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咬着手里的肉饼，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天扬，随口道：“被你发现了。”

　　刘天扬自小就不是读书的料，长相，个头也都被江乐压一截，江乐毕业后更是直接在海市发展，又比他好，现在终于有可以在江乐面前耀武扬威的地方，一下忍不住说：“你不知道吧，你那老房子真的要拆迁，年底可能就要动了，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嘿嘿。”

　　江乐吃下最后一口饼，把手中的塑料袋团巴团巴，隔着车窗扔到了刘天扬的脸上。

　　刘天扬哎呦一声，“我草，你干嘛呢！”

　　他将脸上油腻腻的塑料袋抓下来，愤怒地盯着江乐，正要再骂，却见江乐冷笑着将脑袋往窗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赌狗走到绝路上会做出什么事吗？”

　　江乐与刘天扬四目相对，他眼中无波无澜的沉寂看久了瘆人，刘天扬被他的目光提醒，心中忽然想起来自己在网上看过的赌狗六亲不认只要钱的事迹，瞬间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了上来。

　　江乐火上浇油，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里头仿佛就有老房子的那一把：“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小心点。”

　　他说完关上车窗，启动车子直接开走，留下刘天扬在原地愣了一秒后，撒丫子被鬼追似的跑了。

　　天色擦黑，江乐回到江家村。

　　车灯照亮前路，也同时照亮了路边正往前走的人。

　　毛小飞迎着亮光往回看，看见小货车缓缓停在自己身旁，江乐从车里下来。

　　毛小飞的脚步停住，跟在江乐屁股后面看他开锁，又跟进院子里。

　　江乐以为他过来是找自己有事，却没想毛小飞是过来跟江乐说自己准备出去外省打工的。

　　毛小飞说：“刚好有个在青省工地上班的老叔说可以把我一起带过去，过两天就走，打工三四个月就能攒够还给你的钱。”

　　毛小飞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认真道：“哥，这是我写的借条。”

　　借条上的字有点歪斜，但字迹清晰，下方写着毛小飞的三个字。

　　青省，距离江市所在的省份超过了两千公里，倘若是平时小年轻外出闯荡也就算了，但现在这个时间，很可能毛小飞一到青省就恰好赶上混乱的开始。

　　基础交通会因为环境的极速改变被严重破坏，车在路上基本就开不了。到时候就算毛小飞没有被异化为丧尸，也非常难再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金钱不用多久就会失去它当前的价值，为了这点钱让毛小飞背井离乡再也回不来，不值得。

　　江乐把借条随手收下，抬眼对毛小飞道：“我朋友这几天让我帮他收一些乡下土鸡，我自己没有时间，对附近也不熟，还想找你帮忙，工资还是日结。”

　　“这点事忙完以后，要是不出意外，我这还有另外你能长期干的活。”

　　江乐并不是骗毛小飞。如果陨石降临以后，毛小飞不变异成丧尸，那江乐就有意将他纳为农场的第一个雇员，这某种程度来说的确是一份长期工作。

　　毛小飞在江乐讲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自己的双膝上，在江乐讲完以后他才抬头拭去泪水，哽咽道：“江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知道你都是为我考虑，除了我爷爷，你是头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青省那么远，对于一个连本市市区都去得不多的半大孩子，说不感到不安是假的。但江乐给他提供的第二选项，让毛小飞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实处。就像那天他东奔西跑却一毛钱也没借到，转头在江乐这里二话不说拿到了一万块。

　　江乐性格虽然淡泊，可一旦被他归为自己人，就会被划入保护圈。

　　毛小飞擦掉眼泪又笑了：“江哥，那我跟你干!”

　　有了毛小飞加入，江乐与他兵分两路，采购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毛小飞从小在这镇上长大，对于周边的环境很熟，小时候买鸡苗鸭苗的没少往附近的养殖场跑。几番沟通对比下来，敲定了一个合适的采购价，让养殖场的工人帮忙直接宰杀去毛。像鸡头鸭爪以及内脏这些部位，江乐全都没要，采购的价格又低了不少。

　　白天江乐就在市区买家畜肉，等下午开车回来，再去养殖场那边将屠宰好的鸡鸭装进冷藏车，结了账，再把毛小飞也一车载回来。

　　开车时江乐习惯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让它自动刷短视频。毛小飞听了两天，发现江乐的账号推送的都是些新闻媒体。

　　这天回程路上，他问出了自己的不解：“江哥，你手机这大数据怎么这么无聊，听的都是什么啊？”

　　毛小飞话音刚落，目光就被窗外的一道亮光吸引了，看着那亮光从半空中一直坠到了山林里，忍不住惊呼出声：“卧槽，那什么东西，流星啊！”

　　他的感慨只到一半，便又有几道亮光从空中划过。毛小飞赶紧双拳举在胸前，“江哥，快许愿！”

　　江乐却只是减缓车速，将车停在路边，目光凝视着那道道下坠的光芒，右手扣住手机屏幕，将播到一半的新闻页面关上。

　　倒计时终于结束，新的世界即将拉开帷幕。

第10章

　　全球性的陨石坠落在几天内成为了举世瞩目的热点，打开短视频就可以看见无数相关的视频蜂拥而至。

　　有科学分析的，有近距离探秘的，有以此玩梗拍搞笑视频的，围绕着陨石的流量铺天盖地而来。但真正拍到陨石的人却少之又少，网上流传的有关于陨石的视频只有零星窥得陨石全貌。

　　江乐在短视频平台上打开当下最热门的视频，“陨石落地后迅速消失了？”

　　视频来源于一个位于山林中原本用以检测野生动物的监视器镜头，镜头模糊拍到一道划破长空的光影在远处落地，直到坠进密林中依旧在发光，随着视频下方的进度条慢慢往前，这团光源也越来越小，直至燃烧殆尽。

　　事实上全球有关于陨石的视频资料基本都是这样，没有任何陨石残渣留存。有传言说是相关部门连夜带走了所有陨石，陨石里面一定有不能公之于众的好东西。

　　各地网红嗅到流量的血腥味，不顾相关部门的劝阻挤破头去不同的陨石降落点，用无人机和各种专业拍摄镜头，或从上空俯拍，或偷偷就近观察，均没有能拍到陨石落地的痕迹。

　　“这里看得出有陨石落地过？”

　　“主播是不是随便找了块绿地就来蒙观众了？”

　　“666，主播骗钱这一块。”

　　镜头里的主播面露苦色举出手机上的定位喊冤：“不是啊，前两天就是这块有人拍到陨石落地了啊，你们没发现我拍的这块地方草都比别的绿吗？”

　　“主播你还拍呢，一会儿顺着网线就给你抓了，上头都说不让靠近这些地方了。”

　　“草比别的地方绿是真的，我听他们说陨石里可能含有某种有利于生长的能量，据说已经有人在研究了。”

　　“靠，最后又便宜了那些有钱人，我们是毛好处都捞不到啊。”

　　江乐在直播间里呆了几分钟就退了出去。

　　和上一世一样，在陨石降临的初期，所有普通人都沉浸在与之相关的流量狂欢中，却不知道危险正在暗中悄然编织。

　　降临，沉淀，累积，爆发。

　　这一切会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初见端倪，当整个星球都被无形的力量包裹，其间的生物除了等待命运的审判外，又能逃亡何方？

　　江乐从一块有苔藓的石头上跳下，望向前方位于两丘之间的大块空地，，由高矮错落的林木与青草绿地构成，盛夏时节草木最旺盛，林间颜色分错，在阳光的映照下生气与死气没有明显的边界。

　　植物与人一样，有因为陨石力量变得更强大的，也有被外力抹杀的。从前只有腐烂枯萎后才会成为它者养料，如今却在还活着时便被一旁的同类默默抽干了。

　　不过这一切现在还发生得不明显。

　　这里距离江家村后的山林又要往里走大约两公里，不算太远，但平时会往这里来的人确实少。如今已经不是靠山吃山的年代，除了一些进山捡菌子抓蜈蚣的山民，平时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到一道人影。

　　之前江乐在山林里探索时就记下了这块地方。

　　农场升级以后可以外化入现实，江乐选择将它放置在这里，更远离马上就要开始混乱的人群一些，也有足够开垦的土地。

　　确定了位置，江乐轻点手腕，原地闪身进入了农场中。

　　将农场投射到现实，并非是直接把全部设施都放进现实里，点击选择投放后，系统立刻闪出蓝色光屏，屏幕上有整个农场的缩略图，按照不同的功能区块又被分隔成不同的区域，相互独立闪着光。

　　江乐要做的就是点击自己想要投送的区块与设施，再点击确定。

　　像是仓库，青砖小瓦房，这类平时工作并不需要用到，或者不方便外人接触的区块，江乐通通没有选，只将耕地区，家禽家畜区，水塘这些需要日常照料的区块选中。

　　“是否确定投射被选中区域？”

　　江乐点击确定。

　　蓝色光屏上随即显示出当前所在的显示区域，让江乐选择规划具体的放置位置。

　　待一切都按江乐的意思完成，现实和虚拟之间的界限就慢慢化作蓝色光点消散，江乐也回到了现实中。

　　原本的野生山林，此刻延展出耕地，篱笆与黄泥铸就的猪圈，一方小水塘也在不远处从菱角与荷叶的缝隙中闪出些微水波的光芒。

　　与在系统空间中不同的是，每块土地上没有“待播种”，“待浇水”等提示字样，而是在角落位置有一块显示编号的小模板，在一旁的空地上还多出了一块类似公告栏的板子。

　　板子上显示着每块区域当前的状态，以及需要的相关操作，后面缀着不同的区块编号作为区别。

　　比如当下，大部分编号下都只有“状态良好”四个字，而猪圈某块区域则显示着“待清洁”。

　　江乐走到猪圈旁，这里头养着四头小猪仔，食槽里面还有一些饲料，有粉嘟嘟的小猪仔在吃，也有小猪仔在休息。

　　猪圈里大部分位置都是干净的，小猪仔们专门留下一格空间用以排泄，此时需要清洁的就是那块空间。

　　江乐用工具将堆积的猪粪铲走，投入一旁的堆肥箱中进行分解。

　　猪粪一被铲走，公告栏上猪圈相应区块的“待清洁”字样就消失了。

　　江乐对现实农场的运作有了数，下午就将毛小飞带了过来，告诉他这里的基本工作原理，如何通过公告栏判断自己需要做的事。

　　毛小飞望着农场，十分惊讶：“江哥，这是你自己在山里弄的啊，太厉害了吧。”

　　他压根没有看出这里的水井，工具房，过于规整的土地，几乎复制粘贴的作物有什么不对劲。

　　江乐并不解释，只告诉他：“后面几天我不在，这里得让你先替我照顾，后面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上一批黄瓜番茄和辣椒已经过了最佳采收期，产出的经验也大打折扣，昨天晚上江乐就将它们拔除，种上了新苗，这几天毛小飞也不用采收，只需要浇水喂食即可。

　　毛小飞不疑有他，点头道：“好，江哥，我一定给你把这里照顾好。”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江乐相信毛小飞是个老实孩子。只是目前并不清楚在陨石能量的影响下，毛小飞是会变成异能者，普通人，还是……丧尸。

　　江乐希望不是最后一种，只要不是最后一种，他就打算将毛小飞留下做农场的第一个雇员。

　　离开现实中农场的所在地，江乐并没有真正离开山林。他锁上老屋的大门，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进入了农场空间中的青砖瓦房。

　　农场升级以后，宿主可以在空间中的农家小屋留宿，而不会直接被系统踢出空间。

　　当下虽然秩序还未完全被剥离，但可能面临几天几夜的升级过程，也只有这里才是江乐能够放心的地方。

　　在农家小屋里的床上盘腿坐下，江乐从个人面板里调出被他搁置已久的升级选项。

　　个人经验条并没有因为江乐选择搁置升级就停滞，这些天又往上走了一截，不过因为还没完全升级，这新的一截显示为稍虚的影子。

　　确认升级的选项落下，江乐的意识缓缓沉进了一片由蓝色光芒海洋构筑的世界中。

　　不再是像第一次升级时瞬间钻心的巨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持续的剥离与重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能量，将他的身体以最小单位开始分解。

　　江乐无法动弹，只能感受从骨骼开始，身体寸寸被捣成齑粉，在每一秒的毁灭中又同时伴随着新生，由内而外延伸到肌肉与表皮，通身隐隐散发着如同玉石般莹润的色彩。

　　心脏每一次律动都蕴含着远超从前的力量，但这生长的过程如同无数的针在体内反复穿刺、缝合。能量在经脉中肆意游走穿行，毁灭杂质，提升这具身体的纯度。

　　痛苦的汗水滚滚落下，裹挟着身体中排出的废物与血色，在江乐身旁流淌出许多道蜿蜒的痕迹。

　　江乐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片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汪洋中，仅剩的意识只能偶尔看见百分比进度条还在缓缓向前。

　　三天后。

　　当进度条终于艰难地攀爬到100%的刹那，体内持续翻江倒海、足以撕裂一切的能量洪流，瞬间如同被驯服般，骤然平息、沉降，最终完美地融入了江乐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

　　小屋中，江乐慢慢睁开了眼睛。