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项弦喊道,“你陪着潮生,我有重要的事!”
萧琨一手扶额,极力忍笑。
潮生如果再次出现,项弦必然要揍乌英纵了。
“抱歉,殿下,”萧琨主动缓和了气氛,“潮生不通世故,从前一直在山上修行,刚下红尘历练。”
“不碍事。”赵桓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说,“自上次你带回‘天命’,朝中各位大人就认为……”
“时候到了。”项弦理解地接了下半句。
然而就在此刻,外头俩石狮子开始了新一轮的、喜气洋洋的大喊:
“康王来了!康王来了!”
“康王给驱魔司拜年来了!”
赵桓:“………………”
萧琨:“……”
项弦:“……”
“父皇必须退位,”赵桓飞快地说,“我将保他后半生潇洒逸情,绝不食言。朝中诸大人俱站在我这边,李纲、李邦彦、白时中、种师道……”
项弦:“乌英纵!你让康王在边厅喝茶!不要过来!”
赵桓只充耳不闻,说:“只要父皇退位,童贯必被流放,诸多难关,必将迎刃而解。辽国覆灭乃至金步步逼近,这是一着昏棋,只要耶律家尚有继承人,我愿协助其皇族夺回大同府。”
萧琨没有回答,看着赵桓,眼中带着几分同情。
突然间,他眼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刷然直指赵桓。
赵桓当即吓了一跳,在那诡异的蓝光里,竟是紧张起来。
项弦:“!!”
仅仅是一瞬间,幽瞳中妖异的蓝光就已尽数隐去。
“驱魔司能为殿下做什么?”萧琨说。
“我需要天兆,”赵桓道,“很简单,对两位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另一边:
“咦?”潮生发现了在花园里徜徉的康王赵构。
“哎?”赵构只比潮生大了两岁,彼此都是少年郎,一见之下,俱心生结交之意。
“哇。”潮生道。
赵构:“?”
“紫微星哎!”潮生说。
赵构吓了一跳,说:“不不,我只是王,您是……”
“哦——”潮生疑惑点头。
赵构问:“项兄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他在哪儿?”
赵桓明显不满项弦与幼弟走得近,是以项弦归来,竟被封锁了消息,赵构还是从高俅处辗转得知,今日来拜年本就心生失落——项弦回来不通知他,可见并不如何在乎。
及至见了潮生这俊秀得不像凡人的少年,赵构又产生了不好的联想,目光在潮生身上不停打量。
“他在里头,和你哥商量谋……”
一句话未完,乌英纵神出鬼没,出现在潮生身后,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康王请到边厅用茶。”乌英纵另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赵构:“???”
过得片刻,赵桓黑着脸,明显带着怒气从正厅内走出,萧琨与项弦依旧身穿浴袍,出外相送。
“哥?”赵构吓了一跳,未料在驱魔司内见到了兄长。
赵桓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径直出门。
“太子殿下打道回宫!”石狮子一起喊道,“恭送!”
“你门口这俩摆设,”萧琨来了一句,“当可拜为同中书名下平章事,出将入相,真乃国之栋梁。”
石狮子:“谢谢正使!”
项弦大笑回去,看见赵构,便朝他招手,搭他肩膀。赵构一双眼瞄来瞄去,见潮生与乌英纵亲密,暂时解了疑心,又开始盯着萧琨打量。
潮生欲言又止,项弦说:“马上换衣服出门,别催了,这就去蹴鞠。康王吉星高照。”
萧琨本有许多话想说,然而赵构来了,便不好开口,只得暂时作罢。换过驱魔司官服后,一行人前往龙亭湖畔。
项弦搭着赵构肩膀,小声道:“有件事须得找你帮忙。”
赵构会意,说:“你管家已送过信,调查那孤儿院的事是罢?我前日已派下去了。”
赵构想细问,项弦不好瞒他,毕竟托人办事,只得拣简要的说几句。他不想让萧琨知道,一来大过年的,不愿令他想起伤心事;二来总牵肠挂肚,也令萧琨难受。
萧琨见项弦与赵构过往甚密,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
这厮昨夜看焰火时还与自己勾肩搭背,过了一夜,便与赵构哥哥弟弟地亲热去了。潮生缠着乌英纵,项弦又与赵构小声说话,还不时朝自己看来。
萧琨独自走在众人身后。
项弦谈完事后,直接打发走赵构,回身过来牵萧琨的手。
萧琨将他的手甩开,项弦莫名其妙道:“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萧琨答道:“我不是你们宋人,不习惯与你们牵手蹭脸的,规矩点!”
正牵手蹭脸的潮生与乌英纵回头,项弦哈哈大笑,强行去搂萧琨脖颈,萧琨见年初一出来闲逛的青年男子大多都牵着手,但要让他与项弦扣手指,实在令他无法接受,只得半推半就,让项弦搭他肩。
“走,”项弦说,“厮混多了,你就习惯了!”
萧琨简直忍无可忍:“你才厮混!”
蹴鞠场上已挤了不少人,沿途项弦为赵构与萧琨互相介绍,萧琨只是点了点头,对皇室成员并不关心,又见赵构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不必用幽瞳去读他的心,也知道自己的到来抢走了项弦,未免令他难受。
萧琨想了想,反而催促项弦与赵构亲近些,免得冷落了皇子。
奈何项弦过了开头那会儿,便不如何在意赵构了,反而心里眼里全是萧琨。
“别忘了今天还有活儿。”萧琨提醒道。
龙亭湖前人山人海,萧琨示意项弦注意腰畔的铃铛,说不定能发现昨夜魔气的线索,而赵构与潮生已有位置,各人便去入座。
高俅为项弦与萧琨留了两个位置,将项弦编入红队,自己则与萧琨在金队。
“会不会?”项弦问,“咱俩先练练?”
萧琨答道:“这么小看我。”
“哟——”项弦说,“了不起,不过待会儿,最好让高太尉得几分。”
萧琨道:“你们宋人,为什么连玩个蹴鞠也这么多破事儿?”
“当”一声锣响,萧琨有好些时候不曾碰到过鞠球,多少技痒,飞身上场。大宋蹴鞠沿袭汉制,设一球门,每队十六人,夺球入门者便记一枚,蹴鞠本在承平时期作练兵一用,参赛者俱是禁军成员与京中的贵族子弟。
而一年两度的蹴鞠赛,年节上是最长的,持续近半月,从年初一到正月十五。民间又有大量的小型蹴鞠赛同时举办。
这也为开封的豪门提供了一个选婿的绝佳机会,不少官员与富商带着女眷来到龙亭湖畔,一睹诸多儿郎风采。
宋辽两国在婚嫁上习俗相异,定亲之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官办与民办的蹴鞠赛,成为了择婿的重要场合之一。
今年项弦回来,外加萧琨,顿时抢了全场风头。项弦远看萧琨如疾风一般,在场上来回横掠,其余人俱挨不到他的衣角,几次就连项弦也险些追不上。
虽属不同队,但幸好两人之间依旧有来有往。萧琨见项弦过来,想试他功夫,便一脚将鞠送他,项弦得鞠,当场来了个空翻倒挂点射,引得满场彩声雷动。
萧琨也笑了起来。
高俅看不下去了,大声道:“你俩这是来蹴鞠还是抛绣球呢!”
顿时场上场下,一阵哄堂大笑。
项弦旋即将鞠球白送萧琨,低声道:“悠着点儿,当心输了。”
萧琨只得将鞠传回给高俅,让他几次之后,颇有点索然无味,项弦知道他也挺爱玩,只是缺玩伴,难得有一次,却不能尽兴。对项弦而言自己也是这般,若只有他一人来蹴鞠赛,自然其余人都不是对手,表演性质居多。
萧琨一来,就变得有趣多了,两人你来我往,高俅别的不行,唯独球品还行,看他俩眉来眼去,萧琨施展纵云轻功,竟踏着空步跃上半空,几步倒挂,也来了一招点射,当场彩声雷动,连高俅都疯狂呐喊助威。
到得最后,其余人已力尽,唯独萧琨与项弦闲庭信步般抢鞠,大伙儿都追不上了,只能远远看着。
暮色升起时,一声锣响,蹴鞠赛结束,萧琨得了赏金,当场就散给了开封百姓,引起新一轮的热烈欢呼。
虽是隆冬,所有人却已满身汗水,两人好容易才挤出人群。
“今天过后,必定有人来驱魔司提亲。”项弦说,“乌英纵!赶紧回家做饭了!”
乌英纵在人群另一头遥遥喊道:“我去四十二肆买外食!老爷!”
项弦便指指自己与萧琨,示意他们先去。赵构要赶来,项弦却摆手,说:“回头我俩去府上给你拜年!”
赵构只得走了。
两人武袍搭在腰间,上身只着单衣,背上全是汗,见萧琨那模样,明显尚未尽兴,项弦提议道:“回家洗澡去。”
萧琨点了点头,随手拉起项弦的武袍,在脸上擦了一把,项弦哈哈大笑,与他勾肩搭背地逛着回去,片刻后项弦改牵手,这次萧琨没有掸开他,像两个小孩般拉着手,一晃一晃地走着。
“开封有哪些人家可让我去当婿?”萧琨说。
项弦有点酸,说:“想找哪位老丈人?蔡京有廷权,种师道家有兵权,高俅一家有官运,李家有钱,赵家嘛……听说柔福帝姬最美,当个驸马也未尝不可。”
项弦说个不停,萧琨只不接话。回到驱魔司后,项弦边走边宽衣解带,热水已备好,进了浴桶内正泡着,萧琨也几下除了蹴鞠裳,站在一旁冲水。
“你们项家有没有合适的亲事说于我?”萧琨侧头,朝项弦扬眉。
“没有,”项弦说,“我是独生子,没有弟妹。远房亲戚都大了,剩下小辈。”
“你若有亲妹,”萧琨随口道,“我愿意娶,其他的免谈。”
项弦:“莫要占我便宜!”
萧琨笑了起来,突然又听门外石狮子开始喊。
“吉星高照——”
“你看?提亲的这就来了。”项弦说,“等等!我和正使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