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一个尖锐而短促的音节从他喉间冲出,带着全然的错愕与不解。这声音在无水的球形空间里显得异常干涩,失去了往日在水中的所有圆润悦耳。
讽刺的是,几天前,他才用这如出一辙的手段,将那几个试图阻拦他的人类——辞穆的兄长们,戏耍般地困在原地。他曾为自己能如此轻易地操控一方水域而自得,可现在,当这力量以千百倍的强度反噬己身时,他才惊恐地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招数,在母亲面前不过是鱼宝的把戏。
那股将他死死压制在海床上的无形力量,比他所知的任何洋流都要沉重。他引以为傲的、能轻易撕裂鲨鱼的蹼爪,此刻徒劳地在坚硬的沙地上划出几道浅痕,却无法支撑起他沉重的身躯。他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每一寸肌肉都在陌生的重力下发出抗议,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捧滚烫的砂砾。
他僵硬地趴伏着,长发凌乱地铺在身下,沾满了灰白的沙尘。他竭力抬起头,透过那层因能量而扭曲、模糊的屏障,执拗地望向王座上那个模糊却依旧高高在上的身影。
“为什么?”
他又一次发问,声音里带上了顽固的怒意。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瞪着绯丽,好像要用这目光穿透屏障,在她冰冷的脸上烧出个答案来。
王座上的身影终于有了动作。绯丽微微偏过头,声音不带情感的起伏。“很久以前,就有鱼为你做过死亡预告。”
九艉几近停滞的思绪炸开。他猛地一颤,不是因为身上那股山岳般的压力,而是因为这句话本身所蕴含的、荒谬而冰冷的即定宿命。
“什么?”他咬紧牙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利爪硬生生抠出来的,干涩而尖锐:“就因为一个预言?他预言我是怎么死的?”
他奋力地扭动着,尾鳍在坚硬的海床上徒劳地拍打,激起一片细小的沙尘,却连涟漪都无法在身周这片死寂的真空中制造出来。他眼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那不仅仅是反抗,更是一种被愚弄、被命运随意摆布的狂怒。
“假若你跟着那个人类去了现世,”绯丽的声音依旧平铺直叙,却清晰地描绘出一幅令所有水族都为之战栗的图景:“你将会被烈火灼烧,化为尘土。”
烈火……灼烧……化为尘土……
这几个字眼对于一个生于深海、以水为命的生物来说,是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恐怖的诅咒。
九艉的动作僵住了。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种画面——他的鳞片在火焰中卷曲、剥落,他引以为傲的鱼尾在高温中化为焦炭,他的整个身体,最终消散成一捧毫无意义的、干燥的灰烬。
“所以,你不能去。”绯丽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宣判,她决断道:“我不会阻止你和那个人类在一起,但是他口中的现世,对你来说,是绝地。”
真空抽压将九艉所有挣扎的力气悉数抽干。
她就这样将他囚禁在这片自我的、窒息的真空里。她转过身,游了出去,纱帘她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殿内所有的光线与希望。
大殿之外,水流澄澈而宁静,光线透过上方的海水,洒下斑驳陆离的柔光。绯丽的身影刚一出现,原本环绕在殿门前的一片嬉闹声便戛然而止。
她的小儿子,鱼渊,正有些不耐地等在那里。手中则托着贝壳船,族里那几尾活泼好动的小人鱼正围着他,好奇地戳着那艘精巧的玩具。鱼渊等了许久,脸上那点娇纵的烦躁几乎快要掩饰不住。
第248章 第一次求鱼
当绯丽那双冰冷的红色眼眸扫过来时,鱼渊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了。那道目光里没有明显的怒火,却带着一股刚刚镇压过一场风暴的余威,锐利如冰,让他本能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鱼渊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垂下眼帘,不敢与母亲对视,就连身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鱼们,也感受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纷纷躲到了他的身后,安静得如同雕塑。
绯丽的目光在鱼渊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如同最深的海沟,冰冷而深不见底。她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粉色的鱼尾,精致的面容,处处都继承了她的美丽,却唯独没有继承她半分的强悍。方才那点娇纵的不耐烦,在她的注视下,像泡沫一样破碎,只剩下瑟缩与顺从。
真是个不争气的小鱼。
曾几何时,她也曾溺爱过这个最小的孩子,觉得他还未成年,像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漂亮海葵,娇气些也无妨。可如今,鱼渊已经成年,筋骨里却依然是软的。他所擅长的,不过是些在同龄鱼之间玩弄鱼心的小把戏,这种伎俩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恐怕连对方掀起的一道水浪都承受不住,就会被扇得鳞片崩飞。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转回了殿内那个被她亲手镇压的儿子身上。
那才是她真正属意的继承者。
九艉。
绯丽任由他如野兽般在深海中横冲直撞,放纵他用最血腥的方式磨砺自己的爪牙。虽然她没有料到九艉会跑去火山,在火山的熔岩与炙烤中淬炼成如今的赤色煞神。九艉的成长完美地达到了她的预期,他强大、凶狠、无所畏惧,是一柄足以撕裂一切敌人的利刃。
然而,这柄她亲手锻造的利刃,却有了自己的意志,甚至妄图挣脱她的掌控。
绯丽金色的长发在柔和的水光中微微浮动,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不听话,也是个棘手的问题。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继承她意志、守护族群的王。
也罢,对于九艉的不驯,现在开始雕琢,或许也不算太晚。
绯丽冷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讥诮,那是一种混合了三分嘲弄与四分轻蔑的、俯瞰蝼蚁般的表情。她的声音没有提高,却穿透了厚重的殿门与那层无形的真空壁障,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入殿内那个被压制在沙地上的灵魂深处:“小家伙,百年前我便已触及半神之力。没有我的允准,你连尾鳍都休想挪动一寸,更别说游出这片海域。”
话音落下,她转过冰冷的视线,像两道实质的寒芒,钉在了正一步步畏缩后退的小儿子身上:“没事别到这里来晃悠。”
那目光的重量几乎让周围的水流都为之凝滞,鱼渊本能地一颤,漂亮的粉色鱼尾不安地摆动了一下,差点没能稳住身形。他欲言又止,声音小得几乎要被水流吞没:“可是……九艉的鱼苗……”
“鱼苗?”绯丽似乎听到了什么无足轻重的词,她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语气平淡:“你要是觉得麻烦,便直接丢给那个人类。顺便替我转告他,他想回到那个所谓的现世,随时可以。但是,九艉,他带不走。”
绯丽的声音穿透真空,那无形的壁障随之骤然收紧。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每一寸水流都化作了固态的刑具,要将他生生碾碎。九艉拼尽全力抵抗着这股窒息感,他强悍的肌肉在剧痛中痉挛,试图撑开这片绝望的牢笼。
然而,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坚硬的赤色鳞片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们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压得紧紧相贴,边缘锐利如刀,深深嵌入鳞片下的嫩肉。起初只是细微的刺痛,很快便化作了撕裂般的剧痛。他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从无数道细密的伤口中缓缓渗出,在他的皮肤上拉出蛛网般的血丝。他原本淬炼得苍白的皮肤,此刻在这股恐怖的压力下,被逼出了一片病态的、深浅不一的血红色,好像全身的血管都即将爆裂。
只要绯丽的意念再稍稍加重一分,他毫不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强韧身躯,就会像一只被踩碎的贝壳,连同骨骼与内脏,彻底崩裂。
也正是在这濒临破碎的瞬间,一个更令他感到屈辱和战栗的认知,如冰冷的海水灌入脑海。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绯丽那深不可测的强大。过去那些他自以为是的挑衅,那些他成功逃脱的追捕,甚至有几次他仗着速度从她身边一掠而过,带起挑衅的水流……原来,那一切都不过是她在纵容,是俯瞰着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上蹿下跳,进行着一场可笑的、自以为是的反抗。她只是在让他,像让他那个娇气的弟弟一样,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而现在,游戏结束了。她收回了所有的放纵,只轻轻动了一根手指,便将他所有的骄傲与力量,碾成了沙地里的一滩烂泥。
绯丽漠然转身的背影,即将彻底断绝他所有的希望。
屈辱与恐惧,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九艉的心脏。九艉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向谁低头的一天。可眼看着那身影即将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淹没了他所有的骄傲。
他不能失去辞穆。
一股破碎的气音从他被血沫堵塞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幼兽在面对绝对的、无法抗衡的威严时,发出的最卑微的哀鸣。声音嘶哑而短促,带着颤抖的祈求,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向缔造了他的那个存在,发出的求饶。
“母亲……”
然而,那金色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绯丽的步伐依旧平稳,优雅得如同在水流中漫步,好像身后那卑微的哀鸣,不过是沙粒滚落的微响,不值得她分予一瞥。
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
第249章 第一次求鱼2
绝望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九艉猛地抬起头,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但他还是用尽最后几分力气,咬碎了牙关。更多的鲜血从他唇角涌出,滴落在身下洁白的沙地上,晕开一小片凄艳的红。
他再次张开嘴,从肺腑深处发出一连串急切而尖锐的、类似海豚的鸣音。那声音支离破碎,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刀尖上滚过,承载着他全部的意志。
放我走,让他走,让我们走!
“求你……母亲……”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恳求,是他抛弃了所有尊严后,唯一的祈愿。
绯丽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殿堂深处那层层叠叠、如梦似幻的鲛纱之后。
束缚着他的那股力量没有丝毫减弱,可支撑着他反抗的意志,却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九艉再也撑不住,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回沙地,激起一小片沙尘。他颓然地趴伏着,缓慢渗出的血液将身下的沙地染得更红。他一动不动,好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良久,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好像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从他喉间溢出。那不是求饶,也不是不甘,而是一种纯粹的、幼兽失去至亲般的悲鸣。他一遍又一遍地,发出一个特定的、哀婉悠长的音节。那是他为辞穆所创造的、独一无二的呼唤,过去总是充满了亲昵与依恋,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在这座冰冷华丽的囚笼里,空洞地回响。
呜……辞穆……呜……
那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鲛纱,在空旷华丽的殿堂中回荡,如同一曲哀婉悠长的挽歌。鱼渊的尾巴顿住了,粉色的鱼尾在幽蓝的水光中轻轻一摆,停在了一丛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海葵旁。他回头望向那声音的来处,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那股子浸透了骨血的绝望与悲伤,依旧像冰冷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拂过他的皮肤。
“好可怜……”他低声呢喃,精致的脸上掠过转瞬即逝的怜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反抗母亲绯丽的下场向来如此。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怀中捧着的一只巨大的、内壁闪着七彩光晕的贝壳上。
那贝壳被打磨得光滑无比,里面铺着最柔软的海藻,几尾色彩各异的小鱼苗正在一丛小小的、被移植进来的海葵里嬉戏。它们的身形不过指甲盖大小,却灵动异常,在海葵柔软的触手间穿梭追逐,玩着躲避抓捕的游戏,全然不知自己的父亲正在不远处承受着何等炼狱般的痛苦。
鱼渊看着它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轻,好像怕惊扰了这份天真:“叔叔也没办法救你们的父亲。谁叫我们的母亲,眼里向来不揉一粒沙呢。”他抱着那巨大的贝壳船,尾鳍一振,带动着身体缓缓向上游去,水流温柔地拂过他粉色的长发。“眼下,也只能先带你们去见辞穆了。”
“辞穆”两个字的发音在水中漾开,好像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原本还在海葵中玩得最疯的那尾小黑鱼,动作骤然一停。下一瞬,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从海葵丛中窜出,在贝壳船内的小片水域里奋力向上一跃,小小的身体带起一串晶莹的气泡,拼命想引起鱼渊的注意。
“哦?这你倒是听懂了?”鱼渊的眼中终于漾开真切的笑意,他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尾小鱼苗前方的水流,语气里满是惊奇:“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如果不是你在卵里憋了那么久,恐怕会比我还要早些成年呢。”
。
沙滩上,辞穆颓然地坐在那里,身体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被拉成一道孤寂而瘦长的影子。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拂过他银白色的发丝,却带不走他心底半分的焦灼。他不相信,他绝不相信自己会等不到九艉。
他曾试着走向大海,那片九艉生活了无数个日夜的蔚蓝故乡。可每当他的脚踝即将触及浪花,一股无形的、温柔而又坚决的力量便会将他推回岸上。那斥力并不伤人,却带着威严,好像整片海洋都在排斥他的靠近,将他隔绝在外。
为什么?大海为什么会拒绝他?这是九艉的家啊。
九艉究竟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才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辞穆蜷起手指,新生的掌心纹路清晰,充满了力量,可此刻他却只想用它去感受爱人蹼爪的冰凉温度。他不信九艉会食言。他已经那么了解九艉了,人鱼在许诺时,眼眸里盛满了何等郑重的光。九艉从不答应做不到的事,他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比磐石更加坚定。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遇到了麻烦。一个连他都无法轻易摆脱的、巨大的麻烦。
这个念头让辞穆的心脏揪紧,却也奇异地带来了安慰。他宁愿相信九艉身陷险境,也不愿去想那个被抛弃的可能性。他缓缓低下头,额前的长角在沙地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咕噜”声,打破了浪潮单调的节拍。
那不是海浪拍岸的声响。
辞穆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死死锁住前方不远处的海面。只见那片深邃的蓝色中,一串细密的、晶莹的气泡正突兀地向上攀升,接二连三地在水面破开,漾起小小的涟漪。那轨迹清晰而明确,来自于某个正在上浮的活物。
是他吗?
是九艉吗?
霎时间,所有的颓丧与不安都被狂喜的浪潮冲刷得一干二净。辞穆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沙地上弹了起来,踉跄着冲到那道无形屏障前的极限距离,双眼因激动而微微泛红,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不断冒出气泡的水域。
第250章 小叔子尽力了
水花“哗啦”一声被彻底破开,一个身影在漫天金色的夕阳碎光中缓缓升起。
辞穆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当那头湿漉漉的发丝完全显露时,他瞳孔中燃起的狂喜火焰,却像是被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
不是他熟悉的、如烈焰般张扬的酒红色,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几分娇艳的粉。
紧接着,是那张秀美精致的脸,以及那条在夕阳下泛着珠光、同样是粉色的巨大鱼尾。来人怀里还抱着一只硕大的贝壳浮在水面上,正是鱼渊。
失望,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冰冷礁石,瞬间占据了辞穆的整个世界。那股支撑着他从沙地上弹起来的力气,刹那间被抽得一干二净,他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热,一层水雾迅速模糊了视线,将鱼渊的身影晕染成一团不真切的粉色光斑。
他觉得自己可笑得厉害。想当初被至亲背叛,从千米高空坠落,断臂求生,他没有哭。被九艉捡回去,面对那条人鱼最初的冷漠与不耐,甚至被当作养育不知来历鱼苗的工具时,他也从未觉得半分委屈。可现在,不过是一场落空的期待,就让他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爱意是蜜糖,也是软化骨骼的毒药。
辞穆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喉间翻涌的酸涩几乎让他失声。他强行压下那股哽咽,声音嘶哑:“怎么……是你?”
他的目光越过鱼渊,徒劳地望向他身后那片空无一人的海面,用尽最后几分力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问题。
“他呢?”
鱼渊用双臂支撑着,将自己那庞大的粉色鱼尾一点点挪上湿润的沙滩,海水从他柔亮的鳞片上淌下,在他身下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印。面对辞穆那双被痛苦和绝望浸透的眼睛,他心虚地垂下眼睫,不敢直视,只将怀里那只巨大的贝壳船往前一推,递到辞穆面前,声音里带着试探:“你不看看……你的鱼苗吗?”
辞穆的视线依旧空洞地穿过他,望向那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无边无际的海洋。鱼渊的话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嗡嗡作响,却无法穿透他耳边轰鸣的失望。他的手臂僵硬地抬起,几乎是出于本能,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闪着珍珠光泽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