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英纵:“我……”
乌英纵手指痉挛,不知该如何回答潮生。四周战死尸鬼正呼啸着朝项弦与萧琨处涌去,乌英纵侧身闪进了巷内,以半身保护着潮生。
“为什么不穿上衣?”潮生摸了摸他的赤裸肩背。
“方才你说要看我的伤。”乌英纵耐心地说。
潮生忙点头,乌英纵便几下依旧穿上武袍。潮生又问:“什么病?不舒服吗?”
乌英纵:“我没有病。”
潮生:“可这是阿黄说的,你承认了啊。”
乌英纵简直无法回答,只得岔开潮生的注意力,眼望斛律光,说:“还没好吗?老爷那边已经被围困了!”
斛律光竭尽全力,满头大汗,始终使不出心灯。
潮生想去帮他,却又顾忌乌英纵要吃醋,半懂不懂的,只知道自己与斛律光走得近,乌英纵就要生气,而乌英纵听得王宫外连番爆炸声传来,又心急如焚。
赢先生拖着滚滚黑气,从天空中掠过。
“他在找咱们了,”潮生说,“要么喊一声?”
“别。”乌英纵道。
就在此时,斛律光左手抓着右手腕,右手手指猛戳,喊道:“快出来啊!”
“敌人来了!”潮生吓了一跳,只见海潮般的魃军找不到目标,全在乱撞,满布全城,乌英纵马上护住了潮生。小巷中,斛律光一转头,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匈奴干尸。
斛律光吓了一跳,大喊一声,乌英纵拉着潮生,两人躲到斛律光身后。潮生生怕斛律光一个照面就被撕碎,正要上去救人时,乌英纵却将他护在怀中,一脚踹在斛律光后背,斛律光当即身不由己,冲向魃军。
干尸们发起了徒步冲锋,瞬间嘶吼着涌向斛律光,斛律光情急之下双手一撒。
心灯爆发,白光倒推回去,赢先生蓦然发现,呼啸着朝他们冲来。
“好样的。”乌英纵道,“走!”
乌英纵与潮生最先抽身离开,斛律光愣住了,看了眼自己双手,继而意识到强敌渐近,原地一个转身,提到最高速,眨眼间穿过小巷,奔向城西出口。
王宫门外,堆积如山的尸鬼之中,火光四射,继而发出震彻天地的声响。一枚火球裹着项弦,项弦以法力护住了萧琨,在龟兹王宫外爆炸了,爆炸将魃军远远抛开,顿时无数干尸着火,被扔向民居,落在大道的四面八方。
燕燕再一次从高处疾射而来,手持断刀射向项弦,趁着他周身真火从盛转衰,直取他心脉!
转瞬间,萧琨从火球中冲出!
萧琨出刀,“叮”一声兵刃碰撞,燕燕那断刀再被削去一尺,萧琨冲上前,与她抢攻,“叮叮叮”声响间两人连换了数招,紧接着萧琨一扬手。
燕燕顿时想起封禅台上一战时萧琨那如影随形的诡异红线法宝,当即睁大双眼,猛地退后。
萧琨扬手不过是吓她,手中并无法宝,说道:“骗你的,高祖奶奶。”
燕燕怒而再次冲上,项弦已敛去全身烈焰,朗声道:“这儿呢!快看!真的来喽!”
项弦的声音与一道旋转的光圈同时飞到,燕燕不知所来为何物,正要避让时,那光圈骤然套上了她的身体,将她的腰部箍了个正着。
燕燕色变,正提气,光圈飞速收拢,乃是先前刘先生用以禁锢项弦的赤血金环。燕燕化作魔气要抽离,金环却如影随形,将她的魔躯近乎一箍两断,余下一道黑色的细线相连,燕燕在空中飞掠,极力甩开金环,却毫无办法。
“很好。”萧琨道,“下一个。”
项弦:“咱们至少得拖上半个时辰,不过看这模样,说不定能夺回姑墨,不必再跑了。”
“忘了先前说好的?”萧琨沉声道。
项弦摆手,两人稍一躬身,更多魃军涌来,火焰飞扬,他们冲进了王宫中。
城门西侧,赢先生化作彗星,轰然坠地,拦住了斛律光。
斛律光紧急停步,赢先生抬起一手,幻化出魔爪,猛地抓向斛律光,斛律光稍一后仰,轻巧避过。
赢先生:“……”
“来抓我啊!”斛律光再次转身,唰地没入了巷内。
赢先生大怒,拖着黑火冲进小巷,撞毁了沿途无数房屋,一时砖瓦四处飞射,到处都是坠落的乱石与滚木,奈何斛律光的速度已快得远非常人,每次快被抓到时都能及时脱身,看似险象环生,却竟似依旧游刃有余!
乌英纵化身巨猿,载着潮生沿途追赶,不停地抄近路贴近赢先生,斛律光的速度却远非常人能及,潮生手里拿着一个赤血金环,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我我我……套不中啊!”潮生现在只后悔,为什么当初在开封那会儿,龙亭湖畔的夜市上不多练几下套圈,“还是你来吧!”
“我不行!”巨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伸出舌头来散热。
斛律光拖着赢先生又从城西穿过无数狭路,跑回了城东,短短半刻钟时间跨越了整座姑墨城。
斛律光衣领处,蜻蜓应声虫响起潮生的声音。
“别再跑啦!”潮生道,“我们追不上了!”
斛律光当即来了个原地转身,滑过一座民宅,背靠高墙,仿佛已避无可避。
赢先生再次坠向地面,魔火喷发,黑色的火焰中现出残破的身躯,发出愤怒至极的狂吼,双手幻化出魔爪,朝斛律光当头抓下。
这一刻,斛律光展现出了凡人能触及的、轻功的最高境界!
只见他原地侧身,一手摸墙,登天梯如履平地,竟是顺着墙面徒步跑了上去!
巨猿冲到赢先生身后,潮生已看傻了,乌英纵的声音喝道:“现在!”
赢先生双爪齐出,正要摧毁高墙时忽察觉背后有偷袭,猛地转过身,赤血金环化作一道金光飞来,射向他的魔爪,刷然收紧,将魔人的双臂同时锁住!
黑焰爆发,三人各自逃开。赢先生挥动双手,却被赤血金环牢牢束缚住,到处冲撞。
龟兹王宫正殿前,项弦周身焕发橙红色真火,萧琨身畔则涌动着流水般的蓝光,两人都未出兵器,赤手空拳,立于正殿校场外。
刘先生战袍飞舞,周遭成千上万的魃冲来,形成一个包围圈。
项弦说:“咱俩是不是还得算算账?”
刘先生手中再次出现了那把魔矛,缓慢降落,萧琨则左手起预备式,右手按在了唐刀刀柄上。
刘先生没有回答,望向天空。
项弦道:“你是不是在疑惑,燕燕与赢先生都去了哪儿?”
刘先生再望向项弦,下一刻,萧琨手中出现了红光焕发的赤血金环,滴溜溜地套在食指间打转。
刘先生色变,知道只要被这法宝套中,一时半会儿便将有不小麻烦,当即抽身飞高,斜持大司命笛,喝道:“冲锋!”
萧琨将赤血金环甩了出去,紧接着项弦与他默契无比,两人同时飞身弹跳,原地跃起——
赤血金环在离地三尺处爆发出红光,却没有收拢,而是“轰”地开始扩散!只见成千上万的魃冲锋之际,那道红光平地扩出去,化作一个飞快横扫的圈,首当其冲的魃被撞得尸身断裂,金环撞破了宫墙,摧毁了整座宫殿,犹如将其切成了两半。
龟兹王宫坍塌,项弦与萧琨在空中翻身,落地后飞速奔跑,借着冲击波的余威冲出了城北。
祭坛倒塌,燃烧的黑火爆炸,龟兹王宫内升起了坍塌的灰尘与浓烟,项弦回头看时,阿黄展翅飞来。
“走!”萧琨道,“他们现在已追不上咱们了!”
两人翻身上了城外战马,沿着城北撤离。
天山道上全是被救出的、拥挤的百姓,巨猿带着潮生前来会合时,不少回鹘人被吓得够呛,纷纷大喊出声。
“斛律光呢?”项弦不时回头看。
“在后头。”乌英纵幻化为人,说道。
他们已逃出姑墨二十余里,短短半天中,远方的姑墨城笼罩着妖氛鬼雾,成为一座死城。
就像项弦与萧琨先前所算计的,魔人们没有再出来追击他们。然而撤出姑墨的百姓足有十余万,其中又有不少老弱病残,这支逃难的队伍沿着天山道蜿蜒,若敌人再来,极难抵挡。
萧琨不时眼望后方,充满了担忧。
“别担心了,”项弦跳上一辆牛车坐着,说,“不会来的,现在他们应当想方设法,都在解那个圈呢。”
“太好玩了,”潮生也上了车,说,“还有几个?再匀我一个。”
“这是正的,”项弦翻出又一个赤血金环,说,“给你了,还有个反的给萧琨留着用。”
郑庸与王宗仕也回来了,跟随着逃难的大部队行走,一旁则是灰头土脸的大维齐尔,黎尔满。
“初次见面,”项弦说,“久仰了。”
黎尔满呼哧呼哧地直喘气,萧琨说:“我的信物呢?”
“在这儿。”王宗仕取来一个布包,里头是郑庸嘱咐他回去寻找的传国玉玺。
“挺有眼色啊,”项弦打量郑庸,笑道,“是个聪明人,来,咱俩亲近亲近?”
郑庸却不答话,躬身退开。
黎尔满显然怒了,说道:“你们……你们……”
“我才是大辽驱魔司使萧琨,”萧琨收起玉玺,说,“先前俗事缠身,忙得很,没有亲自来见大维齐尔,还请莫要见怪。”
黎尔满瞪着两人,又看一旁骑马的乌英纵,再看车内的潮生。斛律光也跟过来了,喊道:“老爷!”
斛律光在牛车畔步行,项弦伸出手,斛律光忙摆手道:“老爷坐,我走就行。”
“没那么多规矩。”项弦拉了他一把,斛律光便跃上车斗,尽量不挨着项弦与萧琨,在旁坐下。
“我的应声虫呢?”萧琨说。
斛律光忙摘下应声虫递过,萧琨色变道:“怎么碰坏了?”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斛律光当即紧张起来,要解释时,萧琨却摆手示意罢了,那表情明显心痛。项弦说:“拿来我修,简单。”
黎尔满认出了斛律光,说:“你是那个……毕拉格身边的……你是白驹儿?”
“对,”斛律光说,“王陛下派我来取你的人头!”
黎尔满顿时瞪大双眼,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萧琨倒不怕他逃,毕竟再快的速度,碰上斛律光也是只龟。
“取、我、人、头?”黎尔满道。
“对。”项弦懒懒道,“但我们萧大人,现下还不想杀你,将你带回高昌罢了,有什么你死我活的宿怨,自己去与高昌王清算。”
所有人都以为黎尔满要吓得发抖,不料他却勃然大怒,狂吼道:“他有什么资格取我人头!”
黎尔满突然震怒将所有人吓了一跳,只见黎尔满在马上大喊大叫,吼道:“毕拉格!我要与他决斗!他有什么资格?!”
“别吵!”萧琨与项弦异口同声道。
“他愿不愿意与你决斗是他的事。”项弦说,“这会儿别再闹了,听话,去与你的百姓们待一起,否则爷爷真的要动手揍你了。”
黎尔满还在用回鹘语大骂不休,项弦骤然抬手释放出一个火球,从他耳畔擦过,击中天山道一侧的山体,爆炸声令不少百姓大喊,以为敌人又来了,躬身躲避。
黎尔满见识到项弦随手一招的威力,当即住嘴,知道他不好惹。萧琨又喊来王宗仕,让他把黎尔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