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看不明白吗?”易莱哲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弄奥林的机会,“你们那过于落后的监控和警报网络已经被黑客渗透了。”
钟曼冷笑道:“看来贵国的安保措施还真是和你们的能源技术不相上下啊。”
尤恩眼前阵阵晕眩,嘴里不断念叨着:“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奥林三番五次地违反协议,联盟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莫里斯步步紧逼道,“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陆上校的遗体究竟在哪里!”
伊恩铁青的脸色比昨天威克利夫死的时候还要难看:“这件事确实出乎我们的预料。请联盟给我们调查的时间,我们一定……”
易莱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道:“你们连狙击手的事情都还没调查清楚,现在又要调查陆上校的遗体——冒昧问一句,你们的人手和设备还够吗?”
江云扶在舱沿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泄了力。
随后,他直起身体,缓缓地转过身。
实验室内此起彼伏的斥责声戛然而止。
“即刻开始,我方将全面接管这间实验室,并拥有对实验室内一切监控,物资及网络的监管权和调查权。”江云语调平缓,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最简单的陈述:“所有想要进入这间实验室的人员必须经过我方的查验并获得我个人的许可。”
不等伊恩开口,江云又继续道:“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人对我提出的条件存有异议,我可以向贵国保证,三架S级的CY6战舰在公共星域举行的将不再只是军事演习。”
伊恩已经张开的嘴倏地僵住了。
奥林和联盟虽然关系紧张,但从来没有完全撕破过脸。
双方心照不宣地遵守着同一个原则——维持表面上的和平,避免发生军事层面的严重冲突。
理智告诉伊恩,江云这么说不过是想在口头上威胁奥林。
可当他对上那一双沉黑冷漠的双眼的时,伊恩·唐竟然有了一个离谱的念头。
这个Omega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这么干。
他的强硬,他的权势,他的地位,给了他这么干的资格。
好在江云要的只是对这间实验室的监管调查权。据伊恩所知,这间实验室只有陆淮相关的资料,并没有其他更机密的信息。
伊恩咬了咬牙,被迫做出让步:“好,但你们能够自由活动的区域仅限于这间实验室,其余的地方仍处于我方的管辖之内。”
江云不置可否,只道:“开始。”
易莱哲心领神会,立刻带领其余外交官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勘察现场,搬运资料,检查设备……忙碌,却有条不紊。
尤金手足无措地站在空荡荡的核晶舱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余光之中,他看到江云朝他走了过来。
尤金登时全身绷紧,骇人的压迫感从脚底直冲他的脊背,血液仿佛都要在那平静的目光中凝固了。
他不敢直视江云,只低头盯着江云胸前的黑色领带:“……江外长?”
而江云只和平静地他说了一句:“您挡着我的路了,博士。”
甚至还在用敬语。
尤金愣了愣,连忙站到了一边。
江云越过尤金,来到存放着陆淮遗物的保险柜前,轻轻一拉,柜门就开了。
那名入侵的黑客连保险柜也没有放过。
一行档案信息在江云脑海中一闪而过。
技能评估:远程射击[精通],弹道计算[精通],网络渗透[精通]
从现有的线索分析,无论是威克利夫被刺一事,还是陆淮遗体被盗事件,木偶仍然是拥有最大的嫌疑的幕后黑手。
可如果当真是木偶,他为什么要偷走陆淮的遗体呢?
木偶又想从陆淮的遗物中带走什么?
难道是任务日志之类的情报?
江云打开了保险柜的门。
陆淮随身携带的遗物被逃生舱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奥林研究所早已将它们分门别类地装进了透明的盒子里,每个盒子的下方均贴有醒目的标识。
江云一眼望过去,大部分遗物都还在。
上校肩章,通讯器,各类枪械……竟然连任务日志都还在。
陆淮留下的十几样遗物中,只有三个盒子里是空的。
遗言录音,新婚妻子的照片,以及——
砰!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正在江云身边忙活的程池吓了一跳。
程池猛地抬起头,只见江云已经关上了保险柜的门,刚才那声响动就是关门时发出来的。
可他从来没见过江外长手中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江云双手撑在保险柜上做支撑,身体稍稍向前倾倒,脸色苍白不说,呼吸竟然也有些不稳了。
程池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凑了过去:“江外长?江外长您没事吧!”
江云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我们的……戒。”
程池一怔:“什么?”
江云抬眸凝视着自己撑在保险柜上的左手,一字一句道:“他只带走了我们的婚戒。”
——
联盟对实验室的调查工作持续了一天一夜。
次日一早,莫里斯获准进入江云办公室时,江云和往常一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方。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西装,面容疲惫却看不出憔悴之感,脸上的皮肤依旧白皙光洁的像是会发光。
江云似乎也是一夜未眠。
让莫里斯感到奇怪的是,江云面前没有摆放任何的文件和资料。
听钟曼说,江云昨夜也没有和哪位高官进行全息会议。
难道江云就这么单纯地在办公室坐了一晚上?
莫里斯想叫一声“江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江外长,你还好吗?”
江云神色一动,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被拉了回来。
“我们已经完成了对现场的全部勘察。”莫里斯向江云汇报,“现场找不到任何被强制侵入的痕迹,入侵者必定有过精心的准备并且早已熟知研究所的环境。”
江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另外,我们已经确认,晶核舱的监控和报警系统都是在前天下午三点被渗透破坏的,距离威克利夫被爆头的下午三点三十七分,前后只相差了不到四十分钟。”
江云问:“以最快的速度,从研究院赶到对威克利夫最远的狙击范围要多久?”
莫里斯快速地计算了一下,道:“差不多要四十分钟左右。”
江云有些想笑的样子:“那确实很极限了。”
“江外长是不是还觉得是木偶带走了陆淮的遗体?”莫里斯道,“恕我直言,再怎么优秀的情报局特工,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十七分钟内……”
江云猝不及防地打断了莫里斯:“我没觉得是木偶。”
他承认木偶很优秀,但……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如果木偶已经优秀到那种程度,现在坐在情报局局长位置上的也不会是阿加莎·梅了。
江云深吸一口气,说:“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三种可能吗,中校?”
“当然记得。”莫里斯有些疑惑,“可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第三种可能是什么。”
“我之前没有说出口,是因为我觉得那只是我一个可笑的妄想而已,根本不值得向他人提起,但是现在……”江云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道:“第三种可能,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陆淮。”
莫里斯蓦地一怔:“你说什么?”
“开出那一枪的,是陆上校。”
这个念头似乎已经在江云脑海中存在很久了。
仿佛他不是因为那一枪,或是因为那个消失的婚戒才有了这个念头。
而是早在十七年前,陆淮的死讯传来时他便一直这么认为,以至于他说出来的时候就如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陆上校——陆淮还活着。”
莫里斯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
江云道:“我先问你,如果是陆淮,能不能开出你口中那耀眼的一枪?”
莫里斯毫不犹豫道:“他一定可以,但这个宇宙中未必只有他可以。”
“我知道,所以昨天的我仍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江云说,“但现在陆上校的婚戒不见了。”
莫里斯皱起了眉:“我听程池说了婚戒的事情,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想了很久,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可我怎么都想不到除了陆上校还有谁会将那枚婚戒带走。”江云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眉间微皱,目光也有些许的失焦:“在这个世界上,那枚婚戒只对我和陆上校有特殊的意义,其他人根本没有拿走它的理由。”
莫里斯沉思了一会儿,道:“我倒是认为,那枚消失的婚戒反而证明了拿走它的不是陆淮。”
江云微微一滞。
“陆淮虽然爱你,但我太了解陆淮了。如果是陆淮潜伏在敌营,他不会允许自己犯任何一个可能导致他暴露身份的错误。”莫里斯越说语气越笃定,“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哪怕他再怎么舍不得你们的婚戒,他也不可能不顾风险地带走它。”
“……是么。”江云像是被说服了,安静片刻,又摇了摇头。
“不,”江云低声道,“陆淮会的。”
莫里斯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我了解陆淮,任务中的陆上校不可能让私情影响自己的行动!”
江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心底涌起的烦躁压下去。
他尽量耐心地解释:“陆淮知道我发现他的‘遗体’不见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的遗物全部控制下来。他拿走我们的婚戒是因为不舍,同时也是为了向我传达他还活着的信息——陆上校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你这个好兄弟难道看不出来吗?”
江云无法理解,陆上校明明有那么多的战友和朋友,为什么就没人能真正看懂陆上校呢?
他们知道陆上校喜欢什么机甲,知道陆上校约会后说了什么,却不知道陆上校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这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