚睁开眼,望见阳光下房屋错落有致的南方小镇。
喻和颂许久没动,躺在床上盯着窗外令人心神宁静的景色看。
空气中浸满深秋的寒凉。
躺在刚晒过蓬松被褥间的感觉便显得尤为舒适。
喻和颂没在这份舒适中沉浸太久。
很快他便完全醒过神来,掀开被子坐起身。
洗漱好,换上昨天带来的衣服,喻和颂将屋子里的东西简单收拾,拎着下了楼。
迈下楼梯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小米粥香。
阳光铺洒在宽敞大院。
院子里,穿水墨衫的老人正在缓慢地打着太极。
在离打太极老人不远的地方,蔡东岚坐在摇椅上,正戴着眼镜,在勾毛线。
喻和颂没有出声。
将带下楼的东西放到客厅椅子上,注视着这一幕缓慢走到门前。
打太极的姜季良一个转身,看到自家外孙,瞬间停了动作。
“小年轻,难得休息,怎么不多睡会。”
听见姜季良说话,蔡东岚瞬间停了勾毛线的动作,抬头看。
看见喻和颂,她将勾到一半的毛线放下,起身走向喻和颂。
“在外公外婆家,可以多休息休息,以后不用起这么早。”
老人走到喻和颂跟前笑着说。
喻和颂没有多说,只笑着应了句。
“知道了。”
蔡东岚带着喻和颂往屋里走。
“早上煮了小米粥,炒了几个你爱吃的菜,中午想吃什么,跟你外公说,等吃完早餐,让你外公去菜市场买。”
姜季良也不再打太极拳了,跟在两人后头。
“小伙子一双腿不比我这老头利索,想吃什么自己去挑。”
喻和颂跟着他们到餐桌坐下,才开口。
“我午饭不在这吃了,吃完早饭休息会就要走。”
两个老人同时安静了一瞬。
蔡东岚很快笑道。
“好,那一会吃完早饭,外婆带你上街上,给你买点你爱吃的带走。”
喻和颂没有拒绝,笑着应好。
吃完早饭,喻和颂跟着外公外婆在镇上逛了一圈,回到巷子口时,林叔的车已经等在巷子口。
喻和颂跟林叔打了声招呼,和两位老人回了大院里。
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喻和颂停下动作,表情认真看向两位老人。
他思考着措辞,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蔡东岚温和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外公外婆能帮你做的,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姜季良跟着说道。
“你不只是他喻麒明的儿子,你还是我姜季良和你外婆蔡东岚的外孙,在那个家要是过不下去,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喻和颂笑了笑,开口。
“说好了啊,那我以后可要来赖着你们俩了。”
姜季良哼哼一声,却是应。
“用什么以后,你现在马上住下,我今天就去给你办转学。”
喻和颂笑弯了一双眼。
静默片刻后,才严肃下表情,认真开口。
“外公外婆,从今天起往后,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我不会再过来了。这期间你不论你们听到任何与我有关的小道消息或者是新闻报道,都不要给予任何理会,更加不要来A市找我。”
听见这话,姜季良和蔡东岚的脸色瞬间都变得紧张。
蔡东岚敏锐问。
“颂崽,喻家出什么事了?”
喻和颂应了一声,盖下眼帘遮住渐深的眸。
“快了。”
蔡东岚看了姜季良一眼。
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没用,但蔡东岚还是说了。
“颂崽,喻家家大,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我和你外公这些年来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同意了你妈妈嫁给喻麒明。”
即使强忍着不失态,蔡东岚的声音依旧无法抑制地带上了哽咽。
“当年如果不是你爷爷答应了我们一定会护你妈妈周全,我们根本不会同意她嫁给喻麒明,十年前连你爷爷都在家族斗争中失去了一双腿,他们连你爷爷都敢害,你要怎么和他们斗?”
看着老人止不住的颤抖,喻和颂伸出手,将蔡东岚抱住。
他轻轻拍着老人瘦削的肩膀,放缓声音开口。
“外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我的生命受到任何威胁。”
缓缓垂下眸,喻和颂一字一顿,说完最后的话。
“不要信小道消息,不要信媒体报道,如果有人专门找上门,告诉你们我出事了,马上离开小镇,去到一个别人轻易无法找到你们的地方。”
“即使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是喻柯云,也不要相信,按照我说的,顺了他们的意表现出紧张焦急说要来找我,然后悄悄离开。”
交代完此行目的,等二老缓和下情绪,喻和颂才拎上蔡东岚为他装得鼓鼓囊囊的包,出了大院。
踏上小巷,喻和颂的视线落到巷子尽头一瞬。
很快收回,离开了巷子。
·
轿车驶向小镇通往外界的大道。
驾驶座上男人看了后视镜一眼,开口:“说说吧,这么着急把我和你妈从国外叫回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副驾驶坐上女人正在紧急办公,闭了麦克风听对面汇报。
后座车窗开了一小道缝隙。
风呼呼灌入,吹乱后座少年黑发。
听见驾驶座上人问话,江季烔抬手关上车窗,往前看,语气认真开口。
“我要了解喻家。”
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上两人皆是一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宋娅茜快速结束已经没什么实际内容的会议,转身往后座看。
“宝贝,为什么忽然想知道这个?”
江季烔迎上宋娅茜目光,没有直面回答,但也不算撒谎。
“有需要紧急处理的问题,最有效的根源性解决办法,是将喻家上下透彻分析。”
夫妻二人对自家儿子简直不能太了解。
不正面回答,说明他不想回答。
江季烔不想回答的问题,没有人能逼出答案。
驾驶座上的江岩植放缓车速,问江季烔:“想从哪里开始知道?”
江季烔短暂思索,开口。
“喻家和江家,从一开始就像现在一样对立吗?”
江岩植笑了声。
“还真不是。”
“我爷爷,也就是你太爷爷那辈,两家正式开始起的家,做的一样的生意,难免有纷争,但纷争有,惺惺相惜也有。那时候只是偶尔有些生意上的争夺,两家的关系还没到不融洽的地步。”
“到了你爷爷那辈,两家的关系甚至缓和了几年,因为你爷爷和喻家现任掌权人,两人的脾气可谓是非常相投,亦敌亦友,但友更多。”
说到这,江岩植忽然叹了口气,由衷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