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忙上前一口气将那小吏赊欠的账款全说了出来,对面那小吏面色得意得快要上天了。
待二人走后许久,卿云才骑着小毛驴回来,小二高兴坏了,拿着钱袋上前,“钱!”
卿云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懒懒道:“钱算什么,他被人拿了把柄,以后有的折腾了,我想他定会后悔来欺负这个小茶摊的。”
小二拿到钱就高兴,“掌柜的,你真有办法!”
“这不是什么高明法子,”卿云走入茶摊,给自己倒了杯饮子,“不过驱虎吞狼之计,若不是为了你这心气高的小胖子,我真懒得出手,费那么多事,闲的。”
小二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仔仔细细地数铜板。
卿云心下叹了口气,怕这一遭才是真惹上了麻烦。
没过几日,一日微雨,摊中客人稀少,卿云和小二正在里头玩叶子戏,便听马蹄声声,人似还不少。
“敢问掌柜可在?”
卿云在里头听得声音,便放下东西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却见外头一未着蓑衣,也像是官身打扮的男人骑在马上。
“我便是掌柜,”卿云道,“何事?”
那人怔了怔,连忙跳下马,拱手道:“我乃明水县捕头杨绍钧,约束手下不力,特来赔罪。”
卿云这一手挑拨离间,的确是引起了两人相争,这两个小吏素有仇怨,他没想到的是这俩小吏闹得太过,竟引来了他们顶头上司捕头的注意,那捕头两面细细一问,卿云这人便浮出了水面。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捕头倒还算是个清明的,不仅专程带着两个小吏来赔礼道歉,还大大照顾了下他们茶摊的生意。
小二高兴坏了,忙前忙后,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卿云这个做掌柜的自然也要帮忙。
原以为这事便过去了,未曾想之后杨绍钧和手下小吏便常来光顾茶摊,倒是叫其余路过的小吏也再不敢胡乱欠账。
小二高兴之余觉着奇怪,“那捕头来得好勤啊,昨日还买了那么些糕点……”小二探身过去,“掌柜的,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卿云坐在柜后翻着新买的一本艳情小说,不咸不淡道:“什么意思,看上我了呗。”
小二傻乎乎道:“看上你?看上你去给他当捕快啊?你那么瘦。”
卿云目光从书后的长睫毛射出,“说你是猪都抬举你了。”
“云老板——”
杨绍钧提着一篮粽子还有雄黄酒还有些驱蛇虫鼠蚁的草药便来了,“快到端午了,这些你这儿兴许用得上。”
柜后慢悠悠地伸出根手指点了点,一声沙哑的“多谢杨捕头”,虽是脸都没露,却叫杨绍钧心下颤动不已。
那日,他本是来赔罪,却未料这竹子搭成的竹楼茶摊里,竟走出个……走出个……杨绍钧将东西放在卿云点过的桌上,轻声道:“云老板,太客气了,原是我御下不严,对不住你。”
小二趴在一旁,心说这杨捕头可真够意思,一件事赔了不知多少礼了,还有,今儿天有这么热吗,这杨捕头脸怎么红成那样?
第197章
杨绍钧此人乃是明水县远近驰名的未婚良婿,无论是人品相貌都是没得说的,说媒的人不知来了多少,杨绍钧却都拒绝了,那日茶摊一见,这才明白自己为何谁说媒都瞧不上,他……他原来是喜欢那样的!
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一张人的脸却叫人想到花瓣在流水上飘动,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扫过来,杨绍钧下马的脚都差点没软了一半。
“云老板……”
杨绍钧也算是身长八尺的堂堂儿郎,在这云老板面前却是头都不敢怎么抬,“端午,镇上赛舟,很热闹的,你去吗?”
卿云躲在柜台后头,漫不经心道:“我不会赛舟。”
“不,不是你去赛舟,我、我会赛舟,我是说你、你去看吗?”
“哦,原来是杨捕头你要赛舟。”
杨绍钧搞不明白自己这张嘴,平素在外头利索得很,怎么到了这茶摊就不成了呢?他方才结巴什么?!杨绍钧深吸一口气,“云老板,你去瞧吗?赛舟赢了是有彩头的,若我能夺得彩头,我、我……”
操!
杨绍钧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多谢杨捕头提醒,我若有空,会带上阿禾一块儿去瞧的。”
阿禾已经激动了,“我想去!掌柜的,我想去!”
杨绍钧看向阿禾,真想抱起这小胖墩亲上一口。
“有你什么事?干你的活去,去,把杨捕头送来的这些雄黄酒在角落里洒一洒。”
“哦……”
阿禾蔫蔫地拿起雄黄酒。
杨绍钧人靠在柜子上,茶楼里一股竹子的清香,真叫人心旷神怡,不想离开。
“那我先走了。”
“杨捕头慢走。”
卿云躲在柜台下头,一直没露脸,等杨绍钧走了,这才探出脸,他那日见到杨绍钧那神色便猜他对他有意,之后杨绍钧频频示好,卿云颇有些哭笑不得。
男人……卿云看向手中书页,心平气和,认真地开始盘算。
他的第一个男人是李照,往事不堪回首,他那时年纪小,对那事又害怕,时过境迁,只记得李照把他弄得很难受,真是个贱人。
后来是长龄,他同长龄,更多的是嬉戏玩闹,长龄全听他的。
再然后便是李旻,老王八蛋花样繁多,最喜欢把人弄晕,也是个贱人。
秦少英无疑是最契合的,兴许是同他在床上什么都不必多想,没有别的心思,享受也便更纯粹,不过人贱也是真的。
苏兰贞,他将他当成长龄来看。
李崇,贱人。
算来算去,他有过的几个男人,竟没几个不是贱人的,卿云心中不禁唏嘘长叹,他出来都一年了,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找找乐子?至少得找个不是那么贱的男人?
平心而论,杨绍钧也算得上的仪表堂堂,高大威武了,算是不错。
对于人的美丑,卿云心下实则不大能分辨,他觉着都大差不差,看久了,他连程谦抑都觉着不大丑,大部分人在他眼中都是差不多的。
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卿云其实自己也不大知道。
*
端午当日,卿云还是带着阿禾上了镇,阿禾在前头牵着小毛驴,卿云坐在毛驴上,时不时地从旁边口袋里掏一口吃的。
阿禾道:“掌柜的,咱们今日要去看赛舟吗?”
卿云道:“你想看吗?”
阿禾道:“自然!”
“那就去呗。”
二人进了镇上,卿云将驴子托付给客栈照顾,给了两个铜板,要求同马一样的待遇。
阿禾心说掌柜的虽然心大,但还是挺护短的,对自己的驴子都那么好,嗯,自然对他也挺不错。
卿云在街边买了两包糖果子,同阿禾一人一包,二人拿着糖果子边走边吃。
端午的小镇满是草药和雄黄酒的味道,街边到处都挂着彩带和五毒香包,卿云也不吝啬,给自己和阿禾一人买了一个挂上。
阿禾高兴得眼都眯起来了,他虽然总说掌柜的这不好那不好,心里可是喜欢死掌柜的了!
二人走走停停,吃吃逛逛,不多时便见到了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河边。
“哇,这么多人……”阿禾撇嘴,“这怎么看哪。”
卿云道:“看不成便算了。”
阿禾有点难过,他还是第一次出来看赛舟呢。
“云老板——”
正当两人纠结之时,身后传来呼唤,原是杨绍钧手底下的小吏,正等着他们呢。
“云老板您怎么在这儿呢,杨捕头吩咐早给你们留好了位子了,不必在这儿挤着。”
卿云同阿禾一块儿跟着那小吏上了一间酒楼二楼的包厢,窗户打开,便能看到赛舟的那条河。
杨绍钧打着赤膊站在舟头,一直朝着酒楼二楼包厢那仰望,当他瞧见卿云的身影时,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涂了油彩的身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阿禾道:“哇,杨捕头看着好厉害啊。”
卿云道:“是吗?哪厉害?”
阿禾也说不出来,“我觉着杨捕头会赢!”阿禾扭头看向卿云,“掌柜的,你觉着呢?”
卿云边嗑瓜子边道:“嗯嗯嗯,会赢的,会赢的。”
“听说赛舟是有彩头的,是什么彩头啊?”阿禾道。
卿云道:“不知道。”
阿禾觉着卿云似有些兴趣缺缺,他低声道:“掌柜的,你是不是不想来看赛舟啊?”
卿云也谈不上什么想不想,只是出来凑个热闹,他如今颇有些随心而为的意思,没想那么多,闲着也是闲着,随便出来逛逛,不代表他对杨绍钧就有什么意思。
卿云目光在杨绍钧那身腱子肉上扫了扫,瞧着是不错,昨夜看的艳情小说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卿云舔了舔上颚,对阿禾道:“倒杯水。”
一阵敲锣打鼓后,赛舟会开始了,杨绍钧的那艘小舟一马当先,下头此起彼伏的呼声,连阿禾都疯了,“杨捕头冲啊!杨捕头快划!”
阿禾喊得声嘶力竭,身边却只有嗑瓜子的声音,一直到杨绍钧拿下赛舟会的第一,阿禾都没听卿云喊上一声,“掌柜的,你怎么那么淡定,你一点都不激动吗?这么大的场面。”
“这场面很大吗?”卿云在兜帽里挑了挑眉。
阿禾猛猛点头,“是啊,恨不得全县的人都来了呢!”
卿云点头,“你掌柜的我嗓子不好,喊不了那么大声。”
阿禾心说鬼扯,在楼下大喊大叫让他送吃的上去的时候,粗声粗气跟老虎似的。
下头赢了彩头——五福衫的杨绍钧却没如往年一般直接将那五福衫套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自己穿戴整齐后连忙上了酒楼的包厢。
“云老板,”杨绍钧今日总算不结巴了,“这个,送给你。”
阿禾瞪大眼睛,看着杨绍钧手里捧着的木盘,心说杨捕头也太够意思了,就为了给他们赔罪,送多少东西了,连赛舟会的彩头都送啊,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多谢。”
卿云看向阿禾,“阿禾,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