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穆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泛起古怪。

　　海怪？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九艉。他清晰地记得，就在昨天清晨，九艉潜入深海，回来时蹼爪上还挂着几截巨大的、仍在微微抽搐的章鱼触手。那家伙的体型，对于这些凡人渔夫来说，恐怕确实与传说中的海怪无异。而九艉，只是因为嫌它太吵，顺手解决了一顿早餐而已。

　　辞穆回过神，他转回头，从眉开眼笑的店主手中接过钥匙，不经意的问：“最近城里有什么趣闻吗？”

　　店主谈兴正浓，见辞穆似乎对城中之事颇感兴趣，便更加殷勤。他拿起一块布巾，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本就光亮的柜台，压低了嗓门，脸上堆起一种混合着神秘与暧昧的笑意：“要说最近最轰动的事，那还得是咱们王子的婚事。”

　　他故意一顿，见成功勾起了客人的注意，才挤眉弄眼地继续道：“我们很快就要有一位太子妃了。不过嘛……”他拖长了音调，小胡子得意地向上翘起，“这位未来的王妃，是个男人。听说，还是个从海里来的，人鱼的孩子呢！”

　　辞穆的耳朵里。他端着钥匙的手指收紧了，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平静，只是眼底的光沉静了些许。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九艉虽然一动不动，但那兜帽阴影下的气息，似乎也随之凝滞了一瞬。

　　辞穆将那份陡然升起的惊疑与担忧不动声色地压下，抬眸望向眉飞色舞的店主，语气平淡地问：“那位王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您问科莱王子殿下？”店主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好像谈论的是他自己的荣耀。他将布巾往肩上一搭，双手撑在柜台上，滔滔不绝地赞美起来：“那可是我们埃兰城所有贵女的梦中情人！王子殿下风流倜傥，出手又大方，性格还宽容温和。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完美的男人了！”

　　他说着，脸上泛起向往的红光，好像自己也沉醉在了对王子的想象中。“当然，像王子殿下这样的人物，身边自然少不了美人相伴。光是城里，他就有好几位情人呢，每一个都是艳名远播的绝色佳人，香艳得很呐！”

　　听着店主那番对王子的溢美之词，以及对王子那些风流韵事的津津乐道，辞穆只觉得聒噪。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那点温和的伪装终于从眼底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他不想再听任何关于那个“完美”王子的事情。

　　“多谢告知。”他冷淡地打断了店主滔滔不绝的话语，握着钥匙的手转向，不再给对方任何攀谈的机会。他推着九艉的轮椅，沉重的木轮在石板上发出低沉的滚动声，径直朝着通往二楼的狭窄木梯走去。

　　“哎，贵客！”店主连忙从柜台后绕出来，脸上还挂着那副没来得及收起的、讨好的笑容，“这楼梯又陡又窄，您一个人……要不我给您搭把手？”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轮椅上九艉那被兜帽遮得严严实实的高大身形，心里盘算着这得费多大的劲才能弄上去。

　　辞穆停在楼梯口，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吱呀作响的楼梯，然后将手从轮椅的推手上移开。

　　就在店主以为他要接受帮助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第271章 爹地来啦2

　　只见那平平无奇的轮椅，其黑色的金属支架上，毫无征兆地蔓生出数条坚韧的、宛如活物般的深色藤蔓。那些藤蔓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好像树皮般的纹路，它们像拥有自己意识的蛇，悄无声息地探出，精准地缠绕上楼梯古旧的木质扶手，发出“沙沙”的轻响。

　　紧接着，更多的藤蔓从轮椅底部伸展出来，前端化作节肢般的形态，稳稳地扎进木质台阶的缝隙中。

　　整个过程没有烟火气，只有木质纤维生长时那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轮椅就这么被藤蔓构成的奇异步足抬起，脱离了地面，平稳得如同一个沉默而诡异的王座，载着兜帽下的九艉，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向上攀升。

　　店主那两撇小胡子彻底僵在了脸上，他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要脱臼。那谄媚的笑容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恐惧与敬畏的呆滞。他看着辞穆闲庭信步地跟在轮椅后面，好像那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景象，而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

　　直到那一人一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店主才猛地打了个哆嗦，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哦，深海之主在上……是……是魔法师大人……”

　　他连滚带爬地回到柜台后面，浑身冷汗涔涔。那颗被他视若珍宝的珍珠此刻在他眼里好像也带上了一层不祥的寒光。

　　他脑中一片混乱，魔法师……难怪出手如此阔绰，难怪气质如此不凡！

　　他忽然想起城里那些时常来打秋风的卫兵，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不行，绝对不行！

　　他慌忙从抽屉里摸出一枚铜币，塞给正在打杂的侍者，压低声音急促地吩咐：“快，快去卫兵所，告诉他们，就说我这儿来了贵客，让他们最近收保护费的时候眼睛放亮点，千万别来我这儿！记住，是千万别来！”

　　房间的木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辞穆转动老旧的铜锁，将外面那个充满窥探与谄媚的世界彻底隔绝。这间客房很小，空气中弥漫着木头与尘埃混合的干燥气味，窗外的光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辞穆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这里看着很像中世纪，就连窗户也是用的不规则的玻璃，还挺厚实的。

　　就在门锁落定的那一刻，九艉身上那股被压抑的、属于深海掠食者的气息终于舒展开来。他抬起那双蹼爪般的手，一把掀开了遮挡他许久的兜帽。长发如海藻般披散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正静静地注视着辞穆。

　　九艉按着扶手，流畅而优雅地站起身，舒展着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体。他实在是太高大了，在这个为普通人类建造的房间里，他的存在感几乎要撑破这片狭小的空间。

　　“咚！”

　　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九艉猝不及防地，用头顶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横在天花板下的深色木梁。木梁上积攒的灰尘簌簌落下，在他红色的发间扬起一小片烟雾。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双刚刚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红宝石眼眸瞬间睁大，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他微微低下头——也是被木梁逼得不得不低头——一手捂着被撞到的地方，转过脸望向辞穆，喉咙里发出一串低低咽咽、像是海豚在撒娇般的鸣音。

　　辞穆刚刚褪去一身冷漠，眼底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冰霜，可看到这一幕，那点冰霜瞬间就融化了。他先是抿着嘴，努力想维持严肃，但看着九艉那副高大身躯配上委屈巴巴表情的巨大反差，最终还是没忍住，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

　　“这旅店的规格，是按着普通人的尺寸来的，”辞穆的笑意在眼底漾开，他走到九艉面前，抬手拂去他发间的灰尘，指尖温柔地探向他刚才被撞到的地方，轻声调侃道，“可没考虑过要接待一位从深海来的、快要顶破天花板的王。”

　　调侃如羽毛轻轻搔刮着九艉本就委屈的心。红色眼眸里写满了控诉，喉咙里又滚出一长串咕噜咕噜的抱怨声，听上去更像是在撒娇了。

　　他认命似的重新坐回了那张诡异的轮椅上。

　　这房间实在太小，也太旧了。辞穆环顾四周，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尘埃气味，让他微微蹙了蹙眉。他走到房间中央，从腰间一个看似普通的布袋里——那实际上是一个空间袋——伸手一掏。

　　下一秒，一顶折叠好的帐篷凭空出现。辞穆熟练地一抖，那帐篷便如一朵盛开的巨大花朵，在狭小的客房内“呼”地一声撑开。柔软的布料带着野外青草的清新气息，瞬间驱散了陈腐的空气，在这间中世纪风格的客房里圈出了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干净而现代的领地。

　　九艉看着辞穆又从那个神奇的袋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小巧的野外炊具和便携气炉，不满的情绪消散了些许。辞穆将上次吃剩的半只深海章鱼放在案板上，银亮的刀刃在他手中翻飞，很快就切出了一段段厚度均匀的触手。他将章鱼段丢进小锅里，准备做个简单的海鲜汤。

　　九艉默默地看着，伸出那只蹼爪般的手。一团清澈的水球凭空悬浮在他掌心之上，水球内部有微光流转。他意念一动，水球便飞向辞穆手边，温柔地包裹住那些等待下锅的章鱼肉，轻柔地冲刷着，将几分一毫的杂质都剥离干净。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凡俗的清洗方式都要彻底。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章鱼肉在汤中翻滚，鲜美的香气开始弥漫。就在这片刻的温馨安宁中，九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眼眸中燃起不悦的火苗。他对着辞穆，发出一连串短促而激烈的鸣音，语调里满是气呼呼的意味。

　　辞穆几乎立刻就听懂了。他一边用勺子搅动着汤，听着九艉说：“苗苗不能和那个王子在一起，不忠不贞，不如吃掉。”

第272章 爹地筹谋

　　辞穆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从他眼底深处漾开，他一直以为九艉对于抚养人鱼混血孩子，更多是出于一份无可奈何的交易，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真情实感地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婿”候选人动气。

　　看着九艉那张美得不辨雌雄的脸上，此刻正写满了“护食”般的占有欲和嫌弃，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辞穆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

　　他看着九艉投来疑惑的目光，慢悠悠地揭晓了答案：

　　“像一个看到自家宝贝儿子，快要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黄毛小子拐跑的老父亲。”

　　辞穆的调侃，让九艉那张写满护食的漂亮脸蛋微微一滞。

　　被戳中心事的恼意，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威慑意味的低哼，像是在警告辞穆不许再取笑他。

　　那个孱弱的陆地种族，连给苗苗提鞋都不配。他的眼眸里，属于深海之王的冷酷和挑剔一闪而过：“他太弱了。苗苗的伴侣可以是人类，也绝不能是那种货色。”

　　话音刚落，那份针对外人的尖锐与刻薄便如潮水般褪去。九艉的视线重新聚焦在辞穆身上，目光像是被锅里滚烫的汤水煨过，变得滚烫而柔软。帐篷内温暖的空气里，海鲜汤的鲜美气息愈发浓郁，氤氲的白雾模糊了九艉过于艳丽的五官，却让那双眼睛里的深情愈发清晰。他凝视着辞穆，喉间滚动的音节变得低沉而缠绵，像是在发出最虔诚的誓言。

　　“要像你这样的，才是最好的。”

　　这句告白，比任何语言都来得更加炽热。辞穆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爱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淹没。

　　这头来自深海的巨兽，正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示着自己最柔软的腹地，以及最原始的占有欲。他一天比一天更爱他亲手挑选的这个人，黏人到了一步也不愿意分开的地步。

　　辞穆垂下眼，用勺子轻轻撇去汤面的浮沫，试图用这个简单的动作来平复自己激荡的心绪。他轻声开口，像是在商量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等会儿我一个人进皇宫去探探路，你先在外围等着我，好吗？”

　　九艉那刚刚还满是柔情的眼眸瞬间变得警惕而执拗，他发出一长串抗议的、带着委屈的鸣音，那架势好像辞穆要抛弃他一般。不等辞穆再劝，他高大的身躯已经从轮椅上挪了过来，紧紧贴着辞穆坐下，一条手臂蛮横地环住辞穆的腰，将他牢牢圈在自己怀里，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绝不妥协。

　　被一个两米多高的挂件缠住，辞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只好放下汤勺，转过身，抬手抚上九艉的脸颊，给人鱼一个安定的吻。

　　那个安抚的吻瞬间平息了九艉即将喷薄而出的焦躁。

　　辞穆坐在九艉的腿上，将脸颊在九艉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感受着对方喉结的微微滚动，才低声呢喃：“让我想想……该怎么进皇宫呢？”

　　那位旅店老板在他使用藤蔓时，虽然很惊讶，但对这种能力谈不上惶恐。

　　足以说明，在这个国度，拥有超凡能力的人或许并不少见。如果贸然闯入守卫森严的皇宫，恐怕真会像苗苗那样，像只撞入蛛网的飞蛾，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想必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着他们这种不速之客。思及此，辞穆感到一阵棘手。

　　看着锅里乳白色的汤汁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翻滚的章鱼肉已经变得Q弹紧实。他拍了拍九艉的手臂，示意他稍稍松开一些。

　　“先吃吧。”辞穆拿起一旁的瓷碗，舀了满满一碗热汤，连带着几块厚实的章鱼肉递到九艉面前：“肚子饿了，什么事都做不好。”

　　九艉看着那碗冒着袅袅白汽的汤，他没有伸爪去接，而是微微低下头，凑到碗边，像只等待投喂的幼兽。辞穆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热气，才送到九艉嘴边。

　　温热鲜美的汤汁滑入喉咙，九艉他满足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一阵愉悦的咕噜声。他现在也喜欢吃点熟食了，以前觉得煮熟的汤很奇怪，现在觉得人类吃得还挺好。

　　辞穆一边喂他，一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明天先不去皇宫，就在外围转转，看看情况，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与辞穆和九艉在帐篷里温存的静谧不同。

　　王子的宫殿里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浮华。科莱王子一大早就不得不将他那只刚捕获的“小美人鱼”送回自己的在外的小宫殿。他的母后，那位尊贵的皇后，因为他擅自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定为未来太子妃的事大发雷霆，昨夜的训斥言犹在耳。为了纠正儿子的荒唐行径，皇后为他请了好几位学识渊博的老师，课程从今天起排得满满当当。

　　科莱王子俊朗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他一边整理着自己镶嵌着蓝宝石的袖口，一边对身边的谋士吩咐：“杰尼，看好他。在我回来之前，别让他乱跑，也别让任何人欺负了我的宝贝。”他口中的宝贝，正坐在洒满阳光的庭院里，对王子的离去毫不在意。

　　这倒是让杰尼终于松了口气，找到了与这位神秘少年独处的机会。他走近，只见苗苗正坐在一张铺着天鹅绒软垫的矮凳上，面前的矮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娇艳欲滴的鲜花和一把精致的银剪。这是王子给他安排的众多王妃课程里，他唯一不排斥的一项。他喜欢这些植物，它们的芬芳和生命力让他感到亲切。

第273章 爹地筹谋2

　　苗苗的手指捻起一朵带着晨露的白玫瑰，他没有像花艺老师教的那样，小心翼翼地修剪枝叶，而是直接将花凑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未被驯化的野性，与这庭院的精致格格不入。他忽然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眸望向不远处皇家马厩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他想骑马，想感受风驰电掣的速度，但那个金发的王子总是不许，只让他撑着华丽的洋伞，在庭院里看他自己骑。

　　杰尼观察着他，这个少年有着惊人的美貌，皮肤在养了一阵后又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糅合了孩童的天真与少年的清丽，可那双眼睛里，却时而闪过不属于人类的、近乎冷漠的野性。

　　“人，”苗苗突然开口，他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寂静，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杰尼：“你经常出去，对吧？”

　　杰尼微微一怔，恭敬地欠了欠身，不明白这位小殿下意欲何为。

　　苗苗将手里的玫瑰插进一个水晶花瓶里，动作随意，却自成一派凌乱的美感。他看着杰尼，目光里带着孩子般的直白与信赖：“去帮我找找我的爸爸。”

　　杰尼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肋骨下疯狂地擂起了鼓，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让他有瞬间的晕眩。他紧盯着苗苗那双纯真又野性的浅棕色眼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国家，这座埃兰城，是靠着无垠大海的恩赐才得以繁荣。人们敬畏深海，信奉着那位喜怒无常的海洋之神，而传说中，人鱼，正是那位神明最宠爱的孩子，是行走在凡间的神之后裔。

　　杰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被委以重任，他那颗原本渴望建功立业的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机遇烫得发疼。

　　到那时，即便不辅佐科莱这个头脑简单的王子，他也可以用和精灵沟通的能力，去任何一个国度成为座上宾。或者，干脆舍弃这些俗世的纷扰，去做一名吟游诗人，将深海的秘闻编成史诗，在篝火旁向世人传唱。

　　谁的心底，没有一个关于冒险和传说的梦呢？

　　这个念头让他激动得浑身轻颤。他再也维持不住谋士那副从容镇定的面具，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着还坐在矮凳上的苗苗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甚至有些夸张的骑士礼。

　　“大人，”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带上了颤抖，充满了敬畏与渴望：“您的族人……他们是什么样的？可否向您卑微的仆人描述一二？”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神之后裔的回答，脑海中已经交织出无数关于海洋王国的瑰丽史诗。

　　然而，苗苗并没有回答他关于“族人”的问题。他只是歪了歪头，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里没有杰尼所期待的、属于古老神祇的威严或追忆，反而是一种清澈见底的困惑。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匍匐在地的男人，然后，他用那清亮得不似凡人的嗓音，轻轻地问：“你会告诉那个男的吗？”

　　他瞬间明白了，苗苗指的是科莱王子。

　　“不会！”杰尼几乎是吼出声来，随即又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斩钉截铁的意味却愈发浓烈。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苗苗的眼睛，用上了自己毕生所学到的最诚恳、最庄重的语气，手掌按在自己狂跳的心口上：“您尊贵的仆人，杰尼法尔，在此立誓，我的一切行动都将以您的意志为最高准则！科莱王子……不，任何人，都无权知晓您的秘密！”

　　苗苗看着他，没有因为这番慷慨激昂的效忠而动容。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解。他能清晰地听到，这个名叫杰尼的人类，胸腔里的那颗东西正“咚、咚、咚”地猛烈撞击着，比庭院里那只被王子追赶的兔子心跳得还要快。

　　也许这一刻，这个人类说的是真话。

　　他不再理会杰尼内心世界的波涛汹涌，只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稚气说道：“那你偷偷地去找，不要让那个男的知道。”

　　。

　　辞穆推着轮椅走在城邦的泥路上，好奇地打量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自从那日他稍稍展露了能力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身着铠甲、定时巡逻的卫兵在经过他们身边时，步伐会不自觉地加快，目光更是像躲避烈日般，绝不敢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