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渡拿着手机,挣扎再三,回了一句:挺好的啊。
然后他捧着手机紧张地等待了半分钟。
越朝歌回复:那就好。
叶渡用力地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好生气。但若要问究竟在气什么,也答不上来。
或许这种非理性的失控感本身就就是一种让人厌恶的东西。
他想着,反正以后工作上也不会再有交集,最好以后都别再理这个人了。
干脆搬家算了。
反正自己也没有非要住在这种地方的必要,离公司那么远,一点也不方便。
最初会搬来,本就是一个错误。
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堵车坐在驾驶坐上百无聊赖发着呆时的随意一瞥。
时隔多年,那个少年时曾惊艳过他的男孩形象早已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模糊。叶渡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段往事了,可偏偏只是一眼,那曾经无数的单方面的回忆瞬间又变得鲜活起来。
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越朝歌双手插在兜里悠闲地向前走着,周围所有的景色和声音恍然间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伴随着面前那一抹鲜亮的色彩踏出的步伐,隆隆作响。
他花了十秒钟时间回忆起了越朝歌的名字,那之后几分钟里,缓慢行进的车流那么恰好的与越朝歌保持着相似的速度。
叶渡的视线很难不被吸引。
隔着车窗玻璃,越朝歌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偷偷地看他,脚步轻快、身姿挺拔。
他稍微留长了头发,侧脸的轮廓告别了年少时的青涩,不再阴郁。
当叶渡前方道路忽然变得通畅,越朝歌走进了路边一个小小的店铺,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那之后的几分钟里,叶渡浑浑噩噩。
回过神时,他已经调转了行进的方向,把车停在了路边。
然后他紧张地、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也走进了那家店铺。直到被人搭话,才发现那是一家房产中介。
叶渡躲在角落里,背对着越朝歌,全程没有抬头,敷衍地应付着主动上前来接待的中介的话语,专心地聆听着不远处越朝歌和房东的对话。
越朝歌全然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语调轻松自在,笑声爽朗,和他记忆中的形象判若两人。
叶渡清晰地听见了越朝歌所租房间的地址和具体门牌号。
半个小时后,他租下了越朝歌楼上的房间。
走出中介,他看向路边已经被贴了条的车,猛地清醒过来,感到难以置信,疑惑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那之后,他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为自己编造出了一个足够自我迷惑的甜蜜谎言。
他本来就想要搬家了,换个新地方也挺好的。他并没有想要和这个男人发生什么,只是单纯看着顺眼,那多看看应该也无妨,又不吃亏,就当是改善心情。
他不需要爱情,又不是不需要男人。
就近留在身边方便随时展开幻想也不错嘛。
他就看看,他不靠近的。
就算偶尔有了一点交集也无所谓,他不会心动。
稍微有一点心动也不可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会克制。
他特别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比如现在,当他决定要彻底清醒过来,和越朝歌拉开距离,也一定能做得很好。
叶渡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再回复越朝歌除工作以外的任何信息了。
当第二天中午又一次收到越朝歌发来的消息,他又改变了想法,觉得单纯不回复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态度,应该采用最冷酷的语言进行回应,才能让越朝歌知难而退。
越朝歌问他“午饭吃了吗”,他说“嗯”。
越朝歌问他“身体好些了没”,他说“嗯”。
越朝歌给他发来一个看起来十分愚蠢的表情包,他回复了一个不久前刚下载的可爱版流汗黄豆。
那之后整整一个多星期,包括双休日,越朝歌几乎每天都会打卡一般的来没话找话闲聊几句。叶渡不咸不淡地回应,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主动调离了和自己有关的业务,离得那么近都不来见个面,一副玩过就丢始乱终弃的渣男样,那何必还每天发消息?
是在养鱼吗?
知道自己之前身体没恢复经不起折腾,所以提供一点调理时间,等养好了再来吃一波就走?
叶渡在心里忿忿做下决定,再和他上床自己就是狗。
几天后,当身体上的不适逐渐消散,他又改变了念头,觉得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也无不可。
可又过了几天,日有所思的叶渡连梦都变得有些少儿不宜,越朝歌除了在手机上打卡外依旧没有任何行动。
当又一次在中午收到“吃饭了吗”这样毫无意义的消息,叶渡终于忍不住主动问了一句“你在忙什么呢”。
越朝歌光速地回复了一个表情包。
一个长得还挺可爱和他本人形象气质完全不搭的小兔子捂着脸眼泪狂飙,坐在一滩泪水组成的水塘里,看着委屈巴巴的。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要死了。
叶渡不由得蹙起眉来。
挣扎许久,他把对话窗里已经输入的“怎么了”删掉,只留下了最后那个问号,按下了发送。
越朝歌回复了一条语音。
“我好累,好烦,我恨工作,不想上班。我已经十天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语调生动,听起来很有活力,听不出什么疲惫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
叶渡趴在办公桌上,把手机贴在耳边听了三遍,然后回复了一个句号。
越朝歌又发来一条文字。
——你想不想我?
叶渡在心里嘀咕,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明明就住在上下楼,这么些天,也不见他上来一趟。
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这男人有几分真心啊。
然后他又回复了一个可爱版流汗黄豆。
第54章 小别重逢
越朝歌过得苦不堪言。
之前就知道任务艰巨,实际接手后,他很快发现这个烂摊子比想象中更让人恼火。
在他看来,自家公司从客观上根本没有接下这种大活儿的硬实力。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星屿的项目过于顺利,才让老板产生了如今这样异想天开的念头。
这个项目体量和星屿相当,但问题是,星屿已经分走了公司大部分的生产能力。而在此前提下,项目的前期筹备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派不上任何用处。
老板可能是见他当初在星屿的项目上发挥出色,于是强行任命,想要司马当成活马医。
越朝歌一个头两个大,试图干脆推倒重来,可他作为一个空降的新负责人,这般决策似乎让底下的员工颇有不满。
于是整体工作氛围就变得极为拧巴。
第二次组内会议时,越朝歌破天荒地发了次火,和主设计师大吵一架。对方完全不买他的账,最后干脆摔门而去。
事后,有人私下偷偷告诉他,那个初出茅庐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很有来头,是老板家的亲戚。
越朝歌一阵无力。
开公司可真是方便,能解决那么多亲戚的就业问题。
要说和犟种设计师共事的经验,越朝歌其实很丰富。但问题是这个出生名牌院校的小伙子比宋九一还自我,完全不顾任何商业考量,藐视甲方需求,只想在作品中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
越朝歌甚至怀疑自己的调动会不会是因为他和老刘两个关系户王牌对王牌老板实在难以权衡,才把他拉来充当牺牲品。
不能换人,又不能眼看着所有人的努力一起跟着陪葬,他不得不在撕破脸后又硬着头皮主动低头示好,哄孩子似的求着对方进行改动,心里窝囊得直想吐。
一番折腾,最后的成果依旧不尽人意。
越朝歌身心俱疲,一贯好强的人也忍不住开始想要摆烂,暗自劝慰自己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他都做了,最后若是不成,那全他妈是这个世界的错。
老板要是有意见,那他干脆翻脸算了,爱咋咋地。
更麻烦的是,星屿的项目表面上已经交接完毕,可时不时又会有各种琐事需要他去处理。
越朝歌当初忙活了那么久,对星屿是有感情的,也不忍心让之前的下属难办,从不推脱。
这番折磨中,唯一的苦中作乐,便是每天见缝插针抽出时间来给叶渡发几条消息。
叶渡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咸不淡的,看起来不怎么稀罕搭理他,可大多数时候又都会回应。
越朝歌陪着加班的同事在公司里住了三天,午休时间顶着鸡窝一样的脑袋和满脸的胡茬捧着手机,给叶渡发着消息的同时脑中下意识地展开了一些美好畅想。
等这一波忙完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立刻闯进叶渡家里,好好补个够。
他甚至详细地脑补了叶渡的抵抗过程,然后变得越发期待,兴致勃勃。
太久没见,能被叶渡骂上两句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不久前,他还想着以后一定只在叶渡面前表现出最潇洒帅气的一面,可看着屏幕上叶渡发来的询问,心中却不知为何涌出了许多陌生的、或许可以被称作软弱的情绪。
那天晚上,他曾向着叶渡示弱,结果并不算糟。
在一种暧昧的冲动下,他给叶渡发去了一条语音:“我好累,好烦,我恨工作,不想上班。我已经十天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咻”一声发送过后,他脸有点烧,又觉得有些快活。
叶渡并没有如同预料中那般讥讽他。
在发了一个流汗黄豆后,他对越朝歌说:那你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