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雪,“迷魂咒?”
君临境从袖子里取出自己藏好的四颗荔枝,揭秘道,“是障眼法,因为我的手法太快了,所以师尊你才没发现。”
江寄雪平淡地,“......哦。”
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反应,君临境有些失望,“师尊......你不觉得这很神奇吗?”
江寄雪紫眸沉静地盯着君临境,不知道在感慨什么,“......的确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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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东圣府的公务闲下来一段时间,江寄雪终于打算继续教君临境御刃术。
后廊下,江寄雪坐在君临境打造的那张沙发上,以手支颌,长发披散在身后。
“正所谓金聚木散,金凝木生,金的属性是凝聚,你之所以不能聚气成刃,归根结底是对气的掌控不足,御刃术对御气要求最高,关键在于盈亏二字,稍有亏则虚,稍有盈则溢。”
江寄雪依旧是示范教学,在指尖凝出一片锋锐的金色薄刃,“如果你的气太散,聚刃便无力,徒有其形,而无其器,但如果你的气太盛,聚刃便太脆,虽有其器,却一触即碎。”
江寄雪指出的,正是君临境自己练习御刃术这段时间反复尝试却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
君临境站在廊边,“可我就是没办法做到既不亏又不盈,这太难了,御气稍有偏差,就不能成刃。”
江寄雪稍有地耐心解释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者以无为其用,器者以有为其利,阴阳二气原本就是相辅相成。”
“知宗万物,则知渊源之妙,方明道之宗旨,才能不乱、不扰、不纷、不散、不耗,明其理,方得深入其奥,这也是我让你多读前人经文的原因,你对道的认识太浅,甚至不能体察天地大道,对气的操控,也只能驻足在最浅的表面,之前让你背的《太乙金华宗旨》背得怎么样了?”
君临境,“什么宗旨?”
江寄雪,“......”
江寄雪冷漠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检查,如果背错一个字,就再也别想我教你御刃。”
君临境眼见江寄雪要走,拉住江寄雪的袖子,“师尊,我错了,你别生气嘛,我明天一定背下来,我现在去准备晚饭,你想吃什么?”
江寄雪却道,“我还有事,晚饭你准备自己的就好。”
君临境问,“什么事?”
江寄雪垂了下眼,“......公事,可能会忙到很晚,不用等我回来。”
君临境觉得江寄雪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君临境背书向来很快,基本看完两遍就能背下来。
江寄雪离开后,君临境没用多久就背完了太乙金华,他一个人待在绿野阁百无聊赖,于是去南宁府找谢运。
谢运依旧在没完没了地画图纸,听他这么说,突然放下笔,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为了感谢你上次在金樽玉露帮我的忙,哥哥带你去找找乐子,怎么样?”
君临境挑眼看向谢运,发现他正憋着一脸坏笑,“什么乐子?”
谢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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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吧?”
看着眼前这座檀木为樑,珍珠为幕,范金为柱,水晶为灯的华丽三层楼建筑,君临境缓缓转过头,看向和自己并肩站在楼前的谢运。
此时邺都城正是夜幕掌灯时分,十里繁华,千丈软红,各大酒楼都张起彩灯,长乐大街整条街的灯火依次亮起,但都没有他们面前的这座红漆铺墙的酒楼灯火辉煌,纸醉金迷,站在酒楼门前,便能听到楼里觥筹交错,莺歌燕舞一片欢腾的声音。
门前一块金丝楠木匾额,上书三个“百乐楼”三个朱红大字。
谢运解释,“不是青楼,是百乐楼,邺都城最有名的伎馆,也是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君临境看着谢运,“......那还不是青楼?”
带未成年逛青楼?你天打雷劈呀?
谢运钳住君临境的手肘,提着衣摆就往楼里去,“是艺伎馆,达官贵人们听曲儿的地方,官方认证合法的,你可以理解为夜店,反正不用你掏钱,你怕什么,找一个好位置——你不进?”
君临境看着谢运,换上一脸正色,大步朝百乐楼内走去。
“管他花街柳巷,我有光辉思想,进!”
合法逛青楼的机会可不多啊~
君临境和谢运兴冲冲进了百乐楼,进到楼里,发现里面的装潢比外面更加华丽张扬,四面都是红柱金漆的雕饰,中间一道宽大的红桐木地板的楼梯通向二楼,二楼则是一圈环庭走廊,走廊上有身穿各种服饰,放浪形骸的人走来走去。
抱着琵琶月琴的歌女,身穿彩袖罗裙的舞女,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甚至还能看到公然穿着官服的官员……
软语浓艳,靡人欲醉。
到处都是捧着酒杯谈笑的人,楼中四角都设着舞乐,桌椅毫无章法地摆满整个大厅,客人们可以随处落座。
“是照夜府君!”
“府君大人。”
“府君大人好久没来了……”
和谢运刚刚迈进百乐楼的大门,两人就被四周同时涌上来的几个歌姬和舞姬围住。
她们满脸期待地看着谢运,其中一些则好奇地看着君临境,“府君大人,这次带了朋友过来。”
“好年少好俊俏哦,这是谁呀?”
“这么气度非凡,是位贵胄公子吧”
“不是,他穿着东圣府的弟子服,是东圣府的弟子……”
这些歌姬和舞姬看起来也都是十几岁的少女,应该之前就和谢运熟识,叽叽喳喳围着两人欢快地讨论。
谢运顺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又从钱袋里掏出几颗金锭,随手抛出去一把,众人便一窝蜂哄抢而去。
君临境和谢运这才有机会从门口挤进楼内,两人走上楼梯,朝二楼雅间走去。
君临境道,“她们怎么认识你?看来照夜府君不是第一次来?”
谢运笑着道,“没电脑又没wifi,这时代唯一能找点乐子的就是这里了。”
两人在二楼热闹的走廊上穿行,避过来往的其他人,君临境看着刚刚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一个男人,问道,“大邺官员也能逛伎馆,官服都不脱?”
谢运不在意地道,“都说这是官方允许的啦,大家也就是来喝喝酒,听听曲儿,有的来谈些交情应酬,不算违律。”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二楼的一间雅间,这间房间很大,有半个大厅那么大,四周放着十几张矮案,中间是个空台子,台上一群身穿红色纱裙的舞女正在随着歌乐起舞。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
“宿凤凰,妒鸳鸯……少年心肯将名利想。”
“喧满平康,不犯轻狂,谈笑玉生香……”
悦耳的歌声传出来,谢运当即开门走进房间,带着君临境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这里吧。”
“尤花殢雪情肠,驱风驾月文章……遍游春世界,交付锦排场。”
“两鬓霜,烟雨老沧浪……”①
混着欢乐缠绵的歌舞声,已经有侍女为他们面前的矮案端上酒壶,布置菜肴。
君临境和谢运并排坐在矮案后,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人,发现其中有三桌客人都是穿着官服来的,旁边还有歌女服侍,其中一桌有四五个穿着精绣白虎纹的圆领袍,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大概是西策都护府的人。
因为据君临境所知,西策府的校服就是白色,那群白衣少年围在一张矮案上,正在嘻嘻哈哈喝酒玩闹。
君临境对谢运道,“还是第一次遇到西策府的人,没想到是在这种地方。”
葡萄美酒夜光杯。
谢运见怪不怪,举着鸽子血一样红的葡萄酒饮了一口,“应该是跟西府少君一块儿来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常客呢。”
君临境问,“西府少君?谁呀?”
谢运扭过头,刚要回答,突然目光定在不远处,神色间闪过一丝意外。
君临境随着谢运的目光看去,见门口珠帘一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修长挺拔,好看得宛如天神一般的身影。
前面那人穿着一身红衣,一头白发用一根红飘带束在脑后,神色举止风流,尤其引人注目,看起来大概大概二十出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朝房间扫了一圈,然后转身为后进来的那人掀起珠帘。
后进来的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罩帽斗篷,大半张脸都隐在罩帽下面,只露出一截下颌紧窄,线条精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下巴。
即使是在这样花天锦地美人如云的地方,即使那人只低调地露着半张脸,但还是一时间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台上的歌舞都错了几个节拍,周围一片惊叹和抽气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紧盯着那个隐在斗篷下,漂亮高痩的身影。
君临境拿着酒杯的手无意地收紧,他一眼就从那斗篷下散出的一缕弯发认出了来人。
需要忙到很晚的公务?
江寄雪,别以为你裹得跟个巫师一样我就认不出来你!
没想到我们师徒互道晚安后又在峡谷相遇了!?
第19章
君临境也和所有人一样,紧盯着那白发青年和江寄雪,一直等到两人选了个不大显眼的位置落座,君临境才朝身旁的谢运问道,“那个,红衣服白头发的,是谁?”
谢运此时却专注在自己面前的矮案上,矮案上有十几个琉璃酒壶,里面都装着各种红色黄色绿色的酒液,还有几样精致的菜肴,他取了一个空酒壶,开始自己调配,抽空朝江寄雪那边看了一眼,回答,“哦,那个就是西府少君宋轻舟。”
君临境盯着两人,心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发酸,想要爆发,“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和江寄雪关系很好吗?”
“还好吧,反正是一块在京城长大的官二代,从小就一起玩很正常。”
谢运专心致志调他的酒,“一点洞庭春色,一点剑南清苏,再来一点西域红葡萄……好了,这是我独创的冻春甜酒,这秘方是我偶然摸索出来的,别人都不知道,既有洞庭春色的酒香,又有西域葡萄酒的甜香,尝尝。”
谢运把一个琉璃酒杯推到君临境面前。
君临境拿起酒杯尝了一口,只觉得这酒入口微辛,咽下后却有一股清爽的梅子回甘,只是他这会儿没心思品酒,照夜府君精心调配的冻春甜酒,也只得到了一个敷衍的,“还行。”
此时台上已经换了歌舞,一个抱着琵琶的黄衣女子走上台,开始弹奏,切切嘈嘈的琵琶乐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君临境盯得太久,宋轻舟原本正举着一杯酒听同桌人说笑,突然目光往君临境这边看了一眼,竟然举杯微微颔首,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那人长着一双狐狸眼,看人时不笑也像笑。
谢运也跟着举杯,回应对方,侧头跟君临境解释道,“宋轻舟是西府观月府君的独子,出了名的好色,最喜欢各种各样的美人,哎?他旁边那个,是你师尊吧?”
君临境见宋轻舟也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扭头对坐在身侧的江寄雪说了句什么。
江寄雪原本正在饮酒赏乐,闻言也朝君临境这边看了过来,罩帽下一双漂亮的紫眸穿过千丈软红柔歌,隔着人群,一眼就盯准了君临境,随后眸色一冷,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
君临境不能再安坐不动了,他站起身,朝江寄雪所在的位置走去。
谢运紧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